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艷 第67節
沈明漪見她們三個自說自的,干坐著無趣,去找親大嫂韓錦竺說話了。她嫁給安王都快一年了,竟然還沒有懷孕,沈明漪有點著急,為了自己王妃的位置,她需要一個兒子,為了有個名正言順拒絕安王來她屋里的理由,沈明漪也迫不及待地想要懷上。 成親這么久,她依然無法從安王那里獲得什么樂趣,每次都是忍著惡心與安王同房的。 “這么快就過來了,怎么沒有多跟明嵐說說話?” 見到沈明漪,韓錦竺頗為意外,她還以為沈明漪要與小姐妹們多待一會兒。 沈明漪哼道:“與她們沒什么話好說,曹家那種門第,不知道明嵐有什么可高興的?!?/br> 韓錦竺倒是聽沈琢夸過曹堅的人才。一個男人,長得好看,能文能武,自身有官職,這已經很不錯了,再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寧國公府并非什么太差的人家??傊?,作為夫婿人選,曹堅肯定比不上她的表哥沈琢,但怎么都比安王更值得女子喜歡。 當然,這話韓錦竺是不會傻到對沈明漪說出來的,笑著轉移了話題。 沈明漪打發了丫鬟,悄聲問韓錦竺受孕的竅門,她們曾經是閨閣好姐妹,這種事,沈明漪寧可問韓錦竺,也不想去問母親。 韓錦竺粉面微紅,細聲道:“這事有什么訣竅,在一起的次數多了,便懷上了,你,你那邊有妾室分寵,可能就要晚些?!?/br> 沈明漪一聽,心更苦了,看來在她懷上之前,還得多將安王往自己屋里引,不許他再去小妾那邊。 繼沈明漪之后,虞寧初又目送了親表姐沈明嵐的出嫁,當沈明嵐蒙著蓋頭跪在舅舅舅母面前拜別時,虞寧初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宋湘站在她身邊,故意轉移她的難過,低聲道:“哭吧,你先練練,下一個就輪到你了?!?/br> 虞寧初抹著眼角,小聲反駁:“該練也是你練,你肯定比我先嫁的?!?/br> 宋湘笑:“那可不一定,我是郡主,郡主十七八歲出嫁也不算晚,你要是等到十七歲,三姑母得愁白頭?!?/br>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虞寧初看向淚眼凝望表姐的舅母,心里也發愁起來,她還沒找機會告訴舅母她不嫁的打算。 這兩晚虞寧初都住在碧梧堂,在這邊等表姐回門,宋湘也留宿在了二房。 回門那日,因為安王、沈明漪也來喝認親酒,虞寧初就沒往正院湊,等曹堅跟著表姐來了三房,虞寧初才笑著出來見禮。 其實大家都見過,虞寧初大大方方的,倒是第一次陪妻子回門的曹堅,俊朗的臉龐上一直掛著紅。 終于等到沈三爺帶走了女婿,宋湘立即朝虞寧初使個眼色,拉著沈明嵐去了清輝堂。 丫鬟們也不許伺候,就姐妹三個待在內室。 虞寧初想知道表姐在曹家過得好不好,她以為宋湘也會問這些,沒想到坐下不久,宋湘就意味深長地問:“洞房花燭夜,是不是像話本子里寫得那樣?” 沈明嵐的臉頓時變得比冬天的山茶花還要紅。 虞寧初也避到了紗帳之后,以她以前的性子,會避得更遠,但因為宋池先前的欺負,虞寧初忽然想聽聽男女之間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明嵐太了解宋湘的不正經了,她一直都覺得,宋湘被那些話本子帶壞了,這幸好是個姑娘,若是男兒,肯定早就去外面拈花惹草了。 逃脫不過宋湘的追問,沈明嵐紅著臉道:“是是是,你不都看過了嗎,還來問我做什么?!?/br> 宋湘:“盡信書不如無書,我又不知道書上是不是亂寫的,旁人我也不能問,誰讓你是咱們三個里最先嫁人的,如果阿蕪先嫁,我肯定也會問她?!?/br> 虞寧初心里一跳,想象被宋湘撓癢癢追問的情形,不禁慶幸是表姐最先嫁了人。 她紅透了臉,繼續假意背著身子,實則豎著耳朵偷聽。 “真的會很疼嗎?” “也還好吧?!?/br> “真的如登極樂嗎?” “騙人的,最多跟泡個湯池子差不多?!?/br> 虞寧初小手扯著紗帳,耳朵聽了什么,便忍不住往自己身上對。宋池親她的時候,的確沒覺得疼,只是時間長了快要喘不過氣一樣。如登極樂就更不可能了,她恨不得宋池滾下馬車被駿馬踩幾下,表姐有泡湯池子的感覺,大概是因為表姐與姐夫兩情相悅。 宋湘并沒有問什么特別露骨的東西,問了沈明嵐也不會說,三四個問題后,沈明嵐就再也不肯回答了,讓宋湘等著自己嫁人解惑去。 回了門,沈明嵐正式成了寧國公府二房的兒媳,適應了新婚期間的生活后,沈明嵐分別給住在前面兩條街的阿蕪表妹、住在后面兩條街的阿湘表妹送了帖子,請她們去她的新家做客。 雖然離得近,因為天冷,虞寧初還是坐了馬車。 在曹家,虞寧初見到了沈明嵐的婆母,是個很溫柔平和的人,招待她們片刻就走開了。 晌午兩人都在這邊吃得席,飯后實在不好再多留,沈明嵐才送兩個表妹往外走。 走出寧國公府大門,前面拐角忽然傳來馬蹄聲,三女同時抬頭,就見宋池騎著一匹黑色駿馬,從后街的方向繞過來了。他穿了一身黑色的錦衣衛官服,慘淡的陽光落在他如玉的臉上,竟顯出幾分清冷蕭瑟來。 宋池仿佛也沒有料到會遇見她們,微怔之后,笑了出來,對宋湘道:“初來國公府,你有沒有給明嵐表妹添亂?” 說著話,他調轉馬頭,來了國公府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三女。 宋湘哼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哥哥是來接我的嗎?” 宋池:“你又不是小孩子,這么近也要我接?我才回府拿了些東西,馬上就回鎮撫司了?!?/br> 宋湘:“哦,那你快去吧,我自己回家?!?/br> 宋池嗯了聲,再笑著朝沈明嵐、虞寧初點點頭:“以后得空,表妹們多去我們那邊坐坐,我平時不在家里,阿湘難免寂寞?!?/br> 沈明嵐道:“那池表哥得多備些好吃的招待我們才成?!?/br> 宋池笑得更溫和了:“好,隨時恭候?!?/br> 簡單打著招呼,宋池走了。 看著他的駿馬轉了方向,虞寧初才重新抬起眼簾,露出一雙清澈美麗的眸子,不再只像一根站在表姐身側的木頭。 巷子拐角,宋池嘴邊的笑容,在一側的院墻完全擋住了三女的身影后,慢慢冷了下去。 第70章 (阿蕪及笄) 幾場大雪過后,又到了臘月。 臘月十六是虞寧初的生辰,女子十五歲及笄,今年的生辰尤為重要,三夫人特意在平西侯府為外甥女辦了一場及笄宴,邀請平時與三房交好的女眷過來吃席。就連遠在邊疆歷練的沈牧、沈逸也記著這事,提前將禮物寄到了家中,分別是他們在邊疆物色到的新鮮玩意。 女子及笄,意味著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紀,三夫人邀請這么多女客,頗有給外甥女揚名的意思。 一眾長輩們見到虞寧初,紛紛夸贊虞寧初貌美端淑,只是這都是場面話,私底下聊起來,大家還是會介意虞寧初的身世,母親早逝,父親瘋了丟了官職,底下還有一對兒年幼的弟妹,這樣的姑娘,娶回家就要多個瘋親家的累贅,一點好處都撈不到。 姑娘光貌美有什么用呢?有個門當戶對的親家,遇到事情互相幫襯,那才合適。 因此,大家只是當著三夫人的面夸贊虞寧初,絕口不問虞寧初是否許了婚事,不問,自然意味著沒有結親的意思。 宴席結束,虞寧初與沈明嵐、宋湘一同在清輝堂說話,三夫人回到內室,眉頭就皺了起來,發愁。 沈三爺:“出什么事了?” 三夫人就把女客們的表現告訴了丈夫,恨聲道:“都怪那姓虞的,半點關懷沒給過阿蕪,到頭來反要拖累阿蕪?!?/br> 姑娘們嫁人,都是靠父母cao持媒人說項,外甥女長得再美,那些適齡的男子們看不見也不能故意讓他們看見,長輩們又更在意家世門第,外甥女的婚事怕是要難了,除非真的像沈氏一樣,嫁一個寒門子弟或是破落的舊名門子弟。 沈三爺想了想,道:“無妨,再等等看,實在沒有合適的人家,等逸哥兒回來了,問問他的意思,他若喜歡阿蕪,就讓阿蕪給咱們當兒媳婦?!?/br> 三夫人朝外面使個眼色:“闊哥兒那邊呢?” 沈三爺道:“以前阿蕪住在侯府,闊哥兒見得多了,難免有些念想,現在阿蕪搬出去了,時間一長他或許就淡了?!?/br> 三夫人點頭道:“嗯,暫且只能這樣了,總之咱們不能委屈了阿蕪?!?/br> 外甥女本就敏感多思,如果他們做舅舅舅母的也給外甥女找個虞尚那樣的夫婿,外甥女肯定要誤會舅舅舅母也不喜歡她。 虞寧初在侯府待到后半晌,就帶著一堆禮物回四井胡同了。 虞尚雖然瘋了,虞揚、虞菱兄妹倆都很乖巧懂事,有他們陪著,虞寧初反而少了很多寂寞。 郡王府。 宋湘就孤單多了,一個人待在家里,一直等到天黑,宋池才從外面回來。 “朝廷都休假了,哥哥怎么又忙到這么晚?”宋湘披著厚厚的斗篷跑出來,見到裹挾著一身寒霜的哥哥,又心疼又埋怨地道。 宋池笑道:“有個案子還沒審完,過兩日就清閑了?!?/br> 宋湘不想提錦衣衛的案子,嘟了嘟嘴。 宋池陪meimei往里面走,道:“以后我回來晚了,你自己吃飯,不用一直等我?!?/br> 宋湘低著頭,小聲哼道:“你以為我想等你嗎?一個人吃飯有什么意思,你早點給我娶個嫂子,我才不等你?!?/br> 宋池笑:“那么盼望嫂子,就不怕我娶回來一個跟你不對付的,日日擠兌你?” 宋湘道:“我寧可有人擠兌,也不想府里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br> 宋池摸摸meimei的頭,沒說什么,只慶幸前面十年住在平西侯府,meimei同表弟們一起長大,又有姑父姑母疼愛,養成了活潑愛笑的性格,不像那人,就差在自己身邊種上一圈荊棘了,可憐巴巴的,讓人想關心她,靠得太近卻要被她扎。 換了常服,兄妹倆面對面坐著用飯,冬天寒冷,宋湘讓廚房準備了銅鍋,鍋里嘟嘟地冒著泡,熱氣總算驅散了郡王府的冷清。 宋湘是個話多的,主動講起了虞寧初的及笄宴:“阿蕪今天真美,三夫人給她梳頭的時候,她垂著眼跪坐在那里,一身紅衣,好像新娘子,后來戴上簪子就更好看了,我真恨不得自己變成一個男人,娶她回來?!?/br> 宋池瞥眼meimei,道:“你若實在嫌府里冷清,哥哥可以早點給你許配個人家,免得你整日胡思亂想?!?/br> 宋湘瞪他:“你敢,我想嫁人了我會自己挑,才不用你幫忙,先解決自己的終身大事吧?!?/br> 宋池笑而不語。 宋湘忽然嘆了口氣,道:“我看三夫人的意思,是想趁此機會給阿蕪找個好人家,可惜那些長輩們都不曾打聽阿蕪的婚事,顯然是介意阿蕪那位瘋父親了?!?/br> 宋池意外道:“你還能看出這些?” 宋湘故意開玩笑道:“當然,我好歹寄人籬下那么多年,這點臉色還是看得出來的?!?/br> 宋池:“阿蕪表妹無人問津,有沒有人向姑母打聽你?” 話題又繞回了宋湘的婚事上,宋湘瞪眼哥哥,埋頭吃飯了。 飯后宋湘自去歇息了,宋池去了他的書房。 夜深人靜,宋池手里捧著書,卻許久沒有翻上一頁,快二更天時,他終于放下手,打開書桌的一個抽屜。 抽屜里面,放著一個精致的匣子,宋池取出匣子,輕輕一抽,匣蓋移開,露出里面一支珠光閃爍的蝴蝶發簪。 看了半晌,宋池將匣子放回原處,站起來,鋪開畫紙,開始作畫。 淡黃的宣紙上慢慢多了一只白貓,白貓蹲坐在大堂中間,貓頭后仰,仿佛要看別人戴在它頭頂的蝴蝶簪子。 宋池畫得很慢,從貓的胡須瞳孔到蝴蝶簪子上的小顆粒寶石,每一處都栩栩如生。 畫好了,宋池去了窗邊,寒冷冬夜,天空一輪明月,灑下的月輝仿佛也變冷了。 待墨跡干了,宋池將這張畫收進了一個帶鎖的抽屜。 要過年了,京城的街上也一日比一日熱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