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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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晏初斜睨一眼孔渠不老實的手,抓過夢魘的手在夢魘自己身上劃了一道,然后將那塊云絲按到傷口上,等云絲吸飽了血才拿了下來。 飽吸鮮血的云絲在陽光的照射下滴滴答答地滴著血,血跡流淌過的地方顯露出與血跡完全不同的白色字跡來。 方晏初看著那些字,越看眉頭皺得越緊,最后將云絲抓在手里,隨手將夢魘塞進了禁錮籠子扔給孔渠,叮囑道:讓夢魘帶路,帶你們去找蓬萊。 哎哎哎!孔渠手忙腳亂地接過夢魘,看方晏初行跡匆匆忙問道,我們去蓬萊干什么? 去找商浮梁,無論如何都要在他手上拿到塵世鏡。記住,只有塵世鏡,其他的,你們動也不要動。 智清開口:那我 聽我的。方晏初深深看了一眼智清,長明燈我會幫你拿回來,但不是現在。你一定要幫孔渠拿到塵世鏡,如果沒有塵世鏡,長明燈就拿不回來了。 方晏初的眼神仿佛有重量,壓在智清眼里,也壓在他心頭。他已經相信了方晏初快要一萬年了,那么再信一次又何妨。 肯定地點點頭,智清咬牙道:好的,我去拿塵世鏡,那你呢? 我?方晏初笑著揮揮手,我跟人有約了。 第七十六章 (七十六) 季千山早早收拾好了自己,坐在桌前喝一杯六安瓜片。這是人世間少見的好茶,茶湯清亮、香氣清遠,清熱解燥緩解疲勞,只是不是冬日里飲的茶葉。 不過進了冬之后凌云殿就再也沒有剩下的鮮茶葉可以炒茶,只能湊合著喝一喝人世間的茶葉,季千山又不擅長品茶,不管是冬天還是夏天,對他來說只要不是凌云殿自己的茶葉其他的東西再好也都是一樣的,怎么喝都覺得欠一個味。 黃鶯兒出去他知道,雖然黃鶯兒那小丫頭見色忘義要美色不要命,再怎么說他和黃鶯兒也有半截主仆之情,于情于理她都應該告訴一聲季千山。 盡管一夜沒睡,但季千山絲毫不見疲憊,反而倚著方桌輕輕敲打著桌面,回想著黃鶯兒臨走時留下的只言片語。她的語氣很急,就好像有人掐著她的脖子似的,趕時間一樣地說:我要去趟蓬萊,不知道智清大師他們要干什么,龍游君沒出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哦,來了!我看他們臉色不太好的樣子,你要小心應對。 小心應對 到底是什么事情讓師父把孔渠和智清兩個人都趕走,而且是這樣匆忙地行動,如果不是擔憂他們的安全,那就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趕時間完成了。 師父到底知道了什么消息呢? 季千山太了解方晏初了,他這個師父可以說是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的典型代表,但那不是因為他不害怕,而是因為方晏初太好面子,能端著那副世外高人的樣子就端著。就連在夢里得知季千山是自爆拉回時間線的時候他都沒表現出什么情緒來,現在能讓他師父表現出急躁的事會是什么呢? 正想著,方晏初的身影拐過方院的抄手游廊,沿著游廊下的路轉過影壁山石,步履平穩地緩緩走來。 師父!季千山放下茶杯,猛地站起來竄到門口去迎接他,嘴上十分乖順,師父,怎么也不多穿點啊,這天氣這么冷,我幫師父暖暖手吧。 嗯。方晏初沒有推辭,順勢把手放進他手心里。就算再怎么失勢,圣人也還是圣人,受到天地垂青,寒風不會摧殘他,烈日也會避著他走,除非他愿意不然誰也傷不了他。 方晏初手心溫熱,一如冬日里的爐火一樣,握在手里令人心中生暖。反倒是季千山,本來就天生魔軀不受待見,熬了一宿之后還灌了半壺清熱避暑的六安茶。這情景竟不像是季千山幫方晏初暖手,倒像是季千山從方晏初身上借一絲熱死了。 師父的手比我的熱哎,季千山倒是也不挺著,干脆利落地把方晏初往里拉了一把,雙手搓搓方晏初的手指,那師父幫我暖手如何? 方晏初同樣點點頭,握過季千山的手指捏了一把:可以。 這提議本是季千山提的,輪到方晏初捏住他的指尖時他倒是害羞了。季千山臉白,害羞的紅色像是墨水一樣被他的臉吸了上去,只剩下兩只亮晶晶的眼睛含著水看著方晏初:嘿嘿,師父的手好熱啊。 那不暖了。方晏初應聲放下他的手,轉而伸手去摸他的頭發,手伸到一半突然停住了,握著季千山的胳膊往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著他。 師父,怎么了?有什么不對的嗎? 搖了搖頭,方晏初繼續抬起手去撫摸他的頂心:沒什么,就是覺得你長高了很多。 初夏季千山剛來的時候才那么一丁點高,看起來就像個才十五六的小孩,這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像野草一樣瘋長起來。 快要比我高了。方晏初比著他的高度和自己相比,發現跟自己只差出了一節小指的高度。 他知道少年人長得快,但這也未免太快了點,不過半年多點的功夫,居然就長了這么多。 這跟一千年前他的那個小徒弟季千山可不是一個人了,之前的季千山以百年為一歲,直到進了凌云殿一千多年才終于舉行了加冠禮。他年歲長得慢,身高自然也慢,長了一千多年才比方晏初高那么一點。尤其是將近成年的那一百年里,幾乎每一年都要拿出尺子跟方晏初比到底誰高。 季千山向前一步,跟方晏初腳尖對腳尖地站著,笑道:師父是希望我長高,還是希望我就這樣呢? 他嬉笑間抬眼看著方晏初,現在他不用抬頭也能將方晏初的臉都收入眼底,再過幾個月也許就能比方晏初高了。 方晏初感到一種莫名的壓迫力,移開跟季千山對視的眼神淡淡道:不過兩三公分的高度而已,少年人長得快,很快也就壓過我了。 這話不是他第一次說了,以前的季千山也常聽這句話。但那時候的方晏初總覺得自己長得太慢,好像比這個世界進階最慢的功法都要慢似的,恨不得自己像樹木像野草,見風就長見雨即生。 但是現在季千山知道了,野草會瘋長自然是因為不長得快一些風雨就會摧殘他,不長得快一些就會追不上短暫的生命。溫室里的花是不用快一些長的,他們只需要慢條斯理地優雅地生長,哪怕一百年長一片葉子都不要緊。 那師父說到底要不要我長嘛。季千山仍舊不肯退后,還變本加厲地拉住方晏初的手晃了晃。 身高也是我說不長就能不長的嗎?方晏初有些無奈道。 季千山的長高快得簡直有些不正常,而季千山最開始來的時候那個十五六歲的樣子也不正常。 他心里隱約有個猜測,在血海的一千年季千山并沒有真正恢復到自己的全盛時期,而是在跟天道的對峙中消耗了一部分力量,現在季千山正在一點一點地拿回屬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力量。 至于他什么時間能恢復全盛,方晏初猜,應該是自己完全集齊四圣物遭天譴的那一天。 只有這樣季千山才能保證自己有絕對的力量回溯時間。 而這個時間之所以會卡得那么準,恐怕也是因為天道阻攔,季千山晚一天拿回力量就無法在第一時間內回溯時間,若是早一天恐怕就會遭到各大修真門派的圍攻,以圖消耗季千山。 那一天應該是季千山在無數次死亡與新生中總結出的最佳時機。 如果是師父說的話,季千山摸了摸自己的頭,輕輕拍了拍頂心,那我聽一下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呀。 如果那一天到來的時候季千山沒有恢復到全盛狀態會怎么樣呢? 院門上貼著紅紙黑字的春聯,北風呼嘯著從紙面和墻磚的縫隙之間吹過,發出嗚咽般的聲音。方晏初看著滿面笑容的季千山,思忖良久才壓下自己心中的嘆息。 看過了夢中情景之后,方晏初又何嘗不明白季千山的心思呢?哪怕是沒有恢復到全盛狀態又怎么樣呢?季千山難道就會惜命嗎? 他只會更尖利更決絕,到時候恐怕要這個世界陪葬吧?教出一個魔頭來沒什么大不了的,要是真的教出一個毀滅世界的怪物來方晏初可要頭大了。 方晏初垂下眼睛:沒事,你接著長就行了。 滿意地勾起唇角,季千山眼中笑意更盛。什么狗屁的溫室里的花,他才不要當,要當就當樹木當野草,在有風有雨的地方瘋長。 直到有一天長得比天還高,比地還大,然后翹著腳去夠云端上的人,掏出一片最大最大的葉子為他遮風擋雨。 季千山習慣了得寸進尺,都離方晏初這么近了不做點什么他都閑虧得慌,但是又不知道該干點什么,畢竟僅僅是這樣站著他都覺得好開心。 反倒是方晏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摸上他的額頭,看著他眼底的紅血絲皺了皺眉道:你沒睡覺? 季千山心虛地撓撓頭,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本來方晏初和孔渠出去之前就囑咐了讓他好好補個覺,結果被他用來硬灌了半壺一點都不好喝的六安瓜片:我我睡不著。 他露出一個澄澈的笑意,腳尖不安分地蹭動地板,時而踢到方晏初的腳尖。 方晏初感覺自己就像是養了一只過于活潑的貓一樣,這只貓不但在夜里瘋狂蹦迪攪得人睡覺也不得安寧,還要倒騰自己本來也不大的腳丫子奮力扒拉著自己,怕自己把它落下半分。 有事需要你做的時候我會跟你說的,現在,方晏初推了一把季千山,睡覺去吧。 這會兒正是咖啡因上勁的時候,外頭太陽高升,季千山哪兒睡得著???他咬了咬唇,順著方晏初的勁兒往臥室走,臨到臥室門口突然伸出手用力拉了一把方晏初。 倒臥在床上之前,季千山用胳膊勾住方晏初的腰,帶著他一起坐在了床上,撒嬌道:師父要是不睡的話,我也不睡。要不師父再給我講一講當年游歷的故事吧? 方晏初無奈地嘆了口氣,從自己緩緩恢復的記憶里找出一個故事的開頭來,接著那個故事講了下去。 他們都需要從一千年前那段時光里抻出一條線,好讓他們抓著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第七十七章 (七十七) 醒了? 方晏初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了,門窗緊閉窗簾死死地拉著但還是露出一條縫隙,夕陽的余暉從窗外投射進來,照亮了一小塊區域。 沒有理會季千山,而是慢慢閉上眼睛,然后重新睜開,等待游離的意識逐漸回籠。方晏初這才意識到,他居然真的睡著了,而且睡得死死的,差點連晚飯都睡過去了。 嗯半晌他才坐起身來,發出輕微的聲音,什么時間了? 師父你睡過頭了,季千山遞過一杯茶,是六安瓜片,上午那壺我倒掉又重新沏的,用了前幾天下在梅上的雪水沏的,師父嘗嘗看。 說完沒等方晏初伸手去接,季千山便爬上床邊,一手按住他的手腕,一手將茶杯的杯口湊上方晏初的唇。 方晏初剛一睡醒的時候難以集中注意力,眉眼低垂著沒什么精神,順著季千山的力道喝了兩口。熱氣騰騰的茶剛一入口便散發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令方晏初的精神為之一振。 怎么樣,師父?這茶還合心意嗎?季千山輕輕抹去他嘴邊殘余的水漬,收回茶盞轉了一圈,將方晏初喝過的地方也一并抹過,隨后將茶杯輕輕地放在床頭柜上。 方晏初的精神被茶水提起來了不少,伸手去扣自己的衣服扣子,睡覺的時候也許是姿勢不對,扣子被掙開了幾顆。他一邊扣扣子一邊說道:六安瓜片還是夏天喝好,冬天喝太涼了。你也少用些雪水雨水沏茶,人世間不比千年之前了。 是。季千山笑著應道,之前師父教我沏茶,總是用梅上的雪水,我以為師父會喜歡的。 他這么一說,方晏初反而想起千年之前,他憑借一己之力斷定自己即將隨著世界隕落,匆忙之下才想起教授季千山如何生活。洗衣做飯飲水煮茶,凡此種種,一樣一樣地教。 那時候人世間還沒有這么發達,足不出戶就能享盡天下水源,就算是凌云殿這種地方也得小道童去山下挑水來喝。山上清泉倒是也可飲,但是凌云峰那時候是荒山野地,靈氣十足,漫山遍野的草木精怪,小道童們寧愿下山挑水也不愿意去溪邊打水。 泡茶也是講究,最上講究的該用陳年雪水,因為雪水融化又沉淀之后水質軟雜質少,適合煮茶。但當時凌云殿積下的雪水不夠使了,再加上只是教學演練不是正經泡茶待客,方晏初索性直接用當年從梅上掃下來的雪化成水使用。 誰想到季千山這孩子那么多好的不學,非要學這壞的。 這一千年人類又不知道做了什么事,空氣都污濁了不少,雪也沒有看上去那么潔白了,當年化成的雪水也不知道能不能喝。好在凌云殿有圣人坐鎮,尋常污濁物都被擋在外面了,要是真是從凌云殿的梅花上采的雪問題應該也不大。 用普通的礦泉水泡茶就好了,方晏初從床上下來踩上鞋子,回看了一眼季千山放在床頭柜上的手,茶葉的好壞如今也不在水上了。 季千山單手搭在床頭柜上,聞言緩緩攥緊了拳頭,撐起身子跳下床,依然問道:師父覺得今天休息得好嗎? 方晏初緩緩套上衣服,頓了一下之后慢吞吞地答道,還行。 事實上豈止是還行,方晏初甚至覺得自己幾輩子都沒有睡過這么踏實的一個覺了。 本來他耳朵里就灌滿了日夜不停的哭喊聲,再加上最近又勞心勞力地籌劃著四圣物的事情,沒有萬里江山圖在側的時候別說睡覺了,連打個盹都難。但是今天卻被突然襲來的困意席卷了,海浪一樣的困意淹沒了他的意識,令他在不知不覺間陷入了昏睡。 師父要是睡得好的話,明天我還來陪師父睡覺好嗎? 方晏初偏過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季千山。床上的被褥還沒有疊好,兩個人的輪廓在被褥上清晰可見,兩條被子交疊在一起,被角壓著被角疊加出曖昧的距離。 季千山笑靨如花,坦然追問道:師父說好不好嘛? 不必了。方晏初隱約覺得腰上的一塊皮膚有點疼,墨色紋路構成的游龍盤過他細瘦的腰肢,游走著將一絲煞氣送上他的指尖。 那一縷煞氣纏繞在他的指尖,親親密密地繞了一圈,然后留戀地蹭了蹭。方晏初單手舉著那一縷煞氣看向季千山,季千山毫不避諱地靦腆一笑:我是不是離師父太近了,煞氣怎么跑到師父身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