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墓 第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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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他從來不知道只是聊幾句…… 杜平曬得有些熱,徑直走到屋內休息。巧合的是,古桐寺安排給元青的屋子正是之前給曹子廷準備的,分外熟悉。 她拿起桌上的書卷就扇了起來,額前的發絲飄啊飄,她轉頭去看元青。 元青還維持著面無表情。 杜平側過腦袋,不免好奇,她當初在靈佛寺大鬧天宮的時候也沒見他這模樣,心里想到便直接問了:“你在生氣?” 元青抿唇,目光復雜:“你已經不生氣了?” 杜平眨眨眼,書卷半遮著唇畔,忍不住笑了:“看到你這個樣子就不生氣了?!彼劢莾簭潖?,“我討厭那個人,所以,師兄一定不能被他騙走?!?/br> 元青輕輕“嗯”一聲。 “唉,當初我們一起流落到賊窟的時候,師兄明明無比討厭他們,結果才過了多久,竟然能跟他們談笑風生了,我不在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么,竟能引得這土匪登門拜訪?”杜平投去一個哀怨的眼神,控訴道,“師兄,他想勾搭你?!?/br>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元青緊抿的唇角忍不住一抽,別開眼去。 杜平哈哈大笑。 看她真的不生氣,元青的表情漸漸放松,被調侃慣了,他已熟悉她偶爾出格的言辭:“怎么又回來了?” 杜平這才記起,她從腰間的繡囊里掏出小泥人,將那個彌勒佛遞出去,笑吟吟道:“逛街買的,送給你?!?/br> 元青似有意外,微微睜大眼,接在手里不住端詳,許久,輕聲道:“謝謝?!?/br> 他的神色有些靦腆,微低著頭,一直看著手上的泥人。 很小的時候他就被收入靈佛寺,一心向佛,與這些小玩意無緣,但他仍記得當初對泥人的向往,看到尋常人家的小孩拿著彩色泥人到處跑,心中艷羨卻不敢開口。 師傅會關心他的吃穿用行,卻不會送他這樣的玩具。 這份禮物,成全了他幼時的夢想。 元青把玩許久,抬起頭,微微一笑:“我很喜歡?!?/br> 杜平松一口氣,剛才的沉默有些怪異,還以為送錯東西,她笑道:“本想送你個精致好看的和尚,可只能找到彌勒佛,身材雖不相襯,卻也能逗趣?!?/br> “這樣很好,肚大可撐船,容天下難容之事?!痹嗟吐暤?。 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塊布,將窗戶邊邊角角都擦干凈,然后把彌勒佛插在窗沿上,迎風而立。這個位置,每天起床一轉頭就可以看到,看它笑口常開,慈悲眾生。 杜平靜靜站在一旁,這是她送過最廉價的禮物,看他如此認真對待這么一個小玩意,心緒復雜難言,感動心疼兼有之。她起身告辭:“我也該回去了,還有事要辦?!?/br> 元青點頭,陪她一起走出去,開口問道:“聽說城外還有不少難民,官府限令不得放入城內?”看到她停下腳步,繼續問道,“知府大人亦不準有人出城救濟?如今進出城都需要官府手令?” 杜平承認:“是?!?/br> 元青道:“這不是逼人走入歧路嗎?他們除了為匪為盜,還有其他出路嗎?” 杜平沉默片刻,反問:“師兄若是落入如此境地,也會為匪為盜?” 元青一怔,目光隨之落在她身上,聽出話外之音:“你不贊同收他們入城?” 杜平笑一聲,搖頭:“算不上,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我那時隨著張天他們從城外潛入,見多了慘狀,比災民更可怕的是暴民,弱rou強食,喪心病狂。這塊地界并不太平,能收的人早被逆賊收走了,剩下的若是放入城內……”她長嘆一聲,“官府做得不好,但是,以鳳陽如今的承受能力,的確會出亂子?!?/br> 元青沉默以對,他雖不忍,亦自知眼光不如郡主全面,靠慈悲做出來的決定未必是正確的。他注意到她投來的視線,自嘲道:“放心,我不會做傻事的?!?/br> 杜平頷首:“我信你?!鳖D了頓,“再給我一些時間,我會想辦法?!?/br> 元青抬頭。 杜平走跨出寺門,馬車就在眼前,她知道元青在等她的答案,可連做不做得成都尚且不知,何必多言?她笑了笑,風馬牛不相及地問了句:“師兄想過,希望這天下將來會如何?” 聲音不大,隨風飄入他耳中。 元青抬眸,目光清亮:“我的希望有用嗎?” 杜平笑著誘惑:“說出來,說不定就會實現了?!?/br> 聽著她哄八歲小孩兒的語氣,元青忍俊不禁,他緩緩開口:“小時候,我聽過一個人的愿望,他說愿天下再無爭亂,百姓安居樂業,朝廷政治清明,世間繁花似錦,很美吧?” 杜平一怔。 這是母親說過的話。 “耳熟嗎?”元青微笑。 杜平跟著笑了,不答反問:“你的愿景與此相同?” 元青笑著搖頭:“小時候聽得似懂非懂,沒有這樣宏大的愿望,那時候只想著一件事,希望可以快快長大,找到自己的父母?!?/br> 杜平沒有說話,元青雖未提及身世,但從小就被收入靈佛寺的,只有孤兒。 元青道:“我希望世間再沒有被遺棄的孩子,希望每個小孩都能和家人幸福生活在一起?!彼鎺⑿?,聲音溫和,“太難了吧?” 杜平搖頭:“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br> 真像她會說的話,元青低笑,他扶她上馬車,替她掀開簾子:“你問,我便隨口提一句,不過是兒時亂想,不必在意,現在我已經有家人了,師傅,師兄弟,還有你,都是我的家人,我不孤獨?!?/br> 杜平心中感動,握住他的手:“會實現的?!?/br> 元青笑著放下簾子。 豈料,杜平攔住,一手撐開簾子,一手仍覆在他手背上,目光格外認真,重復一遍:“會實現的?!?/br> 元青抬頭看她:“好?!?/br> 杜平一路回到別院,心情澎湃。此時此刻,突然覺得很多事情都可以拋諸腦后,承業哥哥的婚事,與子廷鬧的別扭,還有從小到大受到的磨難,與這天下而言,與萬民生計而言,何其渺小。 已經走過的路,就說明已過去了。人該為將來為活,為當下而活,唯一不值的,就是沉迷過去。 杜平一走進書房,就命人傳召彌結和曹子廷。 兩人進來時還是一頭霧水,并未收到漕幫有什么新動向和消息,才剛把厲堂主送回去呢,現在不該是等著逮漕幫的尾巴再出手嗎? “閩地從未缺過物資,雖有紅花教叛亂,但水路陸路仍然通暢,江南的商人仍然和他們做生意,先不提糧食和鹽,甚至連武器都有運輸?!?/br> 一進門,杜平就扔出重頭戲,劈得他們暈頭轉向。 彌結懷疑自己聽錯了:“郡主,您的意思是想挾制一下紅花教?” 您不一直想搞漕幫嗎?怎么轉到紅花教去了?而且這事兒不好整,沒看官府都不管嗎?您若插手就是和一大片的得益者作對,他們到時候聯手來對付您怎么辦? 這些話彌結沒說出口,但他知道,郡主應該都想得到。 杜平搖頭否認:“不,我是想挾制漕幫,”頓了頓,解釋道,“我們得加快速度,張天也想分一杯羹,我擔心遲了會被他得去好處,所以不能等著漕幫露尾巴,我們可以替它造一條尾巴?!?/br> 彌結眼睛一亮,沉吟道:“和閩地有生意來往的是江南商會,漕幫最后幫著運輸,但他們是因商會的生意,總有理由摘清自己?!?/br> 杜平腦中過了一遍官府最愛插手的事務,嘴角一勾:“商會啊,好肥的一條魚?!?/br> 彌結這段時日一直在和商會打交道,對江南土豪的富足深有體會,便討教道:“郡主可有計劃?” 杜平并未直接回答,指關節輕輕叩擊桌面,眼眸半垂:“你們有沒有想過,朝廷為什么一直重農抑商?鳳陽已是商業興盛之城,如果繼續大力發展,這里又會變成什么樣?” 平平淡淡的一句問話,猶如尋常,但砸在彌結心中卻是驚天巨響,渾身一個激靈。 永安郡主想要的不單單是權力,她還想改變,不,或者是改革。歷朝歷代都沒這樣做過,她想干什么?顛覆一切嗎? 他終于將她下過的所有命令連成一條線,醍醐灌頂。 然后冷汗直流。 彌結很快回答了第一個問題:“經商致富,這是淺顯易懂的道理,可百姓若都去做生意了,誰來種田?天下的糧食就不夠吃了,國庫糧倉若不夠充盈,豈不置天下于險地?” 杜平的手指還在一下一下地敲,若有所思,突然瞥見彌結額頭上的汗水,她便笑了起來:“別想太多,我只是隨口一問?!?/br> 不不,你這不像隨口一問,倒像是籌謀已久。彌結抬手,拿袖子擦汗,小姑娘家家太聰明了也不是好事,一拍腦門就開始異想天開,他犯愁,要怎么打消郡主這念頭。 沉默之中,曹子廷開口:“郡主要我們做什么?” “做生意,做一筆生意?!倍牌轿⑿?,“要不,我們賣鹽吧?!?/br> 彌結閉了閉眼,販私鹽,很好,他有點擔心脖子上的腦袋了。還沒開口,又聽杜平說:“反正收禮收了那么多鹽,我們又吃不完,不如拿來賺一筆?!?/br> 聽到這話,彌結靈光一閃:“郡主的意思是……” 杜平微微一笑:“嗯,就是你想的那樣?!?/br> 曹子廷上前一步:“愿替郡主分憂,此事由屬下來辦,若是出事,愿一力承擔,絕不禍及郡主?!?/br> 成了,皆大歡喜;死了,就賠他一條命。 杜平深深看他一眼:“我不會讓你死的?!?/br> 曹子廷低頭,沉默許久,深鞠一躬。 目送他出去安排具體事宜了,彌結還在擔心剛才的對話,郡主有野心有壯志他當然開心,就像這禍水東引的計劃,他舉雙手雙腳贊成,可其他那些念頭,能打消還是趕緊打消。 其他人異想天開也就只能是想想,可江南官府力疲,永安郡主名聲又清貴顯赫,天高皇帝遠,她只在鳳陽實施,想干的事說不定還真能干成。 阿彌陀佛,太可怕了。 彌結從不懷疑郡主的聰穎,但干成了,說不定大禍也隨之而來,他直接拿賣鹽的事情舉例:“郡主,重商事會吃大虧的,譬如鹽業,官府牢牢抓在手里自然是有緣由的,這種影響民生的產業若被商人掌控,那地方勢力就會強大,朝廷就會式微,這是行不通的,說重了,會有滅國之禍?!?/br> 擔心小郡主聽不進勸說,他特地往嚴重了說。 杜平看他火急火燎的模樣,噗嗤一笑,袖子半掩著嘴:“別擔心,跟你說了,我只是隨口一問?!?/br> 看他還站在原位,不拿到答案誓不罷休的模樣,杜平只得繼續解釋,“真的不用擔心,道理我都懂,商業可興國,商業亦可滅國,朝廷百官講究一個制衡,和商人打交道亦需講究此道。彌結,我的確打算在鳳陽興商,但我只是用他們的能力,不會坐視他們威脅朝廷,該抓在手里的東西永遠不會放,鹽,鐵,糧食,土地……這只能掌控在朝廷手中?!?/br> 彌結剛放下一半的心,還沒松口氣,突然意識到她剛剛說了什么,睜大眼,結結巴巴道:“土,土……土地……” 郡主剛剛說了這詞沒錯吧?土地現在可不是全在朝廷手中,看看那些望族大戶,凡涉及土地,定會有一場腥風血雨。 杜平眨眼,捂住嘴巴:“我剛說了土地?” 彌結沉重地點頭。 杜平望望天,望望地,慢吞吞說:“忘了吧,我不小心說漏嘴的?!?/br> 彌結想要掀桌子了,他快步上前,雙手撐于案上,再也顧不了禮節,瞪著她:“郡主,這是要人命的事,怎么忘?你今天就說明白,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該有的念頭要提早打消?!?/br> 連皇帝都不敢有的念頭,她一個郡主想這么多干嘛? 杜平笑道:“師叔,”她很久不叫他師叔了,此時卻來套近乎,“你覺得土地在這些地方豪強手上,是好事嗎?” 彌結不理會她的提問,直指核心:“你搶他們的地,他們就會聯合起來推翻李家,你到底想干什么?” 哪個皇帝不想搶?問題是,想歸想,干歸干啊,世祖皇帝倒是干成了一部分,但上百年下來,地又分得差不多了,有本事的家族又積累起來了,這時候去動他們?嫌命太長吧! 杜平望著他,望進他心中的念頭:“一開始就應該劃下規矩,土地歸于國家,只可租賃,即便有功該賞,賜宅子賜土地,在受賞者去世之時,朝廷就該收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