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著兩個小羊角辮的女孩很是熱情爽朗，“我叫余思文，很高興認識你！”

    當她們一起從教室里走出來時，正好碰見了從隔壁出來的趙正和楊遠。

    “你怎么在這里！”楊遠和女孩同時叫出聲來，明月在旁邊看著，忍不住哈哈大笑。

    繞床弄青梅，兩小無猜時。真好??！

    第28章 夕陽真美啊

    時間恍如流水般走過，平靜而又悠閑的小學生活即將迎來了結尾，隨著小升初考試的即將展開，明月也陷入了焦躁的氛圍。

    “楊遠你怎么回事！應用題又做錯了，我不是和你說了一百遍要畫圖嗎，笑笑笑，就知道笑！”黑筆在桌子上敲得噼里啪啦，旁邊趙正和余思文屏息不敢做聲，生怕戰火波及到自己。

    明月猶如指揮戰局的大將，正在對手下的士兵發起動員。只不過現在大將就快被小兵氣死了。

    從四年級起，明月就和趙正他們定下了明確的目標，為此每次月考、中考、期末考試她都要拉著他們反復開會，楊遠和余思文的家長都樂于見到自家孩子被這么管著，從此再也不用為他們的成績發愁，簡直就像是天上掉下了餡餅，都全權把孩子交到了明月手里。

    至于趙正，他在明月心里就像是天使一樣的存在！成績好又聽話，從來不用明月cao心。

    “明月你別生氣了，我給你吹一曲找個樂子?！睏钸h從書包里掏出笛子還沒放到嘴邊，就被明月恐怖的眼神嚇得一哆嗦。

    “我再也不敢了?！睏钸h哭喊看著自己的寶貝笛子被攥在明月的手掌心。

    “再有下次，猶如此筷！”說著明月就折斷了一根筷子。楊遠摟著趙正大喊救命，這些年明月折斷的筷子已經可以塞滿幾個垃圾桶了，她揍人的勁也不是開玩笑的。

    “月月啊，先吃點水果吧，看你把小遠嚇得?！饼R慧芹送來一盤水果，幾個人就在客廳里學習，他們的動靜齊慧芹聽得一清二楚。

    “謝謝mama?！泵髟卵杆僮兞四樕?，接過水果露出個甜甜的笑來。

    “明月，別生氣了，小遠他就是粗心，下次一定不會這樣了?！壁w正貼心地過來安慰她，余思文想偷偷藏起語文試卷，被明月一聲冷哼打斷。

    “拿過來我看看?！辈幌滩坏穆曇魢樀糜嗨嘉念^上直冒汗，楊遠幸災樂禍地把余思文手里的試卷搶過來塞到明月的手里，還不忘送去一個囂張的眼神。

    “明月，你可得好好教訓教訓她，我們班主任這次都點名了，余思文的作文寫得跑題了，哈哈哈哈哈～”

    “楊遠你找死！”余思文追著楊遠就打，由于客廳實在是施展不開，楊遠最后被摁在沙發上錘。

    “請以夕陽為主題作一篇600字作文，”明月接過試卷一目十行看了下去，最后沉默地走進了衛生間。

    “不會吧，你寫的作文把明月給看抑郁了?！?/br>
    楊遠從余思文的魔爪下逃了出來，拿起試卷看了起來，看到結尾時捂著肚子笑了起來，他大聲地讀了出來。

    “周末我們一家去山上看夕陽，爺爺對奶奶說，夕陽真美啊，奶奶對爸爸說夕陽真美啊，爸爸對mama說，夕陽真美啊，mama對我說，夕陽真美啊，最后我們一起對著夕陽說，夕陽真美?。?！”

    “這真的是小學六年級寫出來的作文嗎，我表弟二年級就不寫這種流水賬了?！睏钸h的笑聲像只煩人的烏鴉。

    余思文已經放棄了，揣著手不理會楊遠的嘲笑，趙正則是擔心地看著衛生間的門，最終還是忍不住去敲門。

    “明月，你怎么了?！?/br>
    “我沒事?！崩锩骐[隱傳來明月帶著哭腔的聲音。

    明月哭了！

    楊遠一下子止住笑聲，余思文也緊張地趴在門上。

    “明月，我錯了，我保證下次一定認真寫作文?！?/br>
    “我以后寫完一定認真檢查，明月你別哭了?！?/br>
    認識明月這么久，除了幾年前因為王敏敏的事情哭過，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明月掉眼淚，想不到今天看完余思文的作文明月居然這么難過。

    其實他們也知道明月為什么這么著急他們的學習，以明月的成績，以后一定是會去市里的初中讀書的，但她舍不得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總想著他們能和她一起去市里念高中，這才從四年級開始就次次緊抓他們的學習，還逼著他們去參加各種奧數競賽，為的就是之后的小升初他們可以考上同一個學校，只是他們畢竟還年紀小玩心重，雖然成績還可以，可離市里的初中還是差了一點。

    明月一直都是個最重情的人，王敏敏離開這么久了，他們偶爾提起來，明月還是會偷偷傷心，就算她不說，他們也都清楚明月心里一直都很牽掛她，更不用說和明月一起長大的他們?？上攵?，要是他們最后沒有考上市里的初中，明月該有多傷心。

    “明月，你出來吧，我們還有好多題目想問你呢?！睏钸h小心翼翼地開口，他也為自己一貫的漫不經心而愧疚。

    衛生間的門突然打開，明月眼睛紅紅的，冷著聲問道：“哪題不會？”

    楊遠和余思文一下子積極起來，“你看這題，我方程關系沒有找到?！?/br>
    “先看我這個，我這作文占的分大！”

    看到明月逐漸恢復了活力，趙正松了口氣，又繼續去寫自己的作業。

    時間差不多的時候，離明月家比較遠的楊遠和余思文已經回家了，只剩下趙正又多留了半個小時。

    趙正的成績很好，其實根本不用明月的輔導，每次明月都是將重心放在了楊遠和余思文身上，反倒對趙正的關注少了些。

    不知怎么的，趙正這些年越長大越不愛說話了，除了她和楊遠還有余思文，趙正也不怎么和其他同學交往，為此明月還很擔心趙正養成一個孤僻的性格，總是想著讓他多認識一些同學。

    升入六年級后，明月沒有和朋友們分到一個班，趙正也是自己一個班，楊遠和余思文倒是很有緣分，分在了一個班，正是因為他們都不在一個班，明月不能時時刻刻看著趙正，他什么時候養成這樣不愛說話的性格明月也沒能及時地發現。后來想要糾正也晚了，好在他還肯和他們交流。

    男孩子雖然進入青春期的時間比女孩子晚，可也不排除有一些心思細膩的孩子，趙正生活的環境注定了他要遠比同齡人更加成熟，明月一直很擔心他在班上受到別的同學欺負，只是無論明月這么問趙正也只是說一切正常，比起小時候，明月總覺得他們不如以前那么親近了。

    “小正，你的手指甲又流血了，過來我幫你修剪一下吧?！笨匆娳w正裂開的指甲，明月一陣心疼，這都是缺少營養導致的，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雖然明月總是讓趙正來家里吃飯，可是漸漸地來得就少了。

    她明白，趙正是長大了，自尊心也在阻止他再和小時候一樣。

    只是，明月看著趙正稚氣未脫的面龐，心中嘆息，才十二三歲而已，還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呢。

    趙正聽話地伸出手來給明月替他剪指甲，只是耳朵有些發燙，他有些不敢看向明月，心也跳得有些快。雖然不知道這是怎么了，但他很喜歡明月牽著他手的感覺，這讓他覺得很溫暖。

    “你看，你總是不注意，指甲劈了多疼啊，你的手指這么漂亮，要是指甲長得不好看多可惜?！泵髟聞幼骱芾?，剪完后把指甲剪送給了趙正，“這個你留著，下次指甲再劈開就自己修理，知道嗎?！?/br>
    幫趙正修指甲時，明月才發現趙正的手已經比她的還要大上一圈了，終歸也是個大孩子了，不能再像小時候一樣沒有什么避諱。

    “知道了?！壁w正收起指甲剪，心里卻有些失落，明月一直都只給他剪指甲，在他心里，這就是他在明月心里獨一無二的證明，現在這份特別也沒有了，趙正突然很恨長大，長大就意味著奶奶老了，明月和他也不再和小時候親近了。

    察覺到趙正有些失落，明月以為他是不會自己剪指甲，心里責怪自己，都是她太溺愛趙正了，都這么大了還不會自己修指甲，還好她醒悟地早，沒有讓趙正變成長大了還不知道吃雞蛋要剝殼的那種人。

    “沒事，很簡單的，一下子就能學會的，你都是大孩子了，要自己做這些事情，你看我，八歲就會自己梳頭發了?！?/br>
    “嗯?！彪m然總覺得明月和自己想的不是一個事情，但趙正還是老老實實地點頭了。

    比起小時候，趙正的面容要長開了許多，一雙眼睛生得尤為美麗，睫羽長而濃密，害羞時總是撲閃著，即使不說話也總是看上去很無辜，可憐又可愛。

    雖然隔得不遠，明月還是堅持要送趙正一段路。

    “小正，你的成績一直很好，市里的初中一定可以考上的，要是小遠和思文他們也能和你一樣就好了?！毕肫饤钸h和余思文，明月心里有些煩悶，她舍不得他們，多希望他們可以一直在一起，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意事呢。

    “你放心，小遠他們一定可以的?！壁w正堅定的語氣讓明月感到些安慰。

    “要是他們初中考不上，我就讓他們高中考到市里去，只是那樣難度會更大，你不知道，哥哥現在壓力有多大，每天學習累得要死，只能睡四五個小時，就算是這樣，成績還是很難提升，他總是和我說后悔初中的時候沒有好好學習，更后悔小學的時候不懂事，要是能考上市里的初中，或許現在就不一樣了?！?/br>
    趙正看著明月憂愁的側臉，很想替她撫平一切的煩惱，但也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禱，他們并肩而行，一同走在夕陽下，拉出好長的影子。

    齊亮下個學期就要高三了，現在正是玩命學習的時候，明月上次見到他，齊亮臉上的黑眼圈都快像熊貓看齊了，她不想貶低自己的家鄉，只是在這個小縣城中的每一個學生都是在靠著透支生命力來換取分數，可即使是這樣，在教育質量不對等的情況下，他們只能事倍功半。

    明月深深地知道，他們能改變這種現狀的最好機會就是趁著現在小升初，可是楊遠和余思文還太小，他們都不明白自己為什么這樣的焦慮，如果可以，她也希望小伙伴都能有一個快樂的童年，即使重來一次也沒能夠改變齊亮多少，她只能硬著心腸去督促楊遠他們。

    一直沉寂在自己的思緒中，明月低著頭前行，從前她總會提醒趙正抬頭去看天空漂亮的云朵和星星，今天的晚霞是如此的美麗，趙正不想她錯過這一切。

    “明月你看天上?！壁w正輕拍了拍明月的肩膀，像她常做的那樣，將明月的視線掰向天空。

    日暮漸塵，天際呈現出純粹的群青，夕陽落下的地方，彩霞如同展翅的鳳凰，紅玉般的落日點綴其上，明月一下子被這樣的美景吸引了全部的心神。

    “夕陽真美??！”趙正突然對著明月贊嘆道，讓她想起余思文今天寫的作文，明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也對著趙正溫柔地說道：“夕陽真美啊?！?/br>
    作者有話要說：

    夕陽真美啊來自真正的小學生，看得笑死我了

    第29章 志愿好難填

    臨近考試，學校的志愿表也很快發了下來，明月想要提筆時卻突然停了下來。

    如果最終只是她一個人去讀書該怎么辦。

    她看著桌上貼著的香楓中學四個字，一遍遍的摩挲，最終還是收起了志愿表。

    楊遠和余思文的成績都有些不穩定，能不能去香楓還很難下定論，而趙正，雖然他一直沒有說，但明月能感覺到，他一直很猶豫要不要離開縣城。

    趙正的奶奶年紀大了，只留下她一個人在縣城里，趙正很難放下心。更何況，如果要去香楓讀書，會是一筆很大的費用，雖然學校減免了學費、住宿費等等一系列的費用，可依舊避免不了之后的活動費、伙食費、書本費這樣的的費用，如果留在縣城中讀書，倒是能省下一大筆錢來，可是對于王桂芬來說，既然孫子能考上市里的高中，又憑什么不去讀呢？

    趙正很想和明月一起去市里讀書，他不舍得丟下奶奶一個人去市里讀書，他想留在這里，至少可以照顧奶奶。

    楊遠和余思文的志愿表上倒是早早就填好了香楓中學，班主任早就鼓勵過他們，拼一把，即使最后沒有考上香楓，也不會耽誤他們被縣一中錄取。

    他們不為志愿發愁，只是擔心自己考不上香楓。

    他們當然知道明月一直以來都很希望他們四個人可以一起去市里的香楓中學讀書，他們認識了幾年，桌上就貼了幾年香楓中學這四個字，只是他們的成績到底還是差了一些，原本想著，就算到最后他和余思文考不上香楓中學，還能有趙正一直陪著她，只是就連趙正也有太多要留下的理由了。

    周圍的同學都在嘰嘰喳喳地討論著該要怎么去填寫志愿，楊遠呆呆地看著窗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那條漆黑的夜路，那個破爛的小屋。

    明月一直都是害怕寂寞的孩子，因此她把朋友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楊遠不敢去想，如果他們三個都沒有去香楓中學，明月一個人該有過難過。

    還在發呆，余思文在他腦袋上拍了張卷子，“志愿都填好了，還不好好學習?！?/br>
    楊遠揉了揉一點都不痛的頭，傻傻地笑了起來。他們三個都很清楚，明月為了他們能夠一起上學做了多大的努力，所以，為了朋友，他們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掉鏈子。

    趙正的班主任是個很負責任的人，他知道趙正家里的情況，也常常去家訪，對趙正一直都很照顧。

    看著這孩子對著志愿表發呆，張樹輕輕嘆了口氣，他大概能夠明白趙正心里在想些什么。

    下了課，他把趙正叫到了一邊，“趙正，你的志愿填寫的怎么樣了，以你的成績，老師敢說，考上市里的香楓絕對沒問題的，你要是擔心學費，盡管放寬心，想你這么優秀的學生，香楓絕對是減免一切費用的，說不定還要給你發獎學金，學校這邊也給你申請了國家助學金，只要你想去，絕對不會沒書讀的?！?/br>
    張康康四十多歲的年紀，挺著個啤酒肚，年紀輕輕頭頂已經有了地中海的趨勢，可就是這樣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人，在趙正的心中填補了父親這一角色的空缺，盡管只是小小的一角，可趙正卻能借著他的樣子在心中描繪父親的形象。

    趙正的鼻頭有些發酸，他低著頭使勁地轉了轉眼睛，這才勉強止住了眼淚，他好想和明月，和楊遠他們一起去香楓讀書，可是他舍不下奶奶，家里也無力承擔這樣的壓力，班主任的一番話給了他希望，如果可以，他想一直和朋友們在一起。

    放學的路上，幾個人都有些沉默，馬上就是上交志愿表的日子了，顯然他們都在為著同一件事情而煩惱。

    看到小伙伴們沉悶的面容，明月深深地吐出一口氣，故作輕松地開口道：“馬上就要考試了啊，我仔細想想還是在家里讀書好啊，每天都有好吃的，爸爸mama才舍不得我去住校呢，住在家里可以天天看電視，我上次去初中校園看過了，學校真的很漂亮呢，特別大，還有一個大禮堂，cao場是一小的兩倍那么大呢……”

    趙正詫異地看著明月，只是馬上就明白了明月這樣說的原因，他死死地抓住了書包帶，指甲在掌心掐出了一道道白印，就好像手上的疼痛可以減輕心里的痛苦。

    “那就遺憾了，只能我們三個一起去香楓了，沒想到明月還是個寶寶，不敢離開家呢！”楊遠沖著明月做鬼臉，從包里口袋里掏出寫好的志愿書在明月面前晃悠。余思文難得沒有和楊遠唱反調，反而一起笑話起了明月，“明叔叔做飯那么好吃，明月當然舍不得啦，不像我mama做的飯，肯定不如香楓食堂的飯好吃，小正你說是不是?！?/br>
    趙正也從口袋里拿出那張寫著香楓中學的志愿表，三個人在明月的面前排排站好，明月看了看他們手里一模一樣的的志愿表，又看向他們，眼淚突然怎么都止不住。

    她不再以一個大人的視角俯視著他們，反而變成了一個害怕被朋友落下的小孩子，變得忐忑而惶恐，她害怕回到最開始的那片孤舟上，所以一直在努力地接近朋友們的腳步?？稍瓉聿粌H僅是她在走向他們，她的朋友們也在努力地向她走來。

    “填了志愿，”明月打了個哭嗝，還在抽噎著，“要好好學習知不知道?！?/br>
    “知道了！”楊遠和余思文的聲音特別洪亮，兩人一同和明月擊掌，保證在這最后一段時間里一定會拼命的學習。眼淚最終在歡聲笑語中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