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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她不諳朝堂之事,但也知道陛下將宋家小姐指婚于太子。再思之前皇后一心想要撮合太子與自己成婚,橫豎也逃不過“權勢”二字。 如今詔書已下,此謀不成,她與太子亦無可能,他再不必要依著皇后的意愿來找自己。 今日至此,定是有旁事要尋爹爹。 高成淮絲毫不訝異她的敏感聰穎,自兒時起她就是這般鋒芒盡露,討得母后對她百般喜愛,處處縱容,連他都對其生起了兩分艷羨,更盛的,許是妒忌罷。 思及此,眼尾處又閃過一瞬怪異的光芒。 見他久不言語,薛翦復啟口道:“眼下這個時候,爹爹應該回到府中了,殿下如” 不及說完,就被高成淮一語打斷。 “若我說是呢?” 她似乎尚未反應,嘴里喃了聲“什么”,便見他挑起一側眉,“若我說,我今日到此,就是來尋你的呢?” 高成淮踱著步,朝她逼近了半尺,安靜地像一只隼,目光徐徐盤桓在她臉上,偏偏通身氣度端然文雅,仿佛他只是這么立著,向她問一個答案。 漸漸,一陣難以名狀的不安篤篤涌上薛翦心頭,她定定地凝視著那雙黑如深潭的眼睛,好似在分辨他眼底的情緒,良久才道:“殿下找臣女,能有什么事呢?” 就聽他輕笑了下,“聽聞你” 似乎礙于有外人在,不忍揭了她的面子,遂轉言道:“前日里我那得了些新鮮玩意兒,便想著拿來與你瞧瞧,現下應該已送到你院子里去了?!?/br> 晌午的光線刺透簌簌茶花照映到少女身上,盛滿了人世間所有的好顏色。 旋即見她明眸微挑,自唇邊勾起一個狐疑又寡淡的弧度,正欲說什么,忽聞一道戲謔的聲音洋洋響起。 “殿下這般就不怕傷了宋姑娘的心么?” 李聿負手立在檐廊下,面上攜著平穩淡漠的、面對尊者時該有的表情,所說的話卻是放肆如斯。 晴日好風,暗昧地行走在二人之間,沒來由得教人一瘆。 相繼沉默片頃,有腳步聲漸漸從遠處傳進耳朵里,高成淮側首睇了一眼,見是薛暉面色微訝地自廊道另一頭踅來,眉峰略揚。 不及薛翦開口周全,李聿已然掣了她的手,縹緲地道一句:“失禮了?!?/br> 也不知是對她還是對太子說的,就一路捉著她的手穿過洞門,旋到校場旁邊的假山下。 高高的身影罩在她眼前,像是有滿腔的話要對她說,卻又不知該如何啟齒,單單以一種熾盛又復雜的眼神駐在她臉上。 薛翦驀然被他帶到這,心下窒了半晌,方才抬起頭來,靜靜地望著他。 視線交匯,似有什么細細麻麻淌上他的心尖,微一搖漾,不禁連呼吸都緊促了兩分,終是悶悶道:“我不喜你與太子親近那滋味像是胸口困著一頭獸,它拼命想要撕咬掙脫,卻始終被鐐銬所縛,難受極了?!?/br> 醇啾恃洸酒一樣的聲線里透著nongnong的不甘與情愫,“獵苑那次,太子的人引你去他帳中,我便突然亂了陣腳,只消一想在那里面的人是你,心火就不可遏地往上蔓延,但教冷風一吹,徒留的一絲清醒又將我穩穩套在了原處,動彈不得?!?/br> “后來陛下設宴,你與那些女子一齊進宮,竟有無數個瘋狂的念頭在我眼前飛閃,我卻仍舊停在原地” “我后悔了,我不想等了?!?/br> 他垂下眼睫,目光中仍有guntang,直直望住身前的女子,嗓音低得不能再低,近乎融入到周遭的風花動靜里頭。 不知為何,薛翦的心首次悸動到難以自控,似是寶箏上覆了一雙溫熱的手,漸漸撥亂她的心弦,也不知是俱還是慌地緊了下袖口。 隨后便聽他放軟了嗓音。 “薛翦,你可知我屬意于你?” 第90章 回應 “她喜歡的東西,該跟旁人不一樣 高成淮偏回頭去, 望著月洞門外逐漸遠去的身影,心頭微微一震,牢牢掩于廣袖下的雙手愈攥愈緊, 像是在勉力克制自己不能去追,他素來的高傲與修養也絕不會允許。 即便他隱約知道, 今日定足在此,許會成為他一生之憾。 校場旁的晴光被零散的樹隙濾成了潺潺春水, 流溢在少女那對攝人心魂的瞳孔上,映出了幾分鮮少見到的慌亂。 這樣的岑寂,似乎能聽見彼此驟然無律的心跳聲, 薛翦注視著他那煙云繚繞的眉眼, 鬼使神差地緩緩壓了下頜。 李聿眸中一喜, 轉瞬又變得晦暗不明。是喜她沒有逃避, 又恐她推開自己, 反復在這意念萬千的心田里來回錯步。 周遭的暗香悠悠橫陳在二人之間,絲絲縷縷,含混不清, 恍若一片薄紗, 曖昧洶涌地晃動著。 薛翦隔著這層紗,將目光梭巡在少年臉上,緊張之余, 又自心底徐徐生起了一抹甘甜。 少頃,她忽而仰唇笑了笑, 隨后踮起腳,附耳過去,“我也是?!?/br> 聲氣入耳,李聿只覺得有酥癢之意染上半邊骨頭, 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瞬,眼角眉梢都載滿了干凈耀眼的光芒。 “那我明日便讓父親來提親?”方一罷口,又連忙改道:“不行,明日太倉促了,還是得好好準備準備” 許是從未見過他如此模樣,薛翦不由笑開,蹣步到假山另一側,復轉過身來打量著他,“你會不會太著急了?” 明明是再尋常不過的語調,卻撓得李聿自頸間至耳后一陣陣發熱,絲毫感受不到冬日的嚴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