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4)
半空中的白衣人影,很快就陷入了由劍陣引發的靈流泥潭。 靈殊子一邊指揮,一邊乘勝追擊,宣揚昆侖宮此番行動的正當性:無恥賊子!你盜我昆侖仙典、傷我門人,昨夜更殘忍殺害柳祖,現在到了光天化日下,竟還敢顛倒黑白,污蔑我等,到底是誰行宵小之事?! 一語既出,震驚四座。 柳祖是我知道的那位嗎? 那可是一位沉睡的散仙??! 他竟把昆侖宮的散仙老祖給殺了難怪昆侖宮如此氣急敗壞。 散仙紅塵逍遙,無人可敵的神話從今往后,是不是被破了? 群情涌動,議論紛紛。 無人注意到,坐在角落、面容平平無奇的小道士,在見到靈殊子的瞬間,也握緊了椅子的扶手,一直沒松開。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活躍的靈殊子,猶如在看一個死人。 后者若無所覺,仍試圖用下結論的形式,再次定性方輕鴻這個人、以及他此次的行為:昆侖宮不屑與你這等妖言惑眾之輩為伍,此次若不能將你正法,還有何顏面位列正道? 說著,陣勢改換,在一眾人的簇擁下,靈殊子持劍,直取白衣人咽喉! 對面人沒有抬頭,突然幽幽地說了句:你還記得,昔日被你丟入詛咒的劍宗弟子嗎? 靈殊子目光一凝,手卻沒有絲毫遲疑,誓要在他吐露更多前,將人制服。 也就在這時,白衣劍修動了。 先前一直被動防御的他突然爆發,驚人的威勢在泥潭沼澤般難以拔足抽身的靈流旋渦中心,如火山噴發一樣,真元以rou眼可見的激烈程度沖霄直上。 靈殊子渾身一震,想要后退,已是不及。 靈流逆轉,白衣青年的真元成了引導此地靈氣的中樞,這次嘗到難以抽身而退壓力的,是昆侖宮這一眾長老。 糟糕,陣法反噬了。 他果然看了太古通典,不然何以能瓦解兩儀四象陣的靈力動向。 賊子敢爾! 靈殊子的劍無形間,被一股巨力懾住了,卡著怎么也拔不出來。他整個人像被劍帶著沖向白衣青年。 不 靈殊子師兄?! 天地間的一切影像,都像是被放慢了。 所有人目不轉睛,盯著半空的戰場。只見青年伸出左手,輕描淡寫地用食中二指,夾住了來勢洶洶的靈劍。 那兩根瑩白如玉的長指,看上去是如此細嫩且吹彈可破,卻在化虛大能的劍鋒下毫發無損。而不等大家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結印的右掌狠狠擊向靈虛子小腹! 噗 鮮血噴濺,靈殊子丹田盡碎,整個人跟抽走骨頭一樣,變得綿軟無力。 靈殊子雙目暴凸,不瞑目地瞪著他。 白衣青年面色平靜,仿佛剛剛下殺手的人不是他,用低緩的口氣說:她叫云柳,是我的師妹。 血水如雨,淅淅瀝瀝落下。他松開手,如丟棄垃圾般,將尸體拋開。 逝者不可追,云柳師妹,今生的債,師兄也只能以他鮮血,祭你之靈了。 從今往后,你無拘無束、自在天地,再也不會受人所累。 大能隕落的血腥之氣懾住了在場所有人,廣場外的修士脊背發寒,眼睜睜地看著他一揮手,劍氣應聲斬斷廣場上,三個冤大頭身上的捆仙鎖。 而后一邊雙手結印,一邊對傻了的三人大喝:還不快走! 沒了禁制,三人修為恢復,跑得比誰都快。 走時還不忘對青年喊:方前輩大恩,晚輩銘記于心,來日必當相報! 半空,原本列在陣中的靈虛子終于反應過來,喃喃道:瘋了他瘋了。 緊接著,他壯士斷腕般慨然道:列隊,今天一定要把他留下。 靈殊子這樣隨便放到外面去,能當門派頂梁柱的存在,都被一掌擊斃了,他們這些人又如何夠看? 可守著路口是他們的使命,靈虛子咬緊牙關,心底暗暗慶幸,幸好城內設有防護大陣,任誰來都插翅難飛,只要 然而下一秒,白衣青年的舉動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靈虛子雙目圓睜,驚得說不出話。幾乎在場所有人都呆住了,木楞楞地看著青年身后,逐漸浮現出一方仙氣繚繞、如山般淵渟岳峙的大印。 這東西靈虛子可太眼熟了,五域簡直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五色相,他居然復刻了少宮主的殺招! 這瘋子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門,竟然在沒有相應心法的搭配下,演化出來了。 豎子休想! 遠方傳來一聲暴喝,元弘元泰姍姍來遲。 也就在這時,大印狠狠撞向虛空若隱若現的的防護罩。 咔擦。 宣稱以上古秘法維持,固若金湯的昆侖宮結界,碎裂了。 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間,結界只破開小小一道口子的剎那,青年便化作一顆流星,沖了出去。 元弘、元泰棋差一著,終究還是讓他跑了。 不止是他們,接到靈虛子消息后,還有數位化虛大能從各自駐守的城池趕至。見此情形,大家話也不說,直接沖出結界,跟著天際的流光追了下去。 按照本來的計劃,是各城發現目標后,盡量拖住方輕鴻的腳步,等待馳援畢竟誰也不知道方輕鴻躲在哪座城里,就算要釣魚,也只能散成滿天星。 可誰也沒想到,能成為昆侖宮宮主左膀右臂,強如靈殊子,在方輕鴻面前,竟不是他一招之敵。 何況他還不是一個人戰斗。 望著眾人離去的背影,靈虛子心下一沉,知道完了。 于是在弟子們試探著上前,請求指示時,咬牙道:我們也追,將功補過。 而在結界徹底碎裂時,坐在墻角的小道士終于動了。 隱隱sao動的人群中,不知是誰突然喊了句:愣著干什么,快跑??! 盲動的條件反射下,真有人騰空而起,往外沖去。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既然開了頭,更多的人便會像決堤的洪水,朝那出口奔涌而去。 這時,空空和景洪識海內,同時響起一句:走。 兩人當即看向小道士,后者朝他們遙遙招了下手,轉身飛躍城墻。 對視一眼,景洪當即一抬手,號令身后人都跟上,也趁亂混在人群里,沖了出去。 此時的昆侖宮忙著追逐那道白影,也顧不上這邊了。 涌出城的大部隊都是患難同林燕,現在重獲自由,紛紛作鳥獸散,各自分飛。 景洪等人也不敢停,跑出老遠,與方輕鴻匯合后,又開始往凌云山的方向直奔。 一路上,他和空空看向青年時,表情都克制不住地有些怪異,仿佛重新認識了他回般,帶著欲言又止的保留。 兩人都想不到,這個平日樂呵呵,像對什么都沒防備的小道士,竟然會提出這樣的計劃,也未免太、太 壓抑的氛圍中,方輕鴻突然道:想問什么,就直接問吧。 空空干笑兩聲,先是恭維了句云鵠道友好計策,再問:但道友就沒有想過,萬一桃花劍見死不救,不肯現身,那三人會落個什么下場? 想過。方輕鴻答得斬釘截鐵:但桃花劍一定會現身。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因為這也是他一石二鳥計當中的一環。 其一,為出城; 其二,則是為撬動輿論根基。 在昆侖宮心里,他方輕鴻必然具備不可動搖的價值。這個前提下,他用言論引誘靈虛子掉入思維的僵局,認為除了在他給的二選一里做抉擇,沒有更好的方法。 接著,傲慢的龐然大物們,也必然不會將那點小小的水花放在眼里。 但這對方輕鴻來說,足夠了畢竟在這之前,他都被幾方勢力聯合,踩進了泥里,背負著恥辱的罵名。 種子已經埋下,只等春雨來時,破土而出。 至于靈殊子,則算意外之喜。 方輕鴻知道城內肯定有伏兵,昆侖宮廣撒網,在每座城池里都安排了人手,但沒想到自己遇上的,剛好是靈殊子。 真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于是他的計劃便從一石二鳥,升格成一石三鳥。 景洪沉默半天,語出驚人:方才跑得急,沒發現,你的臉色曾如此蒼白,可是剛剛的打斗波及到了你? 方輕鴻一怔,眼底漾開淺淺的笑紋,說了句沒事。 他看看周遭,暗道差不多了,縮在袖子的手悄悄掐了個決。 與此同時,遠在數萬里外的白衣人影忽然在太陽底下,化作幾縷輕煙,消散了。 一馬當先沖在前頭的元弘停住腳步,站在他剛剛消失的地方,猛地一跺腳:不好,是元嬰出竅,我們中計了! 連續兩次撲空的元泰爆怒,忍不住一拂袖。頓時,身旁森林內,大片老樹枝干被攔腰斬斷,呼啦啦倒出數百米。 真是氣煞我也! 而這邊,方輕鴻的臉頰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紅潤起來,他沖景洪、空空二人眨眼,道:看,是吧? 后者面面相覷,總覺得有哪里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的確,沒人會想到方輕鴻竟會把全部力量,都放到一道身外化身上。也想不到區區一道化身,竟能這么強。 而此時若有人找到他的真身,并予以攻擊,就會發現他脆弱不堪的真身,竟真的只有元嬰修為。 只需一根指頭,便可令他灰飛煙滅。 三日后,西部邊境,方輕鴻一行人出現在凌云山腳。 赤地萬里,寸草不生,天空常年籠罩著陰云,昏暗的光線下,流動著說不出的壓抑。而這些也沉甸甸地,壓在了每個人的心頭。 空氣中漂浮著爛rou一般腐臭的氣息,除了靠食死人rou、純陰物質而生的兇靈、厲魂,根本沒別的東西樂意待在這兒。 方輕鴻邁開腳,往山上走。鞋底傳來黏膩的觸感,像陷入了淤泥里。 他面不改色,使了點勁拔出來,繼續前行。 跟在他身后的景洪低頭細看,頓時駭得往后一仰,若非空空接住了他,能直接摔進這些像混合了尸rou般的血泥里。 那血泥竟是活物,每個人從它身上經過,路面都會自動恢復原貌,不留一點腳印。 有種說不出的惡心。 景洪、空空這些元嬰還好,平復了會兒心情后,還能跟上方輕鴻。那些只有金丹修為的一腳下去,直接就被活吞了。 其速度之快,連回頭搶救都不及。 兩人面面相覷,阻止低階修士再來送死,給這怪異的東西當口糧,就下令,讓他們在山下站著等。 等他們再抬頭時,小道士已經走遠了。 景洪看著變成個小黑點的方輕鴻,咽了咽唾沫:你有沒有覺得 空空點頭:他定非凡俗。 兩人又對視一眼,半晌后,認命地領著剩下的人,追趕快要消失的小黑點。 盞茶后,方輕鴻登上了山腰。 從這時起,越往上走,人就越多,當中還出現了好些對方輕鴻來說,久違的面孔。 第115章 無限鬼城 鬼王之眼 漫山遍野都是各門派派出的弟子, 像是在翻找什么,恨不能掘地三尺。 這些人也慣會看臉色,碰到比自家宗門更強大的門派弟子時, 就客客氣氣賠笑臉,在搜尋到人家地界時主動退開。 而若是面對方輕鴻這樣的孤家寡人,就兇神惡煞,呼喝著警告他趕緊離開,否則就要他好看。 方輕鴻置若罔聞, 他彎腰,從地上揪了坨血泥下來。 那東西一沾上手,就牢牢扒住了他的掌心, 往外拉扯時,還有股奇妙的黏性。 而緊緊貼合著他肌膚的那面,像有無數張小嘴般,嘬吸著他的皮膚, 完全是副垂涎欲滴的模樣。 方輕鴻捕捉到一陣微弱的神識波動,也只有在血泥極度興奮,暴露了自己的貪婪時, 才能被發現。 好香的血rou啊, 我要吃了他, 我要吃了他! 被本能的殺戮和食欲主宰的神識里,充盈著這樣簡單且低級的生理訴求, 可見它還只停留在野獸的階段。 不懂節制和理性,尚未誕生出更高級的靈智。 方輕鴻舉目四顧,漫山遍野都是這東西。 喂,我跟你說話呢,你聽見沒? 他收回視線, 分出一縷神識,經由被牢牢裹纏的手,侵入血泥內部??刹坏人兴鶆幼?,靈臺便感到一陣針刺般的疼痛。 緊接著,血泥內部就有股巨力,把他的意識彈了出來。 方輕鴻驚疑不定地盯著那團蠕動的東西。 臭小子,你五感盡失了嗎?我讓你走開! 血泥是類似于低階魔物這樣的存在,除了在食欲方面,進化出相對強的天賦,其他基本平平無奇,根本不可能對他構成傷害。 所以絕不會是它有這個能力,把自己的意識驅逐出來,而是另有他人。 如果是這樣,背后必然有cao控它的主人。 那么,主人想要利用它達成什么目的呢?這個主人又是誰? 答案顯而易見。 能在凌云山稱王稱霸,號令群鬼妖邪的,又能是何人。 它是鬼王的眼睛。 蘇醒的鬼王一直在檢測著山上所有人的一舉一動。 勁風忽至,方輕鴻微微一偏頭,避過刺來的利爪尖刃,終于將目光移向叫喚半天無人應,正張牙舞爪朝他身上撓的小可憐。 看著對方氣急敗壞的臉,他疑惑問:怎么了這是?道友有事找在下? 小可憐登時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手腕一翻,就朝方輕鴻頸間的動脈抓去。 青年背負雙手,足尖一點,往后輕飄飄飛出兩米,表情無辜:有話好好說,怎么上來就打打殺殺。 你故意的吧? 小可憐咬牙切齒,停住腳步,抬手朝后一招:師弟們上,今天不給這家伙點顏色瞧瞧,我金鵬門顏面何存! 金鵬門 方輕鴻目光掃過幾人身上的衣服,還真有幾分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