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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良久,凌錦安半步不肯退讓,一絲縫隙也無。 “好,”得不到他的回應,楊碧妍從希望到落寞再到失望,一顆心百轉千回。抬手拭干淚水,將自己片刻的脆弱柔軟收起,再次仰頭道,“凌錦安,過了今日,你可別后悔?!?/br> 衣袂翻飛,終是楊碧妍摔門而去,風風火火的來,浩浩蕩蕩的走。 小蝶躲在廊柱后探出頭來,瞧見人影皆消失在垂花門外,這又想起方才吃的虧來,惡狠狠地小聲咒罵道:“若是從前的承安王府,哪里輪得到你撒野!” 房間的門吱嘎幾聲后便恢復平靜,凌錦安亦覺得清凈了。 但是他并不知道,臨走時,楊碧妍長刀似的目光皆刮在昏睡著的陸瀾汐身上。 …… 陸瀾汐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里她回到了渡洲,娘親用買來的料子給她縫了一朵絨花別在頭上。陽光正暖,熏風習習,山頂風光無限,一排大雁自北飛過,在渡洲是她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 不知睡了幾時,夢醒后,身子已經不再灼熱難耐,松快了許多。只不過身前覺著有些壓沉,垂目看去,竟是蓋了兩床錦被。 被里濕熱,汗水浸透寢衣黏在身上,稍有念動,便覺著毛孔陣陣發癢,手臂下意識的動了動,再抬眼,便瞧見凌錦安就守在床榻邊,自己還將他兩根手指牢牢地抓在手里。 凌錦安原本還在發呆,她這一動,便知她醒了,面龐扭過來,一整天沒少探她的額頭,一回生二回熟,再來便已能準確的摸到她。 “瀾汐是睡醒了嗎?”凌錦安手指輕觸到她額角的碎發,濕涼。 熱度終于退卻,甚至較比他的還要涼上兩分,一顆整日懸著的心終于放下。 陸瀾汐看著他被握在自己掌中的手指出神,他說的什么自己并未留神,一度忽略了回應,直到他又問了一句:“瀾汐是醒了嗎?” “嗯,醒了,”她甜笑著勾了勾嘴角,手仍舊舍不得撒開,“我是不是睡了好久,天都快黑了?!?/br> 對于是否天黑,凌錦安根本沒有概念,他只回應,“確實很久?!?/br> “可還難受嗎?”他問。 陸瀾汐下意識搖頭,“已經好多了?!?/br> 正值小蝶端著托盤推門進來,這次她不急不慌的,再看著二人手指纏繞在一處也見怪不怪了。 “你終于醒了,你知道嗎,你整整睡了四個時辰!”小蝶估摸著時辰差不多,在小廚房將藥熱了兩遍,這才端進屋里來。 離近了些看,氣色好多了,臉色雖然仍舊蒼白,但已經不是病態的潮紅。 “既然已經醒了,便將藥喝了吧,”凌錦安神色未明,順勢將手指從她掌中抽離出來,語氣竟然有些疏離,“小蝶,你在這好好照顧她,我先回房了?!?/br> “公子,我來推你?!毙〉麙吡艘谎坶T檻,知他不便,忙上前去。 他的確是需要幫忙,今日他已經見識了自己被一個門檻難住的窘迫模樣。不想重來第二次,尤其是在陸瀾汐的面前。 待小蝶推著凌錦安出門后,陸瀾汐才略有失神的抬起手來,不知自己是否真的病糊涂了,為何方才竟然覺著他不高興? “快將藥喝了吧,”小蝶快步回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將燈燃上,原本暗色的房間一下子亮堂起來,隨后端著藥碗在床榻邊坐下,“一會兒該涼了?!?/br> 陸瀾汐乖乖起身,倚靠在軟枕上,躺了一整日,忽然起身頭還有些發暈,抬手將藥碗接過,稍作緩和,一口氣將藥喝下。 苦的她心肝發顫。 見她臉上還有未清退的薄汗,小蝶一手接過藥碗,一手執著帕子為她擦拭。 “還沒來得及問你,你怎么來這了?”陸瀾汐問道。 提到緣由,一抹愁緒上心頭,對此小蝶有些心虛,“今日晨起,我本來是要同你請罪的,昨日我本來拿著你給我的銀子去置辦東西,誰知道被我爹碰見,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跟我要銀子。說是欠了別人的錢,若是不還,就砍他一根胳膊,我一時心軟,就都給了他?!?/br> “說的哪里話,什么請罪不請罪的,”陸瀾汐強壓著兩聲咳嗽,“銀子既然拿去了便隨他去吧,總不能看著你爹被人傷了?!?/br> 提到銀子小蝶越發的后悔,思來想去總覺得周老六在撒謊,畢竟這種人,為了糊弄點銀子,什么都說得出來,再加上他本來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可是我……” “銀子的事先不要想了,”陸瀾汐手輕輕搭在小蝶手臂上,想到方才凌錦安若有似無的疏離,于是問,“我睡著的時候,可有什么事?” “你不問我都差點兒忘了,”小蝶忿忿的一拍大腿,“那個楊碧妍來了,帶了幾個郎中,作威作福,鬧了好一通,不過被大公子三言兩語給打發了,我瞧著她出門時候像是哭過,要多狼狽有多狼狽?!?/br> 這也算是給小蝶出了一口惡氣,想到那場面便覺歡快。 “楊家小姐……”她沉吟片刻,似是松了一口氣,“想來又是因為郎中的事不快吧……” …… 凌錦安獨自垂首坐在屋里,不知黃昏,不分時辰。 守了陸瀾汐一整日,這一日他所思慮,倒是比以往一整年還要多。 愁上心頭,落葉悲秋,蓋住滿身的疲憊。 今日,他方知自己是多么無能,她最需要幫助扶持的時候,自己連最簡單的都給不了她,更何談護她一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