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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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東家當年提筆成符,大約也是這個年紀罷。 夜幕更沉,明月更亮。 野貓野狗也累得睡去,長街之上,只有夜風呼嘯往來。 宋潛機背著琴匣,踏月而行。 他上輩子與這里常打交道,了解黑店人的職業素養,的確不擔心。 當鋪前燈籠像兩點鬼火,明明滅滅。 街盡頭走來另一個人。 那人穿著破爛粗布麻衣,鞋掉了一只,東倒西歪,跌跌撞撞,好幾次險些摔趴下,卻又在最后一刻穩住。 柔膩春風卷起他身上的酒氣,飄到宋潛機鼻端。 宋潛機心想,一個醉酒的小混混。已經醉得迷路了。 一座城治安再好,也少不了三教九流,只要不惹到修士頭上,不耽誤百姓供奉香火,華微宗懶得費心多管。 華微城就有許多小混混。 宋潛機前世逃命時,很熟悉這類人,偷雞摸狗喝假酒,聚眾打假耍無賴,居無定所睡橋洞。從不犯大罪,也絕不安分。 街上只有他們兩人。 小混混忽然迎面撞來。宋潛機向一旁避讓,伸手欲扶: 小心點。 對方又一個搖晃,恰好避開他的手。嘴里含糊應了一聲,不像道謝,醉得沒睜眼。 擦肩而過時,宋潛機下意識掃過那人面容。 一張很年輕,很平凡,過目即忘的臉。 走出三步遠,宋潛機心神微動,皺起眉。 到底哪里不對勁呢? 是了,分明剛才親眼見過,他卻已經忘記對方長什么樣! 好像從未看清過那張臉! 隱容術,是個修士! 與自己一樣,一個深夜進黑店的修士。 宋潛機心中的驚訝一閃即逝,腳步卻沒停,更沒有回頭。 對方是什么人,跟他有什么關系? 把琴交給何青青,讓那個小姑娘別在他的菜地哭,才是眼下重要的事。 醉酒的小混混跌進當鋪門。 衛平!你來了。小斫笑得幸災樂禍,湊近道,怎么,你的劍又斷了? 名叫衛平的少年從地上爬起來: 我的劍不斷,你們豈不是沒生意? 不是我吹,我們今天生意可好了,剛才還有人來買琴。 衛平不信,他的目光落在桌上。 滿桌的琴還未收起。一片珠光寶氣,奪目炫彩中,混入一柄不起眼的長劍。 陳舊樸素,平淡無奇。 像山雞掉進鳳凰堆,不,說它山雞都是抬舉。衛平想。 這雞,不,這劍多少錢?衛平問。 你給二十靈石吧!小斫說。 扯,最多十塊!名叫衛平的小混混顯然也囊中羞澀,但比宋潛機臉皮厚得多,嬉笑著拍下十個靈石,抄劍就走,多一塊都沒有! 不行。掌柜想了很多事,終于回神,看見衛平正拿著宋潛機留下的舊劍擺弄,這柄我不想賣。你換一柄。 衛平回頭,挑眉一笑: 不換,我看它順眼,偏喜歡它。錢貨兩清,就是我的了。 這一笑,令他看似平凡的面目,忽然生出燦爛光輝。 竟蓋過滿室浮華琴光。 第23章 一張名琴 伙計小斫因這光彩笑顏恍了神, 被掌柜手肘一撞,才啊地驚呼出聲。 隨即惱羞成怒:好端端的笑什么笑,你正常點行不行?!你練這隱容術多嚇人, 自己心里沒數嗎? 衛平無辜攤手:那是我還沒練到火候,氣息一泄, 容貌也變。 這句話說完, 他又變回普普通通, 邋遢潦倒的小混混模樣。 任誰從他身份經過,都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方才那攝人心神的笑容, 仿佛從未出現過。 我先走了, 不嚇你了! 掌柜抬起一只袖子, 穩穩擋在他面前: 把劍留下,我要拿給老東家看。 一柄破劍,十塊靈石, 有什么看頭?衛平輕嗤。見掌柜冷著臉不讓路,忽地足尖一點,身形憑空躍起, 離弦之箭般沖向門口。 他動作毫無預兆,只留下笑嘻嘻的聲音: 那老頭以前說過,要讓我做未來少東家, 你們忘了?少東家買一把劍而已, 別計較啦! 小斫聞言, 不可思議地瞪大眼, 真懷疑此人臉皮比華微城城墻還厚。 然而任由衛平上下騰轉,無聲地翻橫梁踩桌子, 一息之間變幻數十種輕身術, 始終有一只袖子攔在他面前。 掌柜冷笑, 金丹威壓隱隱流瀉:東家還說,你肯學他的書道,你才是少東家,你一日不學,你就什么都不是! 雙方困在小當鋪,顧忌頗多,都不敢泄露氣息,惹出大動靜。 衛平終于被逼落地,破口大罵:你們書圣門下欺人太甚!做生意強買強賣,收徒弟也偏要勉強? 喂,你這死無賴! 小斫剛擼起袖管,衛平已捂著心口演起來:別動手啊,我心疾要犯了,死了賴你一副棺材! 恰在此時,地下傳來一聲痛苦哀嚎,仿佛給衛平配音。 三人面色齊變,掌柜向樓下奔去。 小斫咬牙:鄭老心疾真犯了,一定是被剛才那小子氣的! 從宋潛機進門當劍開始,注定小當鋪迎來兵荒馬亂的一夜。 鄭老怎么樣了?衛平問。 還好。吃過定神丹藥,我幫他疏通過靈氣,打坐入定了。掌柜擦汗。 都是那小子惹的禍!小斫氣道。 到底怎么回事?衛平徹底被勾起好奇心。 他很后悔沒有早來片刻,遇到那個寫符的人。 掌柜也氣悶,在桌上拍出一張養氣符:鄭老盯著這張符,越看越覺得精妙,每一筆都完美。又想起那小子竟然說只會一點,越想越氣,入了障,著了相,覺得自己大半輩子白忙,一點也不會了!這符我得拿走,不能再讓他看見。 衛平凝視符箓,神情專注,半晌咦了一聲: 這上面有字疊在一起! 小斫覺得莫名其妙:這不叫字! 養氣符是最基礎符箓,有許多畫法,都能起到相同功效。 符師運筆習慣不同,留在符紙上的痕跡便不同。 不,這不僅是符,也藏著謎語。寫它的人,一定想通過這道符箓,傳達一個意思。衛平嚴肅道。 什么意思?掌柜擰眉,又想起那少年淡然的面容。 衛平問:如果我能解出來,破劍給我? 掌柜想了想:好,你試試。 衛平將符紙顛倒,抽過掌柜記賬的紙筆: 倒過來,每一筆都逆著他的筆畫順序看。筆劃拆開,不要重疊 片刻后,衛平擱筆,諾,這次看出來了吧。 掌柜面色凝重地接過。 卻見紙上赫然兩個大字jian商。 衛平拍桌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明白沒?你們遇見高人啦。他根本不是想寫符,他就是想罵你啊,你是不是坐地起價了? 掌柜臉色忽紅忽白:開門做生意,生意人,賺點錢怎么了! 小斫忽道:我終于知道,為什么東家想收你這個無賴。 敏銳的直覺,遠超常人的天賦和靈性。 別捧我,捧我也不給錢!衛平抄起舊劍,大笑出門去,踏進夜色。 小當鋪安靜許久。 掌柜嘆了口氣:我們這輩人年輕的時候,但凡有些出息,便覺大丈夫生于世,當佩三尺長劍,立不世之功,可現在的真正天才都怎么回事?世上揚名之輩,多少是沽名釣譽之徒? 小斫:衛平腦子不正常,剛才買琴的心機深沉、拐彎抹角罵人,我都討厭。 你討厭也沒用。掌柜搖頭:去吧,把這jian商符送給東家看。東家大限將至,苦于衣缽無人能繼。我們不能壞三不問規矩,就交給東家自己決定。 *** 等人是件很無聊的事。 兩個人深夜等人,彼此卻無話可說,氣氛比一個人更辛苦。 何青青又困又餓又冷,她今日遭人欺辱,又崩潰大哭過一場,精力耗盡,身心俱疲,意識漸漸昏沉,忘了身在何處,旁邊坐著誰。 她竟向陳紅燭歪去。 陳紅燭下意識閃躲,看了眼何青青過分瘦弱的身體,最終沒動,任由對方腦袋靠著她肩膀。 我也累了。她嘟囔,稍坐近些。 當宋潛機回來,遠遠看見自家門口一道人影變兩道。 兩個女孩子互相依偎。 月光下像一紅一白兩朵蓮花。 熱烈與柔弱相映,畫面很美麗,宋潛機很頭大。 一個已能哭萎鳳仙花,兩個還不哭倒竹籬笆。 陳紅燭沒有睡著,只是閉眼養神。 聽見腳步聲便坐直了身子。她一動,何青青也醒了。 意識到自己居然靠在華微宗大小姐身上睡覺,嚇得猛然站起身: 對不起。失禮了。 那少年披著一身月輝走近。 宋師兄!何青青驚喜地喊,又覺極不妥當,低聲改口,宋道友,你回來了。 陳紅燭沒有看她,只盯著宋潛機:你去哪兒了? 宋潛機指了指前襟紅色紙鶴:你不是知道嗎? 何青青聽他們語氣熟稔地談天,心中滋味莫名,似羨慕,又似酸楚。 又聽陳紅燭問:我聽說你是佩劍出門的,你的劍呢? 當了。宋潛機淡淡道。 當了?!陳紅燭跳起來。 宋潛機沒理會,他想盡快解決這件事。 于是卸下琴匣,轉向何青青道:拿去吧。 琴匣一開,碧光乍泄。 琴身纖細柔麗,似一江春水,七根弦如水上波紋。 春水碧于天,襯得明月也暗淡無光。 這是綠漪臺?陳紅燭忍不住驚呼。 宋潛機其實沒注意琴名與講究,只因入手掂過,這張重量最輕,便選了它。 你一個劍修,當了自己唯一的劍,就為買一張綠漪臺送她? 陳紅燭咬了咬下唇,伸手指琴,又指人,你,你是不是瘋了! 何青青比她更驚訝,甚至是惶恐。 她怔怔望著宋潛機。 竟不敢接。 綠漪臺當然最輕。按天西洲名門望族的講究,它是家里長輩,送給小女兒的第一張琴。 它不便宜,女孩帶著琴出門與同伴玩樂踏青。旁人見了,便知這女孩家境優渥,且在家極受寵愛,輕慢不得。 第24章 菩薩心腸 你對得起那個人的教導嗎?陳紅燭氣道。 與他人何干。宋潛機疑惑反問。 他覺得對方誤會了。 一來, 他并不知門派世家里送琴有何典故講究,哪張最輕買哪張。在他眼中當鋪的琴都很普通,只要按照這個模樣、漆這種顏料、用這類木材, 不管誰做,做出來的琴都能叫綠漪臺。無論標價多少靈石, 都不過是樣子貨。 只有九霄環佩枯木龍吟太古遺音那般具有斫琴者功力加持,天上地下獨一張的, 才配稱名琴。 二來,舊劍于他已是無用之物, 平日放屋里,不僅積灰, 還占地方。 他用一件自己最沒用的東西,換了自己最心愛的菜地不受損失、重回清凈。 怎么看都很劃算。 陳紅燭急道:倘若我有你這樣的機遇, 絕不會浪費。 宋潛機更加疑惑:又與你何干? 陳紅燭跺腳,氣跑了。 她終于發現, 每次與宋潛機見面, 不管開局如何,總以生氣告終。 那個人興致上頭,隨口教導他, 難道就看中他惹人生氣的本事天賦異稟? 畢竟有種說法:師父收徒,是想在徒弟身上找尋年輕的自己。 何青青擔憂地看著小徑盡頭, 紅裙翩飛消失處。 宋潛機將琴匣塞給她:快回去吧。 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她也不敢收。 宋潛機一驚。別搞我啊, 那我這一晚上不是白折騰? 何青青只聽那少年輕聲嘆氣,好似無奈:他們今天原想嚇唬我,才帶你過來, 后來氣不過, 又遷怒于你。你這場無妄之災, 皆因我一時戲言而起。此琴贈你,算是賠罪,收下吧。 賠罪?從來沒有人對她賠過罪。好像她遭受的一切都是活該。經年累月,就連她自己也這樣想。 何青青抬眼看去。月光勾勒少年俊美側顏,柔化了他銳利的棱角,又給他鍍上一層淡淡銀輝,像一尊悲天憫人的神佛。 人們都說青崖書院有一尊神。院監子夜文殊永遠面無表情,永遠公正無私,冰冷無情高不可攀,看見他就想起世上一切森嚴規矩。 何青青親眼見過,只覺得那說法太夸張。子夜師兄確實少私寡欲,但還在人間。 眼前的少年更像真神??瓷先ソ阱氤?,卻遙不可及。 快回去練琴吧,祝你登聞雅會技驚四座,前程似錦。 宋潛機說完,沒聽見回音,直覺不對勁,仔細一看 壞了,怎么又哭了?! 何青青的眼淚無聲地涌出來:就算有了琴,我也去不了登聞雅會。師兄快拿琴回當鋪,把你的劍換回來吧! 為什么? 我不能彈妙煙仙子的曲子。命里注定我不配這么好的琴。但宋師兄對我的恩情,我永遠記在心中,來世愿為黃雀,銜環以報,愿作牛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