皇墓 第148節
書迷正在閱讀:穿成女主的早逝未婚夫(GL)、鐘情[娛樂圈](GL)、小野貓和豪門白月光女配[穿書](GL)、告白初夏時的你(GL)、一個招娣的重生、縮水后我扳彎了死對頭[修真](GL)、我靠拾荒稱霸三界、甜到最后應有盡有[快穿](GL)、風刃之芒、繞床弄青梅(GL)
黃昌元哈哈大笑,突然停住腳步,眸底帶著欣賞:“永安郡主不過舞象之年,尚在母親的庇護之下,陳姑娘可考慮另投東家?永安郡主能給的,黃家也都能給?!?/br> 比起扶持一個傀儡小兒上位,他更喜歡和聰明人合作。他自認是個愛惜羽毛之人,以這種方式吞下陳家,對他日后的風評不美。 陳千瑜微微一笑:“多謝黃族長夸贊,不勝榮幸?!?/br> 還不等她繼續說下去,只聞一道清脆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帶著調侃意味:“黃伯父這鋤頭揮得好,我再晚一步出來,墻角都被你撬走了?!?/br> 兩人抬眸望去,只見永安郡主笑吟吟地站在堂屋前,側身邀請:“請進?!?/br> 三人進屋關了門,杜平揮退下人,親自給客人斟茶,做足了禮數。她打完招呼之后,轉頭去看陳千瑜,命道:“你先下去吧?!?/br> 陳千瑜一愣。 黃昌元抬手喝茶,對她們的眉眼官司不予置評,笑了笑。 陳千瑜應道:“是?!比缓筠D身向門外走去,手已經扶到門框了,只聽身后又傳來話語:“且慢?!?/br> 杜平面現猶豫,又看她一眼,嘆道:“罷了,還是留下吧,沒什么不能聽的?!?/br> 陳千瑜低頭垂眸,默默站在永安郡主身后。 黃昌元笑瞇瞇抬起頭來,輕描淡寫瞥來一眼:“永安如此聰穎,應該已猜到我今日來意?!?/br> 杜平亦開門見山,笑道:“當然,是我用手段逼著伯父登門拜訪?!彼闷鸩璞?,一口飲盡,“以茶代酒,聊表歉意?!?/br> 她承認得半點不含糊,諒是黃昌元也是一怔,隨即笑意愈深。 杜平繼續道:“我若不使點手段,即便登門拜訪也得不到重視,黃伯父會以為我玩小孩子過家家,希望伯父能諒解我的苦心,這一切只為讓您能耐心聽我說話?!?/br> 黃昌元輕笑:“我還以為是郡主的下馬威?!?/br> 杜平眨一下眼,柔聲道:“黃伯父若真這么想,我也不好否認?,F在,我們可以開始好好談了嗎?” 黃昌元望著她,直入正題:“永安你壓價賣布,這是兩敗俱傷之舉。黃家家大業大,若真斗起來能扛住的時間肯定比你想象得更長?!?/br> 杜平直接承認:“不算兩敗俱傷,這價格還比成本高三成?!?/br> 黃昌元猛然抬頭,目露震驚。他細細打量永安神色,想看這話究竟是真是假。 桌案上鋪著一張白紙,旁邊擱置的狼毫墨跡未干。杜平伸手拿起,吹了口氣,遞到他面前:“這是我剛畫的,雖說畫得丑一點,也可勉強看看?!?/br> 上面畫著一個稀奇古怪的機子,很像坊間的紡織機,卻又有些不一樣。寥寥幾筆,勾起觀者無限窺探欲。 黃昌元手指顫了顫,他雖不知這機子如何運作,但已明了其中作用。他故作鎮定:“就是它壓低了成本?”那個“它”字無意識被加重了聲調。 聽聞此言,陳千瑜突然快步走來,一眼看清紙上畫作,臉上俱是不敢置信,目眥欲裂:“郡主!你怎可將此示于人前?”她想伸手搶過這張紙,可對上黃昌元的目光,又縮回手來,心痛難當,“郡主,我信任你才把秘密告訴你,知道的人多了,就不是秘密了,你要公布之前應該先告知我一番?!?/br> 杜平淡淡道:“提前告訴你,你肯定不會同意?!?/br> 陳千瑜沒回答,但臉上神色昭示著,永安郡主這話沒說錯。 黃昌元將紙放在桌上,目光徘徊于她們二人之間:“這件事,永安你可以做主?” 杜平:“當然?!?/br> 陳千瑜捏緊拳頭站一旁。 黃昌元微微一笑:“這是大事,不用和你母親商量?不怕被我占便宜?”他壓根沒想過是否要問一問陳家的意思?;蕶嘀粮邿o上,士農工商,商者最末。 杜平挑眉:“不用激我?!?/br> 黃昌元的指節輕輕叩擊案上的紙:“我很中意這個,需要我做什么?” “這東西不需要給到織造局那邊,它們已經養的夠肥了,幾十年來毫無進步,也該給它們點壓力?!倍牌酵难劬?,“此物由陳家和黃家共營,別家布商亦可租用,租金由你們來定?!?/br> 這話聽起來大公無私,黃昌元頗為意外:“這其中你有何好處?” “陳家那邊會分一成利給我,若黃伯父過意不去,也照樣劃一成利給我就好。另外,陳家和黃家再各拿出一成利來修路,從江南直通京城,這樣以后除了水路還有陸路可選,前期投入大些,到了以后,成本可壓更低?!倍牌綗o所謂地笑笑,她垂眸停頓片刻,忽又開口,“而且,我想看看,壓低后的布價,在這天下究竟有多少人可以承受。我在江南這兩年,知道普通百姓過著何種生活。但那是江南,天下富庶之地,在它之外的廣袤大地上,貧瘠的北方,荒蕪的南越,他們有過著何種生活。我無緣親去一趟,也沒法得到這些消息,那么,就讓我用其他方式去了解那些地方?!?/br> 黃昌元徹底怔住。是他想茬了,這位永安郡主,與其母平陽公主并不肖似。能打動平陽公主的條件,未必能打動眼前這位少女。 他閉了閉眼,掩住失態:“我年少時走過不少地方,卻不敢說走遍天下,但是,我看到的也許比你多一些?!鳖D了頓,他刺探道,“永安,知道以后又能如何?” 杜平擲地有聲:“錢莊里能看出商賈富人的家財,戶部知道各類官員的俸祿,也能丈量出土地,管控住戶籍。他們關心的是每年每地能收多少稅錢上來,他們知道哪塊地富哪塊地窮,哪里糧食多哪里糧食少,可他們問過每塊土地的百姓嗎?” 黃昌元以笑掩飾,滿是玩笑的口吻:“看不出你竟是心憂天下?” 杜平看過水患后的民不聊生,也見過戰爭中的人命草賤。她問:“這天下,有皇親國戚,有官僚士人,有商賈巨富,亦有鄉紳地主,可除此之外呢?在你眼里,除此之外的不算百姓,只是牲畜?” 黃昌元狼狽地移開目光。 “他們只需要一輩子勞耕苦做?為京城的榮華富貴榨干每一滴汗水?” 黃昌元斥道:“這話就過了,凡事凡位都有能者居之,百姓中有才能者亦可參加科考,出仕當官在,做天子門生,光耀門楣?!?/br> 杜平笑笑:“這話也就能騙騙不諳世事的傻書生,跟我說就沒意思了。黃伯父,先不說念書有多費錢,就說說這皇城里的人家吧。京城的官場格局已經多久沒變了?數來數去都是這幾戶人家,我都快看膩了。個個都盤根錯節,占住的位置打死不放,□□皇帝好不容易分好的利益又被他們重新洗牌,每條通道都嚴加把守,這讓別人怎么玩?” 黃昌元靜靜看著她,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一件事,當年孫太傅為何趕她出門。 原來如此。 他低低笑了,突然有興致指導幾句:“永安,聰明人的做法應該是順勢而為,憑一己之力無法扭轉乾坤?!?/br> 杜平也笑了:“黃伯父說得是,也不知怎的把話扯遠了,來,來,繼續講我們的布匹生意。對了,生意若是談成,別忘了把千瑜的哥嫂侄子都送回去,免得千瑜牽掛?!?/br> 黃昌元嘴角勾起,目光深深:“可?!?/br> 數天后,等平陽公主回到府中,所有的事情都已塵埃落定。與黃家的買賣已敲定,連父皇也知道這事了。 紡織機是由黃家進獻給皇上,父皇正好借此之名晉貴妃為皇后,不日舉辦大典,太子一家皆大歡喜。同時不忘嘉獎陳家“皇商”之名,以后可直達天聽,專供采買御用物品。 杜平站在下方,簡單清晰地把事情都介紹一遍。 平陽公主捏了捏眉:“跪下?!?/br> 杜平毫不意外聽到這兩個字,她一條膝蓋都已經彎下去了,想了想,又站起身,抽出腰間長鞭遞給母親:“要不也別跪了,您直接打我一頓出出氣?憋壞了多不好?!?/br> 她說得誠心誠意,發自肺腑。 第132章 她不需要同情 平陽公主其實沒想明白,為何養個孩子會養得如此脫控? 是,孩子大了,主意也大了??蓜e家孩子主意再怎么大也不至于做到這地步。 她肅然道:“為何不與我商議后再做決定?平兒,這不是小事?!?/br> 杜平眨眨眼,她當然知道這是大事,要不然也不會挑母親離開的時候趕緊辦了:“您眼里的大局恐怕與我不一樣,若讓您來跟黃昌元談條件,恐怕會把我賣了?!彼χ嵝?“當年我和李承業的婚事,還記得嗎?” 平陽公主眉頭一皺:“你在跟我記仇?” 杜平搖頭否認:“不算,我沒生你的氣,當時有些生氣,但時至今日已經過去了??墒?我也有記性啊,你上次能為大局犧牲我的感情,這回也有可能為大局犧牲我的私房錢?!?/br> 平陽公主冷笑:“你以為你談下的條件很占便宜?” “不算,但至少達到我的目的了?!?/br> 平陽公主目光深深:“你背著我找黃昌元,究竟是為了自己還是陳家?” 杜平坦然道:“千瑜我是朋友?!?/br> 平陽公主懶得打她,反正這孩子打了也不會聽話。她目光投向門外,使個眼色。 守在外頭的侍衛寒山立刻會意,跨步離開向不遠處走去。不多時,他拎著一個裹成粽子的女人進入屋中,不客氣地扔在地上,然后退至一旁。 陳千瑜已經是第二次被這個男人綁成粽子了。 人生唯二的兩次丟臉。 很好,她記住了。 杜平看到陳千瑜被提進來頓時一呆,然后大聲對母親抗議:“你怎么可以這樣?” 數日前,她已經讓千瑜回鳳陽去,就是擔心母親秋后算賬。哪知道母親竟還派人半路去截人,非得抓回來算一次賬! 平陽公主站起身,緩緩踱步到她面前,語氣雖然溫和,可姿態卻居高臨下:“鳳陽陳家?我曾經見過你父親一面,是個聰明人,怎到了你這里,偏把步子邁得這樣急?不怕自取滅亡?” 陳千瑜臉色看著風塵仆仆,身上綁得又嚴實,著實狼狽。 杜平快步走到她身旁,將她扶起,瞪住母親看,語氣硬邦邦滿是棱角:“先松綁?!?/br> 平陽公主淡淡回她一眼,不言不語。 杜平就當這是默許了,手指飛快解開繩索,看著朋友手上臉上還有殘痕,擔憂道:“要不先擦個臉?” 陳千瑜搖頭,聲音壓得很低:“謝謝?!闭f完,她扶著膝蓋肚子站起來,嘴角又掛起不羈笑意,滿面塵土也遮不住她黑亮雙眸,彎腰行禮,“久仰平陽公主大名,今日得見,不勝榮幸,可惜不及修飾儀表,失禮之處還請見諒?!?/br> 她神色落落大方,禮儀也挑不出錯,看不出有半點憎恨怨懟。 平陽公主不由高看她一眼,伸手指著椅子:“坐?!?/br> 陳千瑜不推不拒:“謝殿下賜座?!?/br> 看到她坐下,杜平也隨便挑個位置坐下,就在她對面。從位置上來看,仿佛是她們兩位與平陽公主對峙,立場分明。 平陽公主看著親閨女胳膊肘往外拐,硬生生忍下怒意,淡淡道:“陳家想要什么?江南首富滿足不了你們?” 陳千瑜道:“我不希望陳家工坊偷偷摸摸做事,這沒什么見不得人的,為此,我愿意付出半壁家財的代價?!?/br> 平陽公主不為所動:“陳家如今得了皇商頭銜,這半壁家財很快就能賺回來?!痹掍h一轉,“倒是沒有平兒出頭牽線,哪怕你獻出陳氏全副身家也沒用?!?/br> 陳千瑜對此毫不否認,點頭道:“若無郡主,陳家全族性命都堪憂?!?/br> 平陽公主不得不承認,這是個明白人。她不似女兒那樣不謀私利,這場局中獲利最多的是黃家和陳家,公主府總不好落個默默無名,雖說現在這陳千瑜和平兒私交甚篤,可退一萬步說,也許有一天,陳家被黃昌元籠絡了去,那她豈不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陳千瑜眼明心亮,短短兩句就聽清平陽公主話外之音。她腦筋轉飛快,起身拱手道:“不過,殿下還漏了一件事,這回的紡織生意中,最重要的既非名聲也非錢財,而且日后即將擴建的無數工坊和大量招募的長工短工?!?/br> 杜平猛然抬頭,立即和她想到同一點上去。 平陽公主聰穎如斯,自然也聽出些什么,可她不動聲色,依舊穩穩坐著:“哦?” 陳千瑜繼續道:“如今世間的士農工商,經指做官的,從農的,百工,經商。陳家那些工坊里之前招募的皆是賣身陳家的奴仆??山洿艘院?,這個工字意思就多了,陳家的奴仆不夠用,黃家的也不夠用,我也不打算繼續買人,而是以招人為主,就像漕幫那樣?,F在不過是紡織工坊,再過一些年,肯定會有越來越多的工坊,如此一來,做工的人數必將大大增加,另成一股勢力?!?/br> 她說得一氣呵成,最后抬頭直視:“殿下可遣人再立一個工會,由您掌控,這才是最大的好處?!?/br> 平陽公主露出溫和笑容,眼前這人比她想象中更敏銳,是個好苗子,值得栽培:“好?!彼抗鈷呦蚺畠?,“這事就交給你跟平兒,每月都向我稟明細處?!?/br> 陳千瑜松一口氣:“是?!边@下她總算能安然回到鳳陽,跨出門檻時,看到綁她來的男人挺拔地守在門外,頓時嘴一勾,似笑非笑:“你叫寒山?” 呵,虎落平陽被犬欺,不過現在好了,她不單單是陳家家主,也是平陽公主的座上賓,正好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寒山整個身軀一動不動,連目光都未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