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9)
顧珮鳶抱琴而立,中指指尖曲起,勾住琴弦。 無需緊張,本王會遵守諾言,放你們安全離去。 鬼王同樣制止了她的行動,做出承諾后,又專門盯著方輕鴻,道:也會留你一條性命。 方、顧二人微微怔愣。 而鬼王語出驚人,對著顧珮鳶道:風知章這小子,學來學去,結果就學了些上不得臺面的玩意兒,倒和他師尊一丘之貉。上梁不正下梁歪,師徒倆般配得很??磥砗蠚g宗這代的正統,是要沒落了。 顧珮鳶目露詫色:殿下這是 本王剛剛查看了你的神魂。鬼王換了個坐姿,翹著二郎腿不以為意:你要是有那個改換日月的野心,這次回去,就把風知章從宗主的位置上拉下來。再讓他這么亂搞下去,合歡宗女媧后裔、上古遺脈的聲威,都得敗在他手里。 哦,對了,她想起了什么,又是一句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出口:他估計還做了不少,和你那個什么師妹差不多的人偶。 此言一出,連方輕鴻的表情都變了。 顧珮鳶陰沉下臉,追問:殿下為何對我門內陰私如此清楚? 鬼王支著下頜,指尖敲擊王座扶手:怎么,你還猜不出本王的身份?她抬手,掌心升起一道符文。 赫然是合歡宗鎮派秘籍《極樂天》最核心一章的內容! 你顧珮鳶勃然色變,滿臉不敢置信:秦蓉師叔祖?! 說起秦蓉師叔祖,那是萬年前的風云人物。在創建了浣花劍宗的矯龍仙子白令儀未出世前,合歡宗宗主二弟子秦蓉,便是五域最矚目的明珠。 連顧珮鳶的師尊風祖風知章,在當時都要恭恭敬敬稱她一聲師叔。 合歡宗上上代里最有天賦的女修。 在秦蓉縱橫五域的年代,世人皆傳合歡宗下代宗主,非她莫屬。 她與合歡宗注定和紅塵風月分不開的處事方式不同,是宗內唯一清修的人。 因為有雙修功法輔助,《極樂天》可算五域典籍里,修為進境速度最快的功法。然而即便不用雙修,秦蓉的修行速度依舊一騎絕塵,可見其天賦有多出眾。 她是萬年難得一見的太陰之體,不但從層級上,高過他們這些單靈格的天才,也天生適宜于雙修一道。 可秦蓉生性要強,對于別人帶有偏見的言語和目光,統統反駁了回去。誰敢言語輕薄,誰就會被狠狠教訓一頓,成了遠近聞名的帶刺之花。 但是男人們仍然趨之若鶩。 概因與她陰陽交泰,對于雙方來說,都能在修行一途事半功倍。簡直可用一日千里來形容。 這些帶著利益目的接近她的狂蜂浪蝶,都被秦蓉拒之門外,直到兩千年后,她遇到了一個人。 而她也為了那個人,背叛宗門,和五域正道為敵。 最終,那人被驅逐進了魔域,而她,則蹤跡全無、生死未卜。 很多人都在傳她已經死了,而合歡宗繼承人的位置總要落實,久無秦蓉音信,老宗主也就把宗門掌權之位,傳給了風知章的師尊,也是秦蓉的大師姐頭上。 同門相殘的戲碼,倒也不錯。鬼王秦蓉懶懶的打了個哈氣,語調嘲諷:六千年了,依舊是這個老德行。 顧珮鳶意識到她是在說先前五行溶洞里,酈婉笙偷襲她,她將計就計掉隊的事。但話語間透露出的信息,卻另有深意。 她低眉順眼地朝秦蓉行禮,還請師叔祖指點迷津。 秦蓉擺擺手,語氣不耐:本王已非合歡宗的人,別再用這個令人作惡的稱謂叫本王。你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就來闖鬼城,看來是風知章都瞞下了。 方輕鴻忙接口:此言何意? 秦蓉乜斜他一眼,對顧珮鳶道:本王的九字真言,是從合歡宗得來的。 此言一出,方、顧二人呆愣當場。 秦蓉臉上意味難明,她熱衷于用近乎于挑釁和刺痛人神經的語調,進一步攻城略地:所以,風知章為何沒有傳授與你? 話語間的意思淺顯明了如果不是傳承斷絕,那就是風祖有意為之。 上古之戰,明面為蚩尤與黃帝的公平對決,但在暗中,女媧上神卻悄悄將八字真言授與黃帝公孫氏,助其贏得最終戰果。 所以,女媧手里,最起碼掌握著八字真言。 方輕鴻卻想到另外一個問題:真言秘術連天生神都需要收集嗎? 秦蓉:自然,九字真言的創始者,可不只是天生神那么簡單。 方輕鴻心念一動:那剩下的 不錯。秦蓉頷首:合歡宗內,的確還有九字真言的傳承。 從一開始,她就在釣合歡宗上鉤,如果能有其他真言秘術的攜帶者找上門,那更是穩賺不賠。 第148章 目標,合歡宗 人面不知何處去 方輕鴻心臟越跳越快, 深吸口氣,竭力穩住聲線:殿下的意思是,您從合歡宗帶出來的真言秘術, 并不是全部? 秦蓉淡淡嗯了聲:母神將九字真言,分別封印于各處,本王走前,只尋到兩個。 方輕鴻:那剩余的 女媧神廟。秦蓉食指點了點太陽xue,似乎在權衡什么:如果你們能進去, 就去那兒看看罷。 顧珮鳶:連師叔祖連殿下都未曾進去過嗎? 秦蓉笑了下:你以為神廟是人想去,便能去得的? 女媧神廟雖與昆侖宮瑤池仙境齊名,為上修界遺留的兩大極境, 但昆侖宮歷任宮主繼位,有去瑤池祭拜,完成儀式才能就位的傳統。 合歡宗則不同,神廟不向任何人開放, 連宗主都未必能進,傳說母神于凡間留下這道門戶,是為待日后的有緣人。 無人知曉這有緣人是誰, 不過秦蓉目光掃向方輕鴻:你若想集齊真言, 只能去那碰碰運氣。 方輕鴻:您怎么知道在下要去合歡宗? 秦蓉下巴朝顧珮鳶一揚。 青年扭過頭, 便顧珮鳶小聲道:師姐沒想什么不好的東西吧? 顧珮鳶眨眨眼,輕聲軟語:想了, 想師弟與我花前月下、比翼雙飛,要是日后琵琶別抱,就是你始亂終棄。 方輕鴻: 哦,對了,擺在祭壇的那塊補天石是假的, 合歡宗歷代宗主用于瞞天過海的障眼法。 秦蓉突然道,真正的補天石,也在神廟內。 面對兩人詫異的目光,女人忽然笑了聲。 她饒有興致地把玩著手心上方,漂浮旋轉的真言圖騰:說不定母神要等的那個人,就是你呢。 臨末,她斜斜睨來的視線,定格在方輕鴻身上。 兩人一鬼奇妙的陷入沉默,只余廟堂內被當油燈點的陰魂們,在那吱哇亂叫。 顧珮鳶踟躕半晌,還是開口問道:殿下,晚輩有一事相詢,您是否未盡之語,著實難以訴諸于口。 秦蓉冷靜清冽的目光看穿一切:嗯,死了,本王沒脆弱到連真相都聽不得的地步。 一代天驕沒有死在成仙路上,卻死在不明不白的地方。臨死前種種,甚至沒人能道個清楚明白。 方輕鴻說:多謝殿下提供補天石的正確方位,殿下若有何心愿未了,在下也愿助您一臂之力。 秦蓉聞聲,表情卻沒什么變化,看上去無欲無求:不必,要謝就謝你自己罷。 方輕鴻茫然:??? 秦蓉沒有替他答疑解惑的意思,而是突然在兩人腳下開了空間通道,方、顧二人猝不及防,就掉進了洞里,不知被傳去了什么地方。 人去樓空,只剩嗚嗷喊叫的陰魂與傀儡泥塑還陪伴著她。陰影里的女人表情不明,她像是在追思著什么般,出神地凝望一個方向。 油燈里的陰魂又開始發出凄凄慘慘的鬼叫,像在叫:仙子,仙子,求求您開恩,給個痛快吧。 秦蓉神情一冷,抬起手臂,五指內扣,像虛空掐住著什么,油燈內的陰魂頓時發出凄厲的慘叫。 求情?爾等蠹蟲也配? 疾言厲色的呵斥,女人周身氣勢一變,猶如出鞘的利器,永生永世,受這生死不能的苦楚罷! 記憶里的聲音也隨著這股勃然怒火,而逐漸遠去。 眉眼開闊,俊秀挺拔的少年郎笑吟吟地聲聲喚她秦姑娘,那一刻春光都是明媚的,仿佛世界都亮堂了起來。 不畏懼她的鋒芒畢露、不輕視她為修行付出的努力、不為謠言惑亂心智。耿正直言,坦坦蕩蕩,秦蓉有生以來,首次正眼看一個男人。 直到最后,這張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只剩下哀切的祈愿,懇求著她:秦姑娘,快走吧,別再管我了,他們的目標是我,我我會拖累你的!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當初山盟海誓言猶在耳,我又怎會是貪生怕死的人呢? 良久,傳來一聲嘆息:你若還活著,會如何呢? 鬼影幢幢的殿宇內,唯余女子孤獨的身影。 此刻人跡罕至的凌云山背面,靠近道魔屏障的地方,從血泥里突然浮出兩個人。等抹開臉上的東西,才看清是全無準備,突然被扔出來的方輕鴻和顧珮鳶。 全身糊了血泥,又臟又臭,那種來自五行污穢之物的味道,差點沒把方輕鴻熏得撅過去。而顧珮鳶也是臉色發白,一副惡心欲嘔的姿態。 兩人連忙從臭烘烘的泥地里掙扎出來,躲到一旁隱匿氣機,各自用了好幾個凈塵訣。 過程中,方輕鴻問躲在樹上的顧珮鳶:師姐給鬼王看了什么,她怎么一下態度就變了,放你出來前,她明明咄咄逼人的。 顧珮鳶換了身衣服,剛從樹上跳下來,聞言身形一頓,轉過臉問:想知道? 方輕鴻瞬間警惕,唯恐她又像往常那樣,提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也不是那么想。 那就不告訴你了。出人意料的是,這次顧珮鳶十分干脆利落。 哎? 顧珮鳶背對著他,往前走:有時候,人活著也不必事事追究,師弟要懂得見好就收。 方輕鴻:?? 方輕鴻:這話怎么好像說得是我總對你死纏爛打一樣?!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美人垂落的睫毛如蝶翼,顫巍巍地扇了又扇。在過往漫長的歲月中,她學會了壓抑,也學會了謊言,但也漸漸失去了些東西。 事到如今,她再也無法坦然的,將真正的心聲說出口。也無法再回頭,做個單純的人。 當初那段你追我趕的日子,反倒成了她為數不多的珍貴回憶。為求而不得遺憾,但還是止不住的,為對方一舉一動而心潮起伏。 喜怒不由她的體驗令人恐懼,也令人眷戀。 可那又如何呢? 人和人的心意不相通,所在意的東西也不同。 這些對你來說可能只是普通、甚至不一定記得的過去,再說與你聽,又有何意? 只怕那些令我緬懷的情愫,對你來說,又是一場捉弄和玩笑罷。 如果人的心,能真由自己控制就好了。 等下,你別光顧著埋頭走啊,我們接下來怎么進南域?青年清亮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顧珮鳶內心一顫,故作鎮靜地說:不能明目張膽入境,他們最起碼在進入合歡宗前,都要隱匿形跡,這樣才能殺風知章一個措手不及。 但沿著山脈由西向南線的路徑走,會被你們的人發現吧?方輕鴻道。 早在數月前,南域就在合歡宗的號令下封境了,沿途肯定設有重重關卡。 顧珮鳶頓了頓,低聲說:師弟只管跟我來。 等下! 方輕鴻突然叫停,一臉心有余悸地咕噥:差點把她給忘了。 在顧珮鳶望過來時,不好意思地說:此行我們還得再帶個人。 顧珮鳶: 此時的無限鬼城內。 連成殺陣的無限鬼城終于張牙舞爪的,顯露出它本來的面目。每個先前亮起猩紅血點一樣的陣眼,都突然光芒大盛,形成一口口火山,往外蓬勃陰氣。 地龍在陰氣的支持下法力大漲,噴出一口龍息,凡沾染黑氣者,身體部位都遭到了污染。污染物還會蠶食他們體內的勃勃生機。 山崩地裂、群魔亂舞,此時的無限鬼城,完全是副末日般的景象。 五域修士聯盟節節敗退,苦苦支撐的柳夢涵突然低聲喝語:燕長風,你還不現身? 兵荒馬亂的嘈雜中,細微的聲線收束在她耳畔:少宮主終于耐不住了? 第149章 禍亂的種子 我警告你,師兄現在可有 柳夢涵面色一沉:出來。 到底是仙門后裔的出身, 說不出什么下九流的粗鄙之語。 然而燕長風不為所動,繼續在柳夢涵耳邊撩撥:既然少宮主有求于在下,那么先前的提議 柳夢涵聞聲, 表情當即冷了,幾乎是用一種告誡的語氣駁斥他:燕長風,你這是趁火打劫,即便你出爾反爾不顧結盟之誼,這里可還有你未來太微垣的部下沒了容天師替你頂在前面, 你也會很難辦。 無所謂,容少微能假扮沈鐸鋒,在下自也能安排出個他來。 漫不經心的語調赤|裸裸地表現出, 他對太微垣同門與師尊生死的漠不關心。在他心里,只有想要達成的目標。 地龍一口黑焰襲來,柳夢涵身后就是昆侖宮的弟子,她退無可退, 只能迎難而上。 青銅鈴輕輕搖動,發出的仙音讓地龍與眾鬼魄們身形一頓。但阻住了它們的步伐,黑焰已近在眼前。 彼時柳夢涵體內真元早就見底, 匆忙間只能捏碎數十塊上品靈石, 施術打散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