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半個小時的搬運之后，彭原落子將軍。馬克斯也快樂地起身，消失在茫茫的郊野之中，就像他來的時候一樣悄無蹤跡。

    只有神器「酒與血的祝?！沽粼跓熁液凸┢方豢椀钠灞P上，昭示現實的過往。

    丁景儀的臉上是見到死尸一樣的厭惡，畢竟他被這東西傷害過。

    他頂著厭惡，強顏歡笑：“阿原，這樣你就有艾洛溫的第二件文物了，論文不愁啦……開心一下吧?！?/br>
    “得了，不差那一張畢業證……”彭原拾起長劍，“壓箱底，這樣就沒人能再拿它傷害你了?！?/br>
    午后昏暗，下起雪來，雪花落在丁景儀的睫毛上，他眨了眨眼，閃爍的冰晶融化，滴了下來。

    121、第 121 章

    雖然冬季不適宜施工，但彭原還是買了水泥，在陽臺上呼嚕嚕地攪合起來。

    丁景儀裹著毛絨睡衣從臥室探出頭來：“干什么呢，大晚上的擾民嗎？”

    “等會給我整個凝固魔法……”彭原說，“奶茶買好了，八點臥談會?！?/br>
    丁景儀轉頭望去，客廳茶幾上擺了一排奶茶，他不由笑出了聲：“八點臥談會七點喝奶茶，大晚上的不想讓我睡覺??？”

    彭原敞開用紙板做的模具，把「酒與血的祝?！箶[進去，再澆上調制好的水泥。

    水泥還沒怎么樣，丁景儀的笑容先凝固了：“你可想好了，給這東西的來頭編個故事，它起碼能讓你換篇論文?！?/br>
    彭原指了指被水泥掩埋掉大半的神器：“我就問你，看見這東西你害怕不、膈應不？”

    丁景儀轉過臉去：“我不想看到它，倒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你明白的。我可以面對它，但沒必要。勇氣是有限度的，不應該被消耗在這里?！?/br>
    想想魔法師奧林被視如己出的曼德克利特王子傷害的事情吧，不難理解丁景儀現在的感情。

    “不要論文！”彭原又拍了一鏟子，“埋了它！”

    “它是文物……”丁景儀提醒，“你要毀壞一件文物嗎？”

    彭原愣住了，就算作為時空神的他有能力將任何破爛恢復到完好如初的狀態，但作為考古系學生和普通公民的他，面對一件文物該有怎樣的態度，不言而喻。

    丁景儀再次提醒：“你要是弄壞了它，就喪失了作為專業人員和公民的資格?！?/br>
    “景儀，你不覺得我們現在過得很魔幻很撕裂嗎？”

    彭原坐到小板凳上，“一邊盡著公民的本分，一邊遭受神靈和貴族身份帶來的毒打?！?/br>
    丁景儀嘆了口氣：“沒錯，如果你還是時空神，你就可以隨意毀滅它。讓它變成異端神在歷史里留下的塵土?！?/br>
    彭原搖搖頭：“那也不對，時空神的職責是觀察、而不是干涉，這是艾洛溫史學家共同的結論。但我現在是黑臉貓：不知道自己是誰，是死是活?！?/br>
    說完，彭原心里升起一股輕微的愧疚，像是從小到大說錯話之后的習慣性反應。

    “算了……”丁景儀說，“總給你出難題，我來把它收拾掉。有空我拿它到鋼鐵廠去，隨便找個爐子扔了就行?！?/br>
    彭原又往模具里倒下一鏟子水泥：“不用。你不提文物，這件事我還想不到這么深。白哥昨天不是說，先前馬克斯砍傷的安保人員送到醫院就沒救了，死因就是失血過多，證明「酒與血的祝?！挂廊皇怯行У纳衿?。

    這樣一來，它的意義就超過了文物，我們獲得它，和工地施工挖出引信保險失效的炸彈是一個性質的——挖出危險的東西，就得收拾了?！?/br>
    “為什么要這樣做？”丁景儀指了指水泥，“你完全可以讓它不復存在?！?/br>
    彭原略一思忖：“我不記得神器是怎么帶出艾洛溫的，但馬克斯送這個東西來，肯定有理由?，F在我們不知道理由，但要保存好它。

    如果扔到鋼廠里汽化就不好找了，我要讓它保持在一個便于回溯的形態——就這樣?！?/br>
    最后一鏟子水泥蓋了上去，再也看不出長劍的樣子。

    丁景儀如釋重負地出了一口氣：“很合理，來吧?！?/br>
    “我不過糊弄一下自己！”

    “弄弄子！”

    丁景儀揚起尾巴，卷過一杯奶茶通入吸管，他又打了個響指，水泥迅速固化，「酒與血的祝?！咕妥兂梢粋€長條硬塊，誰也看不出它的原樣。

    彭原拽過提前買好的苫布蓋上去，房間就安靜下來，像什么都沒發生。

    兩人洗了手，坐回沙發，對著茶幾「噸」了起來?！竾崱雇曛?，彭原枕在丁景儀腿上睡起覺來，午睡的時候他進入了奇妙的夢境，夢里他時而是矯健的獨角獸、時而是恐怖的人魚、最后又變成軟軟的黑臉貓。

    丁景儀突然搖了搖彭原，說：“我把倫德送到了常仙那里?！?/br>
    彭原迷迷糊糊地問：“怎么回事？”

    丁景儀放下杯子：“常仙看著灰仙有了徒弟，心里羨慕，我就順手做了個人情。倫德沒見過活得這么久的同類，他也很好奇，就同意了?！?/br>
    彭原捏了捏丁景儀的腰：“我是問你怎么回事，小老弟。那是你養大的小蛇，這么就送走了？”

    丁景儀的目光落到窗外：“有時候我覺得對每一個人親近負責，就是對每一個人不親近不負責?！?/br>
    彭原開了一杯新的奶茶塞進丁景儀手里。在彭原看來，五哥最厲害的本事不在仙術，而在茍過漫長歲月的技巧：亂世求生、盛世求進，忍住壽命帶來的無聊，又存有激情和熱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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