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私 第34節
書迷正在閱讀:抱上大腿后前男友哭了、萬人迷A不想談戀愛[穿書](GL)、七零模范夫妻、皇墓、穿成女主的早逝未婚夫(GL)、鐘情[娛樂圈](GL)、小野貓和豪門白月光女配[穿書](GL)、告白初夏時的你(GL)、一個招娣的重生、縮水后我扳彎了死對頭[修真](GL)
他主動接過我的雨傘,關上門后,轉身收進浴室瀝水。 我脫了鞋,拎著蛋糕盒將它放到了吃飯的矮桌上。 “正好沒事,就想來看看阿姨?!?/br> 外頭天氣不好,里頭就會顯得格外昏暗。剛才來客人的原因,桌上的茶杯還來不及收,一旁開著只小小的電暖爐,聊勝于無地為這間陰冷潮濕的屋子提供著微薄的暖氣。但就算這樣,寒冷依舊無孔不入地侵入每寸肌膚,只是坐下,便忍不住地想要裹緊身上的外套。 “很冷吧?”紀晨風彎腰收走矮桌上的茶杯,道,“這里電壓不太穩定,用不了空調這類大功率的電器。你要是覺得冷,就把我的外套蓋在腿上?!?/br> 我搖了搖頭,道:“給我泡杯熱茶吧,我暖暖身體就好了?!?/br> 紀晨風摸了摸我的腦袋,轉身進了廚房。 唯一的一間臥室這時傳出壓抑的連串咳嗽聲,過了會兒,臥室門被輕輕拉開,嚴善華披著棉服走了出來。 興許是在里屋便聽到了我的聲音,因此看到我堂而皇之坐在他家榻榻米上時,她瞧著并不意外。 除了臉色略微有些憔悴,她看起來精神尚好,要不是紀晨風親口告訴我,簡直想象不出這是個身患絕癥,命不久矣的女人。 “小念……”她在我對面盤腿坐下,嘶啞著嗓音叫了我一聲,神情似喜非喜,似悲非悲,“你來啦?!彪p唇囁嚅半天,長久的醞釀后,只說了這樣一句毫無意義的話。 “早就想來看您的,奈何前陣子一直在忙,今天才終于有空?!睍r間當然有的是,就是不想來看她而已。要不是紀晨風現在能聽得到,就連這種惡心的場面話都不想跟她說。 “這是給您帶的點心?!蔽覍郎系牡案夂型媲巴屏送?。 “你來我就很高興了,不用帶東西的?!眹郎迫A好像完全分辨不出哪些是我的真心話,哪些是我的瞎話,竟然就信了。 癌細胞轉移到大腦,腦子也會壞掉嗎?只是看著我的表情想一想就該明白,我不可能是真的為她而來吧。 “也不是什么好東西……”解開蛋糕盒上綁扎的絲帶,將蓋子輕輕提起,表面鋪滿大顆紅色草莓的奶油蛋糕一點點現出真容。 由于我的暴力運輸,蛋糕的表面擦碰到了盒子內壁,剮蹭掉不少奶油,側面看賣相不佳,不過從上面看還是相當完美的。 “這是我mama,生前最愛吃的蛋糕?!?/br> 頃刻間,嚴善華面色慘白,盯著那只八寸小蛋糕的眼神就像遭遇了一朵散發尸臭的美麗鮮花——之前有多喜歡,現在就有多驚恐。 “今天……”她顫抖著雙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只是說了兩個字就捂住嘴背過身劇烈咳嗽了起來。 紀晨風端著茶杯從廚房出來,見嚴善華的模樣,連忙放下杯子過去給她拍背:“怎么樣?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胸口悶嗎?想不想吐?” 嚴善華咳嗽聲漸漸停了下來,擺擺手,示意自己無事。 她抬頭看我一眼,又飛速落下視線,應該是已經記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她換了桑夫人的孩子,本就心里有鬼,加上如今生了重病,可能也覺得是因果報應,對桑夫人有關的一切便越發恐懼。 “我,我有點累了,晨風你好好招待人家,我先進屋休息了?!彼f著,掙扎著起身,腳步慌亂地進了臥室。 隨著不輕不重的關門聲,一旁電暖爐就跟受驚了似的,忽然“啪”地暗了下來。紀晨風和我不約而同看向它,見證了它最后的輝煌。 打開琳瑯滿目的工具箱,紀晨風支著一條腿坐在榻榻米上,手上握著一把十字螺絲刀,面前是已經被大卸八塊,拆出各個零件的電暖爐。 “你連這玩意兒也會修???”端著紙盤上的蛋糕,叉起新鮮而飽滿的草莓送進嘴里。酸甜的汁水瞬間溢滿齒縫,配上微甜的鮮奶油,不甜不膩剛剛好,確實十分美味,怪不得會成為許婉怡的最愛。 “小時候我爸教我的?!奔o晨風檢查著手邊一個個零件,頭也不抬道,“沒出意外前,他在工地干活,什么都會一點。從很小的時候,他就開始教我這些,說學會了,以后才能更好地照顧mama,好像自己也知道……他不可能陪我們很久?!?/br> 叉子頓在半空,注視著已經被我吃得七零八落的奶油蛋糕,只是轉瞬間就沒了胃口。 “你爸爸真好?!?/br> 紀晨風停下手上的動作,抬頭看了看墻上的照片墻,似乎是陷入到了某段回憶中,對著自己與紀韋那張合照略微出神道:“是啊,他特別好?!?/br> 紀晨風雖說不是專業選手,但耐不住有個優秀的老師,修理電暖爐這種小家電根本不在話下,三下五除二便將其重新組裝。電一插上,沒多會兒橘色的光重新亮了起來,暖意再次降臨矮桌周圍這小小的一塊區域。 吃不下的蛋糕全都給了紀晨風,他絲毫不嫌棄,不僅吃了我的,自己那塊也吃得干干凈凈。 呆了個把小時,茶喝完了,蛋糕也吃好了,我起身打算離開。 “真的不留下來吃晚飯嗎?”紀晨風將我送出了門,又接著將我送下長階。天上的小雨已經停了,因此我倆誰也沒撐傘。 “不了,晚上還有事?!弊雷犹?,房間也太冷太濕,電暖爐烤得人又太燙,這樣的環境,沒吃都覺得胃要不消化了。 沿著階梯緩步而下,長柄傘的尖頭一下下敲擊在石階表面,發出規律的響聲。 從口袋里掏出煙盒,紀晨風點燃一支煙,無聲吞吐起來。煙草的氣息在空氣中迅速彌漫,順著微風吹進了我的鼻腔。 如果說他什么時候最像蠅城出來的人,應該就是抽煙的時候了吧。 不抽煙的話,單看他就是個高冷的帥哥??梢坏┦掷飱A上煙,再看他,無端就會升起一抹不良又危險的氣質。先不論他的本質如何,單這外表還是很能唬人。 “紀醫生抽煙是跟誰學的?爸爸嗎?” 他抽的這種煙,口感清涼,是我以前很喜歡抽的牌子,自從戒煙后,除了他還沒見過有誰是抽這個的。 有一次鄭解元倒是因為好奇抽過一支,吐槽說自己像是吃了一大口薄荷味的牙膏,之后就再也沒碰過,可見普通人對它的接受度并不高。 “這個……”紀晨風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煙,又偏頭看了看我,隔了好幾秒才道,“不是。跟別人學的?!?/br> 別人?這個用詞非常曖昧。朋友就是朋友,親戚就說親戚,“別人”是誰? 覺得他態度有些古怪,我進一步詢問。 “誰?很特別的人嗎?” 他含住煙,移開視線,從喉嚨里模糊地“嗯”了聲。 我瞬間停下腳步,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什么特別的人,是以前的男人吧?這么說,難道每次抽煙就會想到對方?怪不得還期待跟渣男重逢呢,一直想起來,當然忘不掉。明明是我的寵物,身上怎么可以有別人的錨點? 垂眼注視著已經走到下方的紀晨風,我加快腳步跟上去,一掌拍在他的肩上,趁他回眸,出其不意捏住他嘴里的煙,將它搶奪了過來。 “今天是我的生日?!迸e著那支煙,我先發制人道,“紀醫生能不能為了我戒煙?” 把別的男人都忘掉吧,只想著我就夠了。 紀晨風微愣:“今天是你的生日?” 轉動著濕潤的煙嘴,我故意把自己描述得又慘又可憐:“我mama生我時難產死了,我從來沒過過生日,但今天確實是我的生日。你如果點頭,這會是我此生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禮物?!?/br> 紀晨風終于明白我今天為什么要帶蛋糕到他家,詫異過后,漆黑的眼瞳一點點被諸多復雜的情緒侵染,變得前所未有的柔軟。 半晌后,他點頭道:“我會戒煙的,不過這是我對你的承諾,不是生日禮物。你還可以要一樣別的當做生日禮物?!?/br> 別的?我并不缺什么,也沒有什么狂熱的愛好,一時讓我問他討要,還真是不知道要什么。而且他的錢還不是我給的?問他要,跟我自己買有什么兩樣? “先欠著吧,等我想到了再問你要?!蔽艺f。 說著話,長階的盡頭忽然響起嘩啦一聲脆響。我只覺得這聲音耳熟,還沒反應過來是什么,紀晨風便朝發聲處追了過去,身形快得甚至在我面前帶起了一陣涼風。 等我納悶地跑到臺階下,就見紀晨風將一個小個子牢牢按在了不遠處的地上,而我終于想起為什么覺得那聲音耳熟了——我的車玻璃又被砸了。 “你他媽放開我!”一身臟亂的男孩兒拼死掙扎著,不僅使出渾身力氣撲騰,還想咬人。 紀晨風就像對待兇殘的野貓一樣,一把扣住他的后脖頸,再將他一條胳膊反扣在身后,膝蓋壓在他的大腿位置,廢了好一番功夫才將人控制住。 見掙脫不了,男孩開始大聲哭泣,賣慘求饒。 “對不起,我不敢了,嗚嗚嗚放了我吧大哥哥……我,我家里還有meimei和爸爸,他們還等著我回去呢……我爸爸生了重病,癱瘓了,mama跟人跑了,我要是回不去,meimei會餓死的……” 男孩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頭發不知幾天沒洗了,雜草一樣糾纏在一起,身上衣服單薄地根本不足以抵御現在的溫度,腳上的球鞋鞋底都裂了,腳趾也露了出來——這可能便是他沒有跑過紀晨風的原因。 “報警?!?/br> 一怔,我看向紀晨風,他沒有因為男孩的求饒生出絲毫惻隱之心,嗓音又冷又硬,側顏更是覆了霜雪般沒有一點溫度。 “算了吧……”先不論男孩的話是真是假,他才這么點大,怕是還沒到可以追究刑責的年齡,打碎個車窗,扭到警局又能如何?教訓一頓,還不是要放了? 紀晨風抬起頭,并沒有聽我意見的打算,再次用嚴厲的,不容反駁的語氣一字一句道:“報警!” 第36章 還是希望,你不要那么做 二十幾年來從來沒想過給自己過生日,一朝心血來潮,結果就進了警察局。 男孩經問詢名叫程濤,今天十三歲,如他所說,有個小他兩歲的meimei,還有個癱瘓在床的父親。母親兩年前丟下他們離開了這個沒有希望的地方,之后便不知所蹤。他年紀小,找不到什么像樣的活計,平時就靠撿瓶子,翻垃圾桶過活,偶爾……做點小偷小摸的勾當。 “我不敢了,你們別抓我,我不能坐牢……”男孩雙手銬著銀亮的手銬,坐在問詢室的訊問椅上,不住用胳膊抹著眼淚,“我坐牢了……meimei和爸爸會死的……求求你們放了我吧……我就是想拿點零錢……給、給meimei買個發卡……” 年輕警員對著男孩輕輕嘆了口氣,拉上了問詢室的門。 “他年齡不到十四周歲,我們拿他也沒有辦法,只能以訓誡為主,嚇嚇他,關他個24小時?!敝敢覀兺庾?,他低聲同我們解釋,“這種孩子,這里太多了。我們會聯系相關組織幫助他們,但他們愿不愿意接受幫助,能不能夠改正,就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了。希望以后不用再在這里遇到他吧?!?/br> 年輕警員一直將我們送到了大門口,臨別時拍著紀晨風的肩,沖他說了聲“謝謝”。 直到坐進那輛再次被砸破車窗的跑車里,我仍然沒有想通為什么這是件值得感謝的事,那個年輕警員又是在為誰道謝。他自己?還是那個孩子? 風從破掉的車窗里灌入,暖氣開足都沒有用,只能盡可能地降低車速,減輕寒意。 “我還以為他是騙人的,想不到真的有爸爸和meimei?!毕雭砩洗卧椅掖暗膬蓚€小孩兒,一個是程濤,另一個就是他meimei吧。 羊毛盯著一只薅,車窗逮著一輛砸。這樣的小雜種,真的會因為被關了一晚上,嚇破了膽就改過自新嗎? “我以前……在路上遇到過他和他meimei,本來想給一點錢讓他們買吃的,他們沒有要?!备瘪{駛座都是玻璃渣,我便讓紀晨風坐到了后排,這樣風也吹不到他。 “為什么不要?” “可能是怕別人看不起吧?!?/br> 我嗤笑一聲:“砸車窗偷錢就能被人看得起?” “不能。所以一定要給予懲罰。如果不能讓他害怕,他就會越來越過火,最終失去控制,演變為這座城市的毒瘤?!?/br> 心頭一動,我抬眼看向后視鏡,鏡子里的紀晨風說這些話的時候,望著窗外,臉上表情很淡,沒有惋惜,也沒有高高在上的自詡正義。他只是盡己所能的,做著他可以做到,并且能夠做到的事。不是想要得到誰的感謝,更不是為了拯救誰。 無關任何人,只關……他自己的原則。 冷漠又溫柔,純真而悍野,仁慈也無情。這家伙說不準前世真的是一座雪山吧。 生氣時刮起危險的暴風雪,心情好了就雪過天晴。會凍死不尊敬他的人類,但悉心照料雪山上的小動物。偶爾遇到看得順眼的登山客,就邀請一起登山,不管對方愿不愿意。 “如果他們的mama沒丟下他們,他們或許不會過得這么慘。紀醫生,你有怨恨過自己的親生父母嗎?如果他們沒有丟棄你,你應該能夠擁有健康的身體,也不會過得這樣辛苦?!毙⌒牡貙⒃掝}自程濤引到紀晨風身上,旁敲側擊著他對于自己身世的看法。 “‘拋棄’在外面的人看來是很嚴重的罪行,但在蠅城卻司空見慣,我們很難留住想要離開的人。怨恨不能改變我的身體,也無法使我母親痊愈。而且……”只說了兩個字,后頭的話便不再繼續,消失在了他的唇齒間。 車緩緩停下,警局離紀晨風家也不過兩公里,不多會兒便到了。前方路面還閃爍著新鮮的玻璃渣,昭示著不久前這里發生的犯罪行為。 因為又有點下雨的樣子,干脆去后車廂拿了傘,打算讓紀晨風撐回家。 “而且什么?”一手撐著傘,我將另一手遞向車里。 比我更寬大一些的手掌握上來,手背上的掌骨因施力微微凸起,顯得格外性感。 就著我的力道,紀晨風跨出車門,與我立在同一把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