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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過了多久,程父落下最后一句話,南穗終于結束了作為人形立牌站在一邊的階段,在宴會場地里挑了個安靜的位置坐下。 “小輩們就該去一塊說說話嘛,不用和我們老一輩的待一起!” 并不認識的中年人投來善意的目光,指了指另一端坐在一起的青年們。 “小蘭,讓小毓帶著你去認認人吧,也相互有個照應?!?/br> 程父不知什么時候走了過來,話音剛落,周遭有眸光掠過,看見這一幕的人又重新思考起這個新千金的分量。 程家邀請的都是B市里有親緣關系的,或是相熟的人家,年輕一輩也大多相識,每次都是一堆人扎堆坐在一起。 有眼神好的,早早就望見了走向他們的程家兩姐妹,互相交換了眼神,再露出意味不同的笑容,也不知眼神交流出了什么。 人一多,總有些想看程家新找回來的女兒在大庭廣眾下吃些苦頭,興致勃勃地盯著那一角,等著看好戲。 畢竟公子哥們都有自己的傲氣,有幾個說話還不是很中聽,尤其是打頭的鐘家少爺。 隨后,目光聚焦處,鐘少爺見人走近后,像是突然受驚了猛地站起身來,不可置信地看著程家大小姐。 一連串的反應讓人以為能看一出感情糾葛的大戲,紛紛翹首以待。 其實,在鐘少爺坐著的其余年輕人更要驚訝些,因為他不僅站起身,還彎了腰,低下頭喊了一句: “老師好!” 南穗看了幾眼,沒認出來打招呼的是哪個,禮貌地回了一句:“你好?!?/br> 末了有些好奇,又問道:“我們見過?” 鐘延——也就是鐘少爺欲哭無淚地直起身來,有些不敢看眼前的姜副教授,他的確沒見過真人,只在自己的導師口中聽過這個名字,見過掛在墻上的照片。 T大藥學院傳統,實驗樓第一層會把所有教師的照片和履歷貼上,姜蘭的名字在其中尤其顯眼,年輕得出眾。 “有幸聽老師提過您,也在墻上見過?!?/br> “T大藥學院的?研幾了?是做藥理的?” “研二,跟著季老師做藥理方面,她經常提起您?!?/br> 鐘延有問必答,頭都不敢抬,更不敢問南穗是怎么知道他是做藥理方向的,又回想起被老師支配的恐懼,只是沒想到參加宴會都能遇見同專業的老師,還是這場晚宴的主角。 果不其然,他聽到了最怕的那句話。 “季老師……最近是在做小青龍湯方劑藥理作用吧?你們實驗室應該就在我樓下來著,背一背小青龍湯平喘的作用機制?” 南穗笑瞇瞇地坐下,順口拋出一個問題,對于同專業的學生,總是有點天然好感加成的,碰上了總想問個問題。 她還是學生時候,去校醫院開藥都能被抓著分析處方內藥物作用,再審核一下處方合理性。果然,傳承是不會斷的。 還有眼前青年人身上的味道讓她親近感油然而生——藥理人和小白鼠接觸多,身上的動物味道連香水都壓不住。她怕這個學生聽了哭出聲來,索性把這個原因埋在心底。 鐘延嘆了口氣,抬頭望天卻望不見,只能望天花板,被迫接受了突然襲擊的提問。思索了半天。 “抑制氣道變態性炎癥……” “提高A□□C數量,改善氣道病理性重構……” 鐘延嘆氣,放棄掙扎:“老師,我真不記得了……” 程毓聲音輕柔,給他補上最后一點:“調節氣管受體、介質水平?!?/br> 南穗笑得開心,向程毓投去一個贊賞的眼神:“小毓跟著我做了小半年生化都還記得,不怕季老師罵人???” 季老師脾氣暴躁,嘴也毒,鐘延對老師的畏懼,或許也有這個原因。 “您可別拿季老師開玩笑了,他要知道不又得嘲諷我一波?” 鐘延慶幸著意想不到的小測終于結束了,整個人也放松下來,措辭謹慎地攀談起來。 其余人看著奇怪的展開方式,紛紛側目而視,坐下來聽鐘延足足介紹了三分鐘的程家大小姐。 鐘延沒有提到“姜蘭”兩個字,一直以老師代稱,從她入學講到博士畢業,再講到她近來課題受到的贊譽。 南穗多次打斷未果,只能看著與她年紀相仿的年輕人目光逐漸變化,像是把她劃進了長輩范圍。 鐘延甚至把剛吩咐侍者拿來的香檳酒也藏在了桌底下,完全不敢拿出來,生怕姜老師再次發問“什么藥飲酒后會產生雙硫侖樣反應”。 眾人其樂融融地坐在一起喝茶,惹得過路人看了好幾眼。 南穗無奈地坐著,忽然察覺有惡意的目光盯著她的身后,她卻沒有回頭,繼續舉起手中的酒杯,輕啜一口鳳凰單樅。 有人走到她面前,聲若蚊蠅,小得幾乎聽不見,南穗仔細去聽才捕捉到一句完整的話:“程小姐,你好?!?/br> . 盧晨安很不想來參加這次晚宴。 他不喜歡很多人的地方,更喜歡窩在自己房間里,安靜地看一本書。 可他的母親一定要踏進衣香鬢影的宴會場,偏執地去尋找過去的榮光,守著早已枯萎的所謂富貴,還企圖去用不光彩的手段獲得別人的財富。 比如讓他去接近程家小姐,不一定非要是哪個,她只是想不費一絲力氣得到程家的錢財,再讓她曾經的閨中密友,現在的程太太痛哭流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