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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期臨床需要的受試者很多,我打算與人民醫院申請合作?!?/br> “你最近還好嗎?” 透過手機傳來的聲音很沉穩,聽不出費安心里的忐忑。 “還不錯,暫時沒有惡化跡象,說不定我難得運氣好了一次呢?” 南穗一直保持著樂觀心態,回了消息。 中午正好是領病號餐的時候,南穗換了鞋出門,回來路上又撞上了吳明德。 他端著老人的那份飯,低著頭靠墻走路,在撞到人時下意識地護住手上的飯,彎腰不住地道歉,抬頭時發現是南穗時,露出難堪的表情。 “姜教授,今天謝謝您了,我也沒臉見您,就給您道個歉吧?!?/br> 六年的監獄生涯讓他改變了很多,讓他清晰地認識到他的罪名,認識到如果沒被阻止,他面臨的或許不僅是監獄,而是刑場。 “我母親她的狀態還好嗎?我去問她她也不愿意告訴我,這會兒醫生也不在?!?/br> “慢粒,慢期維持了四年,前兩個月急變期才住院的,具體情況你還得去問醫生?!?/br> 南穗還是回答了吳明德的問題,說出了她知道的內容。 吳明德聽到慢粒兩個字的時候,有一瞬的呆滯,接近五十歲的人竟有些嗚咽。 “是我造的孽!” 他壓低聲音發泄似的敲著自己的頭,他也學了那么多年的分子生物學,怎么會不清楚慢性粒細胞白血病轉入急變期后的存活率,更要緊的是,國內完全沒有針對慢粒的特效藥物。 吳明德現在的經濟條件,完全不夠支持他把母親送到國外去接受治療。 他浮現出的想法是去借錢貸款,至少先把病情穩定住,嘴里喃喃自語道:“貸款估計借不到,親戚家里也沒多少錢,怎么辦怎么辦?” 吳明德一個人走遠了,南穗只好回了病房,和老奶奶嘮嘮嗑。 . 三期臨床快要展開時,南穗還是把自己的資料報了上去,作為一個普通志愿者。 費安來勸她,只收到了一個他無法反駁的回復。 “我們實驗室的成果,都是一步步自己做出來的,有什么不能信任的呢?” 南穗把臨床實驗情況和一期二期數據整理了一份,放在了隔壁老奶奶的床頭柜上,她相信吳明德看得懂這份數據,這也是南穗能幫這個和善的老人的唯一辦法了。 隨后她接到了一個電話,來自藥品監督管理局,也是負責國內所有新藥上市的管理機構。 “請問是藥物查那替尼的注冊申請人姜蘭女士嗎?” 南穗接完這個電話,只覺得所有的壞運氣估計都在以前被消耗掉了。 天大的好消息就這樣通過一個電話砸到了她的頭上。 由于查那替尼兩期臨床數據的出色表現,以及世界范圍內慢粒特效藥物的缺少,藥監局決定在二期臨床后予以提前注冊上市的許可。 畢竟,很少有藥物能做到治療的一年半后,患者的無進展生存率依然能達到了89%,比先前無藥物治療的30%提高到接近三倍。 南穗告知實驗室其他人這個好消息時,全是激動的叫喊聲,或者是喜極的哭聲。 比先前預期的時間提早了整整一年,這一年里它將會拯救更多的慢?;颊?。 . 安城,王巧鳳在看新聞頻道。 主持人習慣性的開場白,轉而話語有些沉重。 “我國著名藥學家周扶南老先生病逝,享年九十二歲?!?/br> 畫面上老人的笑容祥和平靜,靠在病床邊讀一本書,醫生勸他多休息,老人卻難得有些幼童的頑皮,趁著醫生不注意偷偷看那本期刊。 他的聲音澄凈,帶著病中的沙?。骸拔一畈涣硕嗑昧?,都清楚的。衰老是人類不可抵擋的自然死亡原因,沒人能逃得過。這一輩子,我做研究,也有幾個還有用的成果,教書,也有幾個很出色的學生,也不算白來這一趟?!?/br> 周扶南露出頑皮的笑容,背對醫生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塊糖,嘗到甜味后心滿意足地瞇起了眼。 “不是明天,就是今天。讓我最后吃一塊糖吧,別告訴醫生?!?/br> 他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讓那塊糖在嘴里融化,收到一個電話,接通后另一側傳來焦急的女聲。 “老師,你為什么不告訴我!我和李師兄都在趕回來的路上了!” “小蘭,告訴和玕,不用回來啦,老了的樣子又不好看?!?/br> 周扶南想起圖書館里第一次見到十六歲的姜蘭,少女眼眸清亮,聲音堅定,他抬頭望著明亮灼熱的朝陽,“你是我最偉大的發現。不必回頭,繼續走,去看看這條路是否有盡頭?!?/br> 老人的笑像一朵凋謝的花,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話,是對醫護人員的道謝。 “麻煩大家了,多謝?!?/br> 他逝去得平靜,沒有通知任何一個學生,獨自離開。 “周老先生一生一半以上的時間奉獻給了藥學,熱衷于幫助青年學子,更是與著名藥學家姜蘭、李和玕、費安等人都有過交集?!?/br> 現場的記者熱淚盈眶,顫抖地繼續現場報道。依誮 電視里的畫面又一轉,定格在一所高中外,校門口的牌子有些殘破,紅色條幅張揚地掛在外側的墻上。 一行小字出現,安城一中,一所全省連名都排不上的高中,有一位學生奪得省狀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