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0)
看著英俊男蛟堅定的表情,方輕鴻猛的回神,悟了。黑蛟王一定暗戀道衍。 浣花劍宗既是修真界的尼姑庵、峨眉派,那開派祖師,自然也是女的。而且蛟類和蛇一樣是冷血動物,睡個覺不容易,起床氣都特別大,自然醒尚能鬧個天翻地覆譬如不久前發生的東海圍獵。更遑論硬生生被吵醒的。 道衍說喝酒,他們就喝酒;說讓他幫自己照拂后輩,就真兢兢業業地送機緣送情報 一時間,方輕鴻看黑蛟王的眼神都詭異了起來。他沒記錯的話,這頭老蛟的后宮都有十八房嬪妃了吧。 黑蛟王危險的瞇了瞇眼:你什么意思? 方輕鴻:沒、沒有!就是想問問目前除了蛟族,還有多少繼承洪荒血統的妖族在。 黑蛟王哼了聲,道:妖,是人族后來給我們定的名號。在上古時,你們可不敢這么稱呼。 上古時期,萬族林立,呈鼎盛之勢,各族間為資源爭奪也好、恩怨情仇也罷,兵戈之爭一直有之。而人族當時只能算其中一支,遠沒有今日雄踞五域,儼然獨冠天下的輝煌。 對擁有驕人過往的洪荒強族來說,人族擅自界定所謂的準則,給諸部以定義的形式,取的一些名字,都讓它們十分反感。 截教由于地理因素,和東海各部有些淵源,因而黑蛟王這一脈得了些許通天教主的傳承。否則瀛洲仙卷,也不會落到蛟族手里。 通天教主于異族有人情在,是以,異族們也不會在他的府邸過于興風作浪,這也是黑蛟王見好就收的原因。 天地劫難后,歷史出現斷層,異族也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寂,現在的確有很多,都不是洪荒前的物種了。而異族的凋敝,也讓后來誕生的精怪在繁衍能力極強的人族面前,逐漸勢弱。 但黑蛟一脈不一樣,它們的祖上,曾追隨應龍神參與過逐鹿之戰。當年凡順應天命,為黃帝公孫軒轅出戰而建立功勛者,皆獲得了鴻蒙天機的加持,即便自己身死道消,也為子孫后代掙到了福緣。 福澤綿延之下,蛟族逃過一劫??杉幢闳绱?,到黑蛟王這一代,血脈也已經很稀薄了。 越高階的生命體越難繁衍后代,再加上僥幸得存的族人本就不多,它們只能不斷與外族聯姻通婚,來保證血脈的延續。不止黑蛟王,他爹他爺爺他太爺爺都是后宮三千。 沒幾個了,神獸里也就白澤能好好活著,它命長。麒麟族有西王母的祝福,可能剩兩條漏網之魚,上古真龍只有應龍神一脈,早都戰死了。鳳族不知道,它們體內有涅槃血,天賦神通又是重生,被當時走投無路的仙人捕殺得最狠,早絕種了吧。 黑蛟王說到這里,不由發出聲冷笑:一班蠢貨,當鳳血是長生藥呢,大劫之下,該死的都逃不過。 臨末,又補充道:你那個應龍后裔的朋友,繼承的血脈之力也不行了,要想返祖,難于登天。 應龍是龍族之祖,也是百鱗族群實現生命階層跨越的終極目標。 方輕鴻心下好奇,忍不住問:為什么?繼承了它的血也不行嗎? 黑蛟王:不是血不行,是人的體質不行。就憑人族脆弱的身體,哪受得了真龍之血的霸道,想要孕育龍胎,懷胎者必早歿。 我等異族靠血脈繼承祖先的經驗、天賦神通,概因血脈里,蘊藏著有法則之力、秘術符文,這些東西本來就有很強的破壞性,人體如何承受?傳承的過程中,必然有大量的信息遺漏,代代這么下來,還剩多少東西? 方輕鴻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那有沒有可能,修為上去后自己推演出來完整的傳承符文呢?他問。 看悟性,本座活這么長時間是沒見過。黑蛟王再補一刀:即便他能聚齊符文,沒見過真龍也化不了龍。 方輕鴻抓住重點:沒見過就不行? 黑蛟王反問:不識真龍之威,你如何化龍? 也是哦。 你那個同伴,黑蛟王話鋒一轉,突然提及扶搖:他身上有臟東西,你當心點。 與此同時,西境昆侖山。 云頂金宮后方廣場的傳輸陣法突然亮起,緊接著,柳夢寒扶著滿身是血,已經不省人事的元弘走出。他身后僅余一名長老踉蹌著忠誠跟隨,另外一名已經在守護他們開啟通道時,被仙劍的余鋒掃了個對穿。 柳鳳聲負手而立,面對昆侖宮接連的慘狀,仍不動如山:回來就好。 柳夢寒擦凈嘴角血跡,垂首行禮:讓父親擔心了。 柳鳳聲扭頭吩咐身邊的人,將兩位重傷的長老帶下去養傷,而后對柳夢寒說:先隨我來。老祖難得醒來,早已候你多時。 是。 二人御器,直飛入方輕鴻不及踏足的昆侖山中部。天高云淡,朔風凜冽,連綿的高山積著終年不化的雪。 噗。 噗。 來到一處山巔,他們先后跳下法器,踩在厚實的積雪上。 又步行數百米,來到黑黢黢的洞口前。柳鳳聲停住腳,抬臂一攔,眼神示意柳夢寒做好準備。 一道蒼老的聲音自洞內幽幽傳出,鳳聲來了。 參見老祖。柳鳳聲一改人前八風不動的沉穩,以恭敬到謙卑的姿態,朝洞口彎腰俯首,深施一禮,您要見的人,晚輩已經給您帶來了。 夢寒,來。 柳鳳聲拍了拍青年的手肘,低聲催促:快去。 柳夢寒斂眸應是,朝老祖的洞府走近幾步,一股陰寒之氣撲面而來。他越靠近洞口,那股猶如被毒蛇盯上的附骨涼意,便越明顯。 他忍不住停下,回首去看立在原地的父親。對方此時的表情,卻是前所未有的陌生。 第56章 異變 為你,什么都值得 一剎花火, 轉瞬即逝,那點猶如幻覺般停留在柳夢寒虹膜上的異樣消失了。當他再定睛看去,柳鳳聲的臉孔早已恢復如初, 正帶著慈父的表情目送自己。 柳夢寒收回視線,那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壓在心底怎么都揮散不去。 跨入洞府時,柳夢寒稍稍停頓了下,才落腳。昆侖山中部共沉睡著三位大乘期老祖, 而在此閉關的這位,是昆侖宮上上上任宮主。 和另外兩位專心沖關飛升的大能不同,這位當年是笑傲同輩的天之驕子, 樣樣爭先奪第一,連飛升渡劫也是。結果卻在最關鍵的心魔關時遭人暗算,留下了嚴重的暗傷,不得不黯然退出舞臺。 這么多年來, 一直在閉關化解心魔留下的影響,也因此,他沒能兵解成散仙。修士扛過天雷后, 身體被淬煉成半仙之軀, 只差臨門一腳就能完成蛻變, 而這位昆侖老祖就沒那么幸運了,功虧一簣, 愣是被心魔倒逼回大乘圓滿。 可謂命途多舛。 柳夢寒甫一進入,就感覺自己踏入的不是山洞,而是哪個冰窟窿。修士寒暑不侵,他竟由內而外地,從骨頭縫里滲出一股徹骨的冷。 越往深處走, 柳夢寒越覺自己像踏進了一個完全獨立的小世界。這種感覺在他進入石室后應驗了。 腳下踩著的,視野所及的,赫然是一片純然漆黑的無垠星空。在這里,距離和方向感都失去了作用,無人能真正感知其它有多遼闊。 柳夢寒低頭眼觀鼻鼻觀心,作揖道:晚輩柳夢寒,參見老祖。 無邊恐怖的氣機讓他如芒在背,不可知的危險也許蘊藏在每顆星辰背后,也許為黑暗所遮掩,柳夢寒注意到這些星星都已經死了,或者說,整片宇宙都斷絕了生機。 到處彌漫著死的氣息,難怪要獨立閉關。 抬起頭來,讓老朽好好看看你。 干啞的嗓音透著股即將到達生命盡頭的暮氣。 柳夢寒依言抬頭,在看清面前人的形貌時,陡然一窒。 老者盤膝懸浮于半空,寬大的衣袍更襯出他佝僂的身形,已經瘦得皮包骨。兜帽下露出的一張臉顴骨聳立,眼窩深陷,兩顆滾圓的眼珠卻往外凸出,原本瞳孔的位置,閃著兩簇綠熒熒的瞳火。 仿佛修煉了什么邪功。 柳夢寒記得他父親曾經提過,說這位老祖為恢復昔日榮光,做過許多努力。再看人如今的模樣,不知中間遭過多少磨難。 老者漂浮過來,干枯的手伸到青年頰邊,留戀地劃過他細膩緊致的皮囊,我年輕時,也曾像你這樣,擁有迷惑人心的資本。 曾經引動上修界的好樣貌,已經在他那張垂垂老矣的臉上,尋不出半絲痕跡。 柳夢寒再次出聲:不知老祖喚晚輩前來,有何要事吩咐? 老者顧自喃喃癡語:這樣的好皮囊,這樣的好皮囊說著指尖內扣,在對方白皙光潔的臉上,劃下幾道血痕。 柳夢寒蹙眉:老祖 老者突然加快語調,去找那個道胎,讓他愛上你,然后 殺了他。 柳夢寒萬萬沒料到是這樣的要求,失態之下,不禁脫口而出:這是為何? 老者從某種亢奮的情境中冷靜下來,看到他內心的動搖,也不生氣,而是循循善誘:殺了他,我等方有一線生機,世間萬千生靈才能得救。 他是萬惡之首,如若不除,將引發無邊浩劫。 見青年仍有些抗拒,他話鋒一轉,和聲道:夢寒,我的乖孫,老祖召你來,還有樣好東西要賜予你。來,伸手。 不等柳夢寒反應,老者停在他臉側的右手退開些許,手腕一翻,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便出現在他掌心。 柳夢寒渾身一震,驚愕道:這這不是?! 話未說完,那團東西就朝他迎面撲來!緊接著,柳夢寒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重歸寂靜的神秘空間里,老者赫赫的喘著氣。 他臉上僵硬的肌rou因為笑容,而被扭曲的擠到一起,眼眶有黑氣溢出,眼白的位置瞬間被濃墨重彩的黑吞噬。 一股無論對方輕鴻,還是扶搖來說都無比熟悉的惡力,瞬間在洞府內彌漫開來。 找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整個洞府內,回蕩著他瘋癲滲人的笑聲。 東海水晶宮。 就在柳夢寒遇襲的同時,扶搖捂住嘴,黑血止不住地從指縫間溢出,很快流滿了整只手。他瞬息間遁出萬余里萬幸他們作為黑蛟王的座上賓,無妖來盯他的梢。 而憑他的修為,在不想讓誰跟著的時候,也沒人監控他的行蹤。 扶搖一松手,頓時一口血就吐在了袍袖上,將經過賜福的大氅燒出個窟窿。額頭青筋暴起,視野逐漸模糊,他強忍著身體被撕裂的疼痛,雙手快速結印。 不能不告而別。 伴隨結印的變幻,扶搖體內原本被驟起的黑浪逼得丟盔棄甲,連失城池的力量演化為熊熊火海,奮起直追,和黑浪在身體各處關節經脈絞殺,誓要收復失地。 皸裂的痕跡已經浮現到了體表,他體內的戰爭也到了最激烈、最關鍵的時刻。扶搖咬破舌尖,強提一口氣,保持靈臺的清明。 他會擔心。 至少,至少要告訴他一聲。 憑著這股信念,扶搖硬是把洶涌的黑浪都壓了回去,然后撐住搖搖晃晃的身體,一點點地,事無巨細地將可能暴露的痕跡銷毀。 而在稍早前的大殿內。 聽了黑蛟王的提醒,方輕鴻當即嚴肅起來:有東西附他身上了?還是沾了邪崇?殿下有辦法處理嗎? 黑蛟王: 他要笑不笑地看著方輕鴻:你就不懷疑下他本身的問題? 方輕鴻想也不想:他能有什么問題,要真想對我不利,先前有的是機會下手。 黑蛟王的表情開始變得耐人尋味:你還年輕,這世上的諸多手段、諸多心竅,你豈能一一看盡。 說完這句意味深長的話,他瞄向方輕鴻右手尚未及摘下的扳指,道:你小子運氣是真好,能得到它,真是便宜你了。 方輕鴻低頭一看,是通天教主的扳指。 殿下識得它? 它到底是用來干什么的?像乾坤袋一樣收納著通天教主的寶貝,還是什么攻擊防御的法器? 在方輕鴻鍥而不舍的追問下,黑蛟王不耐煩地回:去把它復蘇了,日后你若想登蓬萊仙島,此物必不可缺。截教的總山門,可沒瀛洲島那么好讓你渾水摸魚。 什么!又要復蘇! 方輕鴻突然覺得前路漫漫,任重而道遠。怎么人家的仙器拿過來就能用,到他這兒就把把要他先開光,把人伺候高興了。 涅槃池已經被用完了,我上哪兒去找同品階的東西??! 他心底的哀嚎沒人能聽到,只有自己能獨享。 嗯?黑蛟王突然抬頭,皺眉道:去看看你那同伴,他的氣息突然消失了。 話音未落,人已經沖到了大殿門口。等他把水晶宮翻個底朝天,扶搖在一堆蝦兵蟹將的簇擁下,施施然飄了過來。 方輕鴻立即上前:你去哪兒了? 扶搖:散步。 方輕鴻: 方輕鴻:哥,搖哥,我喊你哥行不行,下次閑逛能提前說聲嗎,害我白擔心一場。 生氣抱怨時的眉眼是如此生動,帶著不自知的親昵,扶搖微微一怔,而后說:好。 方輕鴻轉怒為笑,你看看你,我為了你差點得罪蛟王,把他水晶宮掀了,你是不是該表示表示??? 扶搖:謝謝。 嗯? 今天怎么這么好說話? 方輕鴻歪歪腦袋,瞇著眼睛打量他。 扶搖停頓了下,道:我有事需處理,劍宗之行,不能與你同往了。 ???你不跟我去啦。青年的失望溢于言表。 嗯。扶搖手在那顆毛茸茸的腦袋上空停頓片刻,還是落下了。他輕柔地撫過青年順滑的發,說:想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