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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個長公主?哪個?”他聲線又提高了一分。 “是皇上的親jiejie,當年去鑄流和親的那位韶音長公主?!备咔迕鲗⑹执钌纤?,隨之將自己的衣襟費力的從醫邪手中奪回來。 “韶音……韶音……韶音……”醫邪忽然起身,像個沒頭的蒼蠅來回在院子里轉,所到之處鞋底卷起一波塵土。 “你認識長公主?”高清明整理著方才被他抓握的衣襟褶皺,身前已經沾染了酒氣,不過更讓他意外的是醫邪這反常的模樣。 話音才落,醫邪又重新奔回來,蹲在高清明的身前,一臉焦灼問道:“她怎么樣?眼睛為什么會瞎?還有,還有她怎么回京城了?她怎么不在鑄流了?” “鑄流動蕩多年,鑄流王早就死了,現在鑄流的王位落于別人身上,我朝皇帝與他達成了契約,其中一條就是讓當年和親的長公主歸朝。至于她的眼睛,聽說是當年鑄流王權動亂時丟失了女兒,她日哭夜哭,久而久之就這樣了,倒不是全瞎,是半瞎,視物模糊?!备咔迕饔肿屑毚蛄苛怂纳裆?,想來無拘無束的醫邪,從來都是一副對任何東西都不上心的模樣,今日屬實反常,“你怎么這么關心長公主?可是你們有些什么淵源?” “高清明!”醫邪忽然雙手搭在他的肩上,帶了幾分乞求的語氣,“我求你帶我去見她,我能治好她的眼睛!我求你帶我進宮!就說我是你帶回來的郎中!” “你好生奇怪,你認識長公主?” “認識,當然認識……”醫邪一咬后槽牙,眼中竟然有些潮濕的東西閃動,“你帶我進宮,只要你讓我見到她,我就將你心上人的解藥給你,我現在就給你,我現在就給你?!?/br> 說著,他欲起身,卻被高清明一把拉住,“她貴為公主,深居宮中,你怎么會認識長公主的,你需得同我說清楚,否則,我怎能隨便帶你進宮!” 一陣狂風刮過,塵土飛揚,沙石撞在破門框上,噠噠作響。 醫邪的眼眸垂下,齒輪緩緩轉動,牽扯出一段他埋藏許久的舊事。 他本以為,他逃到蘭庶來就萬事大吉,誰知,當這個名字重新在他耳畔響起,仍然能輕而易舉的牽動他的心。 …… 夏日越發近了,窗上明紙被輕紗所替,涼風徐徐灌入,卷帶院中陣陣花香。 陸瀾汐鐘愛花草,凌錦安便命匠人在王府各處都種了花草,聽他說,待夏日來臨時,滿園的花團錦簇,能讓她看個夠。 她就整日趴在窗臺上,靜待花開。 凌錦安自沐房出來,穿了件單薄的寢衣,走起路來衣袖飄散,他一進屋便看見陸瀾汐坐在窗前,長發披散下來,遮在背上,顯得人就那么小小的一團。 他饒有興致的倚在月洞門前看了好一會兒,就像是在欣賞一幅美人畫卷。 一雙鶴目柔光四散,畢生的溫柔都只留給她。 良久,陸瀾汐才后知后覺,好像感知了異樣的氣息,回身看去,二人目光正碰撞到了一起。 “你站在那里多久了?不聲不響的怪嚇人的!”她問。 “本來想著看你一會兒,誰知道看著看著就醉了?!绷桢\安輕笑,隨之踏到屋里來,貼在她的身后,目光朝窗外探去,“在看什么?現在園子里花沒開幾朵,有什么好看的?!?/br> “你聞,好像有股子香氣,怪好聞的,夏天百花盛開時候,一定更好聞?!彼]上眼,用力吸一下,天真的模樣當真讓凌錦安愛不釋手。 “可是現在,我們好像有更重要的事,”他身子彎下來,下巴抵在陸瀾汐的頸肩,“你那天答應我什么來著?不會忘了吧?” 陸瀾汐覺著耳根有些癢,不覺縮了縮脖子,轉過身來,嘴唇正好蹭上他的,而后雙手環上他的脖子,將下巴埋到他的肩上一言不發。 凌錦安抬手摟過她的細腰,另一只手臂在她膝蓋后穿過,輕輕一帶,便將人攔腰抱起,平穩朝拔步床行去。 陸瀾汐被他平穩放在床榻上,頭沾軟枕,而后見他自里面將帳幔放下。 帳幔一沉,將燈火隔在外面,帳內頓時暗下不少。 他欺身過來,二人面對面望著。 陸瀾汐躺在那里,清楚的看見他眸子里自己的倒影。 “可想好了?”他聲音低沉,帶著迷人的磁啞。 “嗯?!标憺懴樕细∑鹨魂囎茻?,又是害怕,又是期待。 “別怕?!彼剖歉兄岁憺懴木o張,聲線溫柔安撫,就像從前那樣。 隨即陸瀾汐便覺著唇上一軟,熟悉的感覺襲來。 風自荷塘吹來,帶著星點的水氣,草叢中已有了蟲鳴陣陣,在夏夜里顯得格外熱鬧。 樹葉晃動間偶爾有螢蟲飛過,飛在天上似乎星光點點。 與從前眼盲時不同的是,這次凌錦安不是憑想象,亦不用憑感覺,而是清清楚楚的見了積了厚雪的雪山是何模樣。 一片白茫,又透著熒光似的冷白,在月色下散發出朦朧的光華,好像哪怕他用手抓握一把雪團都是對這片圣潔的雪山的褻瀆。 他只身行在這里,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表達夢寐以求的疼惜。 他彎身下去,手指張開抓握一把雪片,雪片充盈卻沒有寒冷之感,反而像是火焰在手,灼的他掌心一片濕熱。 他唇齒輕輕貼上,小心輾轉廝磨,雪花和他記憶中的一樣,帶著些許讓人流連忘返的馨甜,入口即化,細膩溫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