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抬眼看了眼林昭，抿了抿唇，內心有些動搖。

    保護女孩子。

    他想保護仙女jiejie。

    李芳在一旁附和：“是啊是啊，女孩子家家就是喜歡高高大大的男孩子的，不吃早餐的話就沒力氣，也長不高的?！?/br>
    王大點頭：“好，我去?！?/br>
    李芳松了口氣，“這才是好孩子，今天你的早餐李姐我請你，想吃什么就和你仙女jiejie說，李姐我幫你報銷?！?/br>
    王大：“謝謝jiejie?！?/br>
    林昭隨后就帶著少年去了街邊的國營飯店。

    兩人這才剛走到門口，王大就趕緊拉住了林昭，他看著眼前裝修氣派的飯店，有些局促不安，踟躕道：“仙女jiejie，我們真要去里面吃東西嗎？”

    林昭：“怎么了？”

    “看起來很貴的樣子，要不我們隨便去買個烤紅薯吃吧，紅薯便宜?！?/br>
    王大望了眼飯店的招牌，趕緊低下了頭，他盯著自己臟兮兮的腳丫子，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沒穿鞋子，肯定會把里面弄臟的。

    林昭揉了揉他的頭，“傻小子，現在哪有紅薯賣，烤紅薯要到晚上去了。不過的確是我考慮不周，先帶你去買兩身衣服，到時候再來吃飯?！?/br>
    少年瞪大了眼睛，緊張到語無倫次：“不用不用，仙女jiejie我們還是吃飯吧，不買衣服?！?/br>
    買衣服的話又要讓仙女jiejie破費，他實在是不好意思這樣麻煩林昭。

    “沒事沒事?！绷终研Φ?，“過幾天我還有其他事情要請你幫忙呢，就當是報酬好了?！?/br>
    得虧今天帶王大來了趟國營飯店，林昭突然意識到另一份商機。

    再過些日子，高考結束，就是開放市場化經濟的時候。她得想個法子盤家店面做生意，不然天天跑來跑去的，對表姐這個孕婦也不好，生意也做不長久。

    林昭掃了眼飯店的牌匾，若有所思。

    王大眼睛亮晶晶的：“謝謝仙女jiejie，你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會幫忙的?！?/br>
    王大的聲音將林昭拉了回來，她回過神摸了摸王大的頭。

    “走，給你買衣服去?！?/br>
    至于盤店面這件事，她還得回去和表姐劉翠商量一番。

    *

    林昭帶著王大到了百貨大樓，給王大買了兩套秋裝一件冬裝后，又幫王大買了雙回力的帆布鞋。

    在百貨掃蕩一圈后，兩人就回了飯店。

    林昭在家里吃過的原因，于是只是給王大點了兩碗臊子面。

    “仙女jiejie你不吃嗎？”王大看著自己面前熱氣騰騰的面咽了咽口水。

    他沒有先動筷子，而是老老實實地坐在位置上等著林昭先動筷子。

    是仙女jiejie請他吃的，最基本的規矩他還是懂的。

    林昭收回看菜單的視線，輕輕笑道：“我早上在家里吃了，這兩碗面都是給你點的，天天干力氣活，你得多吃點東西?！?/br>
    “快吃吧?！?/br>
    林昭收回視線，目光再次落在了國營飯店的菜單上。

    得到林昭的肯定后，王大也不矯情，立馬就動起筷子，一碗面下肚，連面湯都沒剩下。

    平日里他根本吃不飽，家里勞動力少，分到的公分和糧食也少，雖然平日里有見不下去的叔叔嬸嬸救濟他，但也不是天天救濟他的。

    以前他在家吃的最多的就是紅薯煮粥，紅薯又便宜又實惠，也好養活，只要去別人家菜園里拔根藤插土里就能養活，就和他一樣。

    又是一碗面下肚，只是這次的碗里還剩了點帶香油的蔥花湯，王二摸了摸飽飽的肚子，有些遺憾地盯著碗里的湯。

    見仙女jiejie還在盯著菜單，王大也不敢打擾她，老老實實地坐在對面，張望著這家飯店的內部陳設。

    飯店里人不多，坐著的大部分都梳著個大背頭白襯衫，要不就是一身熨帖的確良料子的衣服，看起來朝氣蓬勃。

    王大等肚子空了點，迅速端起剩下的那碗蔥花面湯灌進嘴里，生怕面湯會跑似的。

    一碗溫熱面湯下肚，四肢都充滿了力量。

    王大滿足地將碗放在桌上，聽見聲音的林昭抬起頭，“吃完啦？”

    王大連忙點頭：“嗯嗯?！?/br>
    林昭：“那走吧，我送你坐車回去?！?/br>
    “不用不用，我可以走回去的?！蓖醮蟮纱笱劬?，紅著臉，連忙拒絕。

    今天仙女jiejie幫他很多忙了，他實在是不好意思再去麻煩她。

    “北嶺村那么遠，等到你走路回去，天都要黑了?！绷终褣吡搜弁饷娴奶?，沉吟道，“你看外面太陽這么厲害，走回去會中暑的，還是坐車回去?！?/br>
    “仙女jiejie，真不用，我走路很快的?！?/br>
    林昭從帆布袋里翻出張車票：“沒事，我剛好有張快過期的車票給你用，月底就要到期了，我平時也不怎用，你拿去用?！?/br>
    少年遲疑了：“可是……”

    林昭不由少年拒絕，直接把票根塞進少年手心里：“可是什么可是，快過期了不用豈不是浪費了?！?/br>
    “浪費可不是種好品德?！?/br>
    這張車票還是她當初去村里收農產品辦的，方便自己坐車來往，可是自從收農產品這件事交給了劉翠后，她也很少坐車了。

    她也是剛剛才想起來自己帆布袋里有這張車票的。

    王大捏緊了票根，黢黑的臉在陽光下發著健康的紅暈，“好吧，謝謝仙女jiejie?！?/br>
    “沒事，我就不送你去車站了，要去農貿市場那和你李姐換班了?！?/br>
    “你路上小心?！?/br>
    林昭語氣一頓。

    在看著少年背影消失在自己面前后，林昭也轉身回了小巷子里。

    *

    巷子里李芳剛剛成交一單，她美滋滋地收了兩張大團結，抬頭就看見了林昭。

    林昭：“表姐，今天生意怎么樣？”

    “今天生意還不錯?！崩罘及彦X收進小挎包里，臉色很好，“只不過我這幾天發現一些問題?！?/br>
    “發生什么了？”林昭接過李芳遞過來的挎包背在身上，有些好奇，“什么問題？”

    能讓表姐主動提出來的問題，肯定很嚴重，林昭神色鄭重了些。

    “最近幾天，我發現有人學著我們在附近賣這些農產品，而且她們賣的還要比我們便宜一些，我們這很多熟客都去他們那里買了?！?/br>
    李芳盯著不遠處巷子里，搖了搖頭，語氣擔憂：“這幾天的生意不太好，被對面幾個巷子里的女人分走了些?！?/br>
    李芳：“你說，我們要不要也賣的便宜些？”

    林昭無言以對。

    她搖了搖頭，“我們不能賣得太便宜，不然就中了對面的套?！?/br>
    李芳不明白了：“中了對面的套？”

    林昭認真給李芳分析。

    “對，如果我們也降價的話，那正合對面的心意，農產品的利潤本來就比較低，泥鰍黃鱔這種利潤高些的也不是天天有，我們降價，如果對面還能繼續降價的話，那最后吃虧的還是我們?！?/br>
    李芳瞪大眼睛：“為什么我們會吃虧？”

    “因為如果我們也降價的話，那前幾天原價買的顧客心里會怎么想……”

    李芳恍然大悟：“這我倒是沒想到！”

    “還是昭昭你想的多?！?/br>
    林昭繼續分析：“他們敢這么做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為他們的貨源足夠便宜，我們不一樣，我們每次去鄉下收的都是比較好的農產品，幾毛錢的生意再降下去，比農貿市場賣的便宜的話，我們這生意也做不下去了?！?/br>
    “這樣惡性競爭，賣得太便宜，農貿市場不會坐視不管的?！?/br>
    “到時候大家的生意都沒得做?！?/br>
    “還是昭昭你想的多，下次我也不亂提餿主意了?！崩罘寄樇t。

    林昭：“沒事沒事，三個臭皮匠還頂個諸葛亮呢，要不是表姐你今天發現了對面巷子有人也做這倒買倒賣的生意，我還悶在鼓里呢?！?/br>
    “哪有哪有，還是你心思活絡些?！崩罘加行┎缓靡馑?。

    “表姐你先回去吧，今晚咱們在劉翠家聚一聚，最近她家男人去省外的醫院學習去了，家里沒人，方便點?！?/br>
    “好，那你晚上早點回來，今天我就不來替你了?！?/br>
    *

    李芳揮揮手坐車回大院了，林昭坐在小椅子上，守著面前一堆農產品發呆。

    她隨手拿了個西紅柿，隨意在身上擦了擦，咬了一口，驚訝地望著手里的西紅柿。

    好甜，西紅柿水分很足。

    和她之前吃的那些皮厚的西紅柿，口感完全不一樣。

    林昭三下五除二便把手上的西紅柿給干完了。

    林昭攤子的熟客多，坐了沒一會東西很快就賣完了，賣完東西收攤后，她沒有坐車回大院，那是往醫院方向趕去。

    到醫院門口時，時間已經不早了。

    太陽往西邊飄去，斜陽的余暉染紅了天邊的火燒云。

    醫院還沒下班，林昭踩著水泥地上的暮色，輕車熟路地往韓軒辦公室趕去，說實話，這半天沒見韓軒，她還真有點想他。

    不過只有一點點。

    和幾個熟悉的護士醫生打過招呼，她便偷偷貓在了韓軒辦公室門口，想看看韓軒到底在做什么。

    韓軒正坐在辦公桌前，身上的白大褂扣的嚴絲合縫，背挺得直直的，像棵勁瘦的青竹，又像山崖邊的勁松，烏黑的短發顯得整個人干凈清冽，手握著筆忙碌地在紙上書寫，看樣子似乎是在寫病歷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