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達半月的關機，在還有四十分鐘上車前, 在人聲鼎沸的火車站，他再次打開手機。

    老舊的手機持續了三分多鐘的死機, 才從巨量短信和電話中清醒過來。

    他目光從紅色的一條條未接電話中掠過, 找到那一串沒有備注的號碼, 拇指頓了兩秒，義無反顧按了下去。

    那邊悲傷的哭聲讓解南的手隱隱發顫。

    “你、你站著別動，我去找你?！彼穆曇粜⌒囊硪? 害怕急切，解南眼睫輕顫了顫，垂下睫毛低聲道：“好，我等你?！?/br>
    “解南，你能不能不要掛電話啊?！?/br>
    “我不掛?！?/br>
    “嗯?！彼牭侥沁厒鱽韱柩实膽?。

    解南仰頭, 疲累地靠著柱子，耳邊是激烈的喘息聲和奔跑聲，夾雜著風聲從耳邊掠過。

    兩人誰也沒有再說話，只余激烈的呼吸與沉悶的呼吸交換著。

    火車站里嘈雜、繁忙，耳邊生動、鮮活。

    解南拿下手機，在開著通話的基礎上退出頁面，漆黑深邃的眼底露出一絲懼意，泛白的手指點開短信，從一條條詢問的消息中掠過，看到那個刺眼的備注。

    【小師弟】

    呼吸驟然被揉亂，解南輕喊李桔的聲音。

    “嗯？”

    “慢慢跑?！苯饽系穆曇羧旧蠞駶?，聲線幾不可查的脆弱。

    “好?！庇行┮膽?，“我知道?！?/br>
    耳邊呼吸聲緩了緩，像一臺冬日的小暖扇，烘著橙黃的暖光，暖暖的照在耳邊。

    解南溫著耳朵，冰著手指，點開了郭平在4月7號凌晨4點53分給他發的消息：

    師兄，對不起，你帶的鹵rou飯我先不吃了。

    頭頂的白熾燈曝曬的人睜不開眼睛，耳邊有聲音尖銳的刺穿著耳膜。

    “死者給你發的消息，你為什么沒有回?！?/br>
    破碎的聲音從干澀的唇皮間露出，帶著擦過磨砂紙的疼痛。

    “我，我手機沒電關機了?！?/br>
    “死者生前最后一條消息發給你，你們師兄關系很好？他是不是想向你透露什么？你真的不知道他為什么自殺？”

    沉默，死亡般的沉默。

    “我，我，我……”

    他張開嘴，吐沫都像毒液般刺著喉嚨一陣陣疼。

    “死者生前有受到不公平待遇嗎？在死者生前十個小時，你和導師是他最后見的人，你知道他和導師關系怎么樣嗎？昨晚他經歷過什么事？”

    “解南?！奔怃J的聲音如退潮的水遠去，眼前是男人溫和的笑，他看不分明，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別怕?！?/br>
    他站在他身前，好像把所有的光擋住，他看不清男人的面容，只聽他沉穩有力的聲音：“不管你說什么，解南，老師相信你?！?/br>
    “解南，解南，解南！”有人忽然將他從一場噩夢中推醒，解南猛地睜大眼，看著眼前的人。

    像從水里剛打撈起來濕淋淋又傷痕累累的受傷鯨魚，所有人都圍在附近看著又不敢上前，李桔沖過去，氣喘吁吁抱住濕透的解南。

    看他驚慌，眼底茫然的看著她。

    李桔喉頭一哽，緊緊抱住，就連身后柱子都要揉進自己懷里了。

    周圍人來人往，這里的時間徹底停滯。

    片刻后，解南恢復神采，抬頭，帽檐下露出他俊逸眉眼。李桔朝他咧嘴笑，眼里泛著燦燦的光，眼角還殘留著薄薄的紅意。

    “你要去哪??？”她還喘著氣。

    解南抬手，一張火車票。

    她低頭看，“佪縣？”

    “郭平的老家?！?/br>
    李桔愕然，“你……”

    “放心，我還會回來?！彼粗干砸?，露出下面的回程票，在下周的這天。

    李桔一路跑來，呼吸漸漸平下，只心還惴惴，目光追著他。

    “快開車了?！苯饽险f。

    “我也去?！崩罱勖φf。

    “你還有課?！?/br>
    “我出勤率高，成績也好，很容易請假?！?/br>
    解南搖頭：“我回來聯系你?！?/br>
    “為什么，郭平也是我的朋友，我也要去看他?！崩罱壅?，“解南，讓我和你一起?！?/br>
    在知道四月他經歷了什么后，李桔怎么可能讓他一個人走。

    解南沉默看她。

    李桔已經掏出手機，“我下單買票，你等等?！?/br>
    她有些擔心，就怕這個時候已經沒票了。果不其然，臥鋪已經售空，只有站票。

    她看了眼，八個小時……

    “別買?！苯饽习醋∷氖?，“你站不動，回學校?！?/br>
    李桔躲開他：“我可以?！?/br>
    解南壓著她的手沒動，黑魆魆的眼睛沉沉看她，“李桔，你坐過火車嗎？”

    李桔愣住。

    在宗雅丹的管控下，她出遠門必然是和她一起，小時候坐過郵輪，后來常坐的是飛機高鐵。

    解南哪需要她說答案，“你回去吧?！?/br>
    “以前沒有坐今天坐?！崩罱厶ь^看他，“認識你之前，我還沒和男人上過床?！?/br>
    解南愣了下。

    李桔躲過他的手，飛速下單。

    因為是同一地點下車，李桔和解南在同一車廂。

    過來匆忙，她連行李箱都沒有，背著一個小挎包，雜亂擁擠的車廂里，空無一物的她顯得格格不入。

    車開后，站票的人在走道橫七豎八就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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