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1)
這個想法一出來她整個臉都熟了。明明是很正常的事情,可為什么變成現在這種連問下住哪都仿佛成了一種禁忌的情況? 天大地大創作最大:【不用,再三個小時就到你的戲了,十分鐘趕緊到樓下來,化妝做造型?!啃厍焕镎ㄩ_的五味瓶一瞬即收,沒了百味雜陳,竟生出段不合時宜的空虛來。她放下手機,踩著一次性紙拖走到窗前,皎白的落地紗簾外是一望無際的湖泊,幾乎是剎那間,在這座城市上空憋了一天勁的烏云終于發難,傾盆大雨如約而至,打的那條纖繩幾番沉落又搖搖曳曳著浮起。 腦海里突然就之前遇到的一些粉絲,在劇組安排下乖乖巧巧從白天等到晚上,就為了等她下班遠遠的看她一眼,運氣好的話還可以送上自己親手寫的信。而她今天凌晨的時候,也像個粉絲一樣,沒敢打擾任何人,沒有直接發她消息,就在凜冽寒風中等到困頓難支沉沉睡去。 *** 鞮紅畫好妝,看著鏡中一身赤衣眉飛入鬢的自己,卻怎么都無法進入到岐飛鸞的角色里。 小嬡在一邊對著鏡子看,今□□服好像比昨天紅。 鞮紅原先沒有注意這些,聽她這么一說也隨意的往身上看了眼,倒真比昨天紅上幾分,就連她臉上的妝用色好像也和昨天有些細微的出入。 造型師在一旁梳理假發,聞言笑道:今天燈光會打的跟昨天不一樣一點。 她這么一說鞮紅就想起來了,今天這場戲是演岐飛鸞第一次出場,她需得在滂沱大雨中完成一段高難度的打戲。 望著窗外的雨幕,鞮紅頭一次有了心煩意亂的感覺。 來到拍攝場地外的休息區,那是一條古樸的亭廊,設備器材都放在靠墻那側,長廊的另一頭大約還沒結束上一場戲,燈光將雨天一角打如晴晝,左右等戲也無聊,鞮紅索性信步漫到長廊另一頭,去看看雨天在上演什么大戲。 大概還有一丈遠,鞮紅就發現自己這番是什么也看不清了,明明下著大雨,還里三層外三層被人墻封得嚴嚴實實,正背過身準備回去,忽聽身后一陣嘈雜,讓讓??!請讓讓讓一下! 呼拉拉一陣那人墻從中破開,渝辭一身染血白袍在工作人員簇擁下大步流星走了出來。 鞮紅倏然就覺得自己的心臟不屬于自己了,像是被人上了一個發條,那個開關就安在渝辭身上,渝辭一出現,她的心臟就狂跳不止。 可渝辭步履匆匆壓根就沒有注意到兩邊情況,她長發還沾著葉子,發絲微亂,白袍在經過鞮紅的時候帶起一陣風,風起,風落,人就已經消失在了轉角處,目光追去只來得及捕捉到對方一片轉瞬即逝的白色衣角。 *** 鞮紅站在冬季寒涼的雨中,雖然她戴上了一頂蒙著黑紗的斗笠,但是雨水依舊能從高高的發髻一路滲到頭皮。身上已經被雨水淋得濕透,她手中握劍,很配合地跟著武術指導走一遍調度。 這一場是岐飛鸞的出場情節,竹瀝離開馮翼谷辭別師門后一直在救人,適逢戰亂,民不聊生,他走到哪便治到哪。等到了一座山腳小城時發現這里十分奇怪。明明不似蒙塵許久,卻是白骨曝于野,千里無雞鳴的蕭條景象,而且剩下的人已經不多了。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開始四處詢問,有年長者告訴他,著一座城大多數的人都被擄掠走了,他們現在留下來的要么就是逃難逃到這里,要么就是當時不在城里咋外面,后來趕回來的。 竹瀝就問擄掠人者誰?這些幸存者非常害怕,也無人能答。這段時間流落至此的難民越來越多,竹瀝下決心留下來待一段時間,幫他們渡過難關。結果突然有一天,病人大叫著揮舞手臂,狀似瘋狂,大呼:又來了!又來了! 竹瀝就轉頭去看,正好看見一只通身黑色的大蜻蜓飛進來,他忙打起火折子,驚異地發現這種蟲子在火光下突然就變顏色了,一下子變得十分艷麗,身上青藍綠紫連番變幻,很多人都看傻眼了,就趁這時有一個難民不小心被那詭異的蜻蜓咬了一口。 竹瀝趕緊用銀針封住了他的血脈走向,但是架不住毒素跑得快,以傷口為渡四面八方連通的血管全都鼓脹起來。竹瀝醫者仁心知道救人要緊,也就顧不得那么多了,立刻用嘴去把那個毒液吸了出來。竹瀝吸毒的時候突然整個人一抖,不慎把毒液咽了部分下去。 難民們大驚著叫起來,那病人也哭泣著說是自己害苦了竹瀝,誰也不知在竹瀝吮吸毒血到口中時,居然發現那堆毒血在動??!他能明確的感受到有數以萬計的不明物體在他唇齒之間快速成型,游動。所幸用了不少方法還是吐出來一些,眾人舉火一瞧差點暈倒,只見那吐出來的毒血里居然密密麻麻漂著一層蟲卵,那蟲卵大部分都已經空了,蟲不知去向,只剩下零碎一堆正在破殼而出,游動在血液中探頭探腦尋找著什么。 難民們都很替竹瀝擔心,竹瀝度過了很傷心的一夜,他以為自己要死了,結果第二天,眾人打算給他葬了的時候,發現這個少年居然還活著,眾人皆驚。 難民們告訴竹瀝,這種蟲子叫做霓裳,咬了人之后就會在那個的肌膚里面產卵,這種卵得了人血會特別興奮,一下子就能破殼而出,然后當天晚上就瘋狂發育,沿著血液流向全身,最后主要聚集在心和腦兩處,瘋狂蠶食,從心腦開始啃遍全身。一夜失去心腦,第二夜直接活人化白骨。 也就是沒有人能夠挺到第二天,竹瀝聽完急忙按住胸口發現里面還是有心跳的,然后又做了一道數學題覺得自己智商也還算正常,最后原地轉了個圈蹦了一跳,確定自己沒有被這個蟲子影響,大家都嘖嘖稱奇。竹瀝拍著胸脯告訴大家說,放心他一定會追查到底! 就在那天晚上,竹瀝捉到了一只死去的霓裳,就在他掌燈準備細巧時,一道淬著詭異藍光的劍影倏然向他眉間逼來,燭火被劍尖帶著朝前方曳去,呲的一聲滅了。這破屋中都是老弱婦孺,竹瀝挺身而出。但他沒有武功,光憑他三腳貓的功夫只有挨打的分。就在千鈞一發的時候,岐飛鸞出現了。 不得不說,鞮紅確實很適合演這樣的戲。威亞吊在她纖瘦的腰際,傍晚的雨寒涼入骨,天幕是澄澈與渾濁之間的一種暮藍色,遠處煙塵四起,雨水磅礴都沒有能把那些揚起的塵沙壓下去,可見戰斗之激烈。 暮色沉沉的雨夜,澄澈與渾濁交織的暮藍之下,一抹赤紅纖影帶著凌然劍意而至,雨水和血水自她劍尖舒瓣而綻。 鞮紅這場戲確實非常高難度,很多動作極需要腰力的支撐,冬夜加上單薄的衣衫,她卻渾然不覺冷。也拒絕了景珍難得提出的要不要有些動作請武替完成的提議。 兩側茅屋轟然倒塌,揚起塵煙無數,血花和雨水齊作舞,岐飛鸞身輕如燕,靈活穿梭在密如蛛網奪命殺招之間,蒙面刺客抵御不過,把手指放在唇邊忽然就響起一道銳利刺耳的口哨聲,這一道是撤退的信號,也是想要用絕對銳利的聲音傷害對方耳膜,這樣讓對方一時暈眩,可以給他們逃亡爭取一點時間。就同一些武俠片中常見的□□有異曲同工之妙。 岐飛鸞果然中招,耳朵像是流出了溫熱的液體,但是她只是掙了一瞬便果決起手,摘了頭上的斗笠,如飛刀般擲出,斗笠在空中飛速旋舞,黑紗隨風勢而起,黑紗下突然閃出鋒利刃片無數,離經叛道般四散飛開,攜風帶雨沖那些個殘兵敗將追殺而去。 待那斗笠重新戴回她發髻,身后已經是一地身首異處的尸體,和四散不去的腥濃血氣。極艷極銳的眉眼只在雨天露了一瞬,就足以讓鼻青臉腫縮在地上的少年銘刻一生。 好,我們補拍點鏡頭。 鞮紅拒了臨時過來給她擦頭發的助理,做了個繼續的手勢。 鏡頭就開始動了。 這里已經收了威亞,只需要鞮紅從兩個巨大酒缸上擺出造型跳落就地一滾干凈利落躲開殺招的同時給予對方致命一擊。 鞮紅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爬上酒缸,按照之前來了好幾遍的身體記憶一躍而下 變故徒生! 許是地面上血跡未除,雨水過多,亦或者是身上衣料早已在打斗間被削下一片,耷拉著不慎踩滑了腳。纖薄身體重重砸在地上的聲音駭得全場猝然一驚。 一堆人剛反應過來沖上去要扶,卻見鞮紅已經自己慢慢爬了起來,對他們做了個站那,回去的手勢。 還是與剛才一樣的高度,還是一絲不茍發力到位的姿勢,一躍而下! 蒙面刺客無縫出招,她抬手便是一擋一把長劍呼嘯來去颯颯作響,像是要揮灑出一腔恨意,又像是自虐般要把自己這條命折在這場大雨之中!又像是在同誰人致敬,天地泱漭,長劍當舞! 某些特定的機位能捕捉到她在黑紗被風揚起時轉瞬即逝的眼神,那眼神如鷹隼獵食,銳利到仿佛被那目光掃過就會皮開rou綻,片片凌|遲。 這種不要命的演法還真讓眾人懷疑現在場上這個還是不是鞮紅 待各個機位抓完足夠的素材,天色就完全暗下來了。 鞮紅在雨地里發愣,聽到卡后她身上才突然打了一個寒顫,這才覺出冷來。 一顆心好像也要融進這一片雨霧中去,片場分明有許許多多人在圍觀,可她卻覺得只剩下她一人。也就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能開始整理這段時間被她放置在心底已經雜亂如麻的情愫。 突然身上一暖。 所有的寒氣都被那綿軟的觸感抵擋在外,鞮紅茫然抬頭,正好落入一雙彷如有暖泉淙淙的鳳眸里。 耳邊雨聲充耳不聞,只聽到一陣嘎拉拉發條響動的聲音。 心,又開始狂跳。 *** 渝辭一路擁著她往前走,她渾身都沒了知覺,腿也有點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休息區的。小嬡在一旁嘰嘰喳喳很著急的說著什么,有工作人員匆匆忙忙遞來姜湯,導演和景珍好像在贊許的說些什么,可是這些鞮紅好像就被剛才那些刺客的哨聲刺破了耳膜,什么都聽不到了。 一切就像放映在她身邊無聲的快放的人流,她眼睛里只辨得出一點色彩,注目到一點光亮。 那人此刻就蹲在折疊椅旁邊,舒展雙臂將她擁在懷里,身上那種雨夜的寒涼味竟與她身上的如出一轍,仿佛剛才經歷的不是一場廝殺,而是和這個人依偎著在雨中走過漫長的街道,此刻又在雨聲中相擁而視。 終于她聽到她開了口,柔和綿軟似三月春陽。 好看,魂都要被你吸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修了一下 第94章 鞮紅臉上蹭的騰燒起來,自從開始拍這個戲臉上就像落了一把火種,對方隨便撩動一把,就能擦出一地火花。 真、真的嗎? 鞮紅盡力不去注意對方噴薄到她臉上的溫熱,帶著爬上赧紅的小臉別過一邊。 渝辭認真點點頭,忽然鞮紅感到一陣壓迫,原是對方俯低身子湊近了,碼著一個彼此之間才能聽到聲音的距離,熱息微吐癢癢地撓著她的耳朵,眼神把握的不錯,眼睛有鷹隼的感覺了,像是能把觀眾的魂啄出來。 鞮紅把燙紅的臉在一旁熱毛巾上蹭蹭,漂亮的嘴唇抿緊,聽渝辭又夸道:就是眼神少許生硬了些,你如果一下子沒法轉換,可以在平時方便的時候一直保持住這個感覺,習慣成自然以后再放到鏡頭前會運行自如許多。 鞮紅: 渝辭:對對對,就是這樣。 鞮紅覺得她敗了,敗得徹徹底底。 再不想理這個人,一把抄起擺在躺椅旁邊的盒飯霍然起身,留給后面那個一臉茫然的人一個毅然決然的背影。 哼!本姑奶奶這幾天要是還理你,就、就、就把名字倒過來再倒過來寫! *** 因為《子虛劫》里,冥昭和岐飛鸞前期是沒有太多交集戲份的,就像商量好了一樣,前期導演也沒有給她倆把后面的戲份安排上,大概是想等大家都漸漸融入這個江湖后再一點點把劇情綜合到一起。對此景珍沒有反對,一天天就坐在監視器后面面無表情翻她的劇本分鏡頭。 鞮紅也就樂得自在,但是經常突然性就開始發呆,大腦放空時自動整理她破碎一地的紛亂情緒,所幸這段時間戲份還沒有到矛盾爆開的時候,難度還算可以接受,也不至于讓她在人前露出馬腳。揣著這樣莫名其妙又繁雜如麻的情緒,鞮紅站在馮翼谷的拍攝地,和竹瀝坐在一起喂鴿子。 岐飛鸞和竹瀝歸隊后,竹瀝像是想到什么,決定帶岐飛鸞去一趟馮翼谷。 他之前想了很多種辦法想要研制出霓裳的解藥,但是因為霓裳毒素蔓延速度很快,且致命性極高,基本沒有人愿意,或者說有時間給他試藥。路上也不是沒有幾個豁出去的病人愿意一試,但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問題失敗了。竹瀝能夠采集到的樣本不多,這樣耗下去效率太低。 竹瀝坐在屋檐下,看雨水從瓦礫飛甍上如珠滾玉般滴落下來,燭光盈盈籠罩著那塊已經生出新rou的蟲疤,梆敲三響,雨聽一夜。 那夜,這個十八歲的少年作下一個決定 他要以身試藥。 行醫濟世,就是在和閻王爺搶奪性命。 死生在手,變化由心,地不能埋,天不能煞,此之為我命在我也,不在于天。 既然 第一回沒能收去他的性命,那便與那陰曹斗到底。 竹瀝是馮翼谷第一弟子,但是并沒有占據大師兄的位置,他輕裝簡行一路帶著岐飛鸞布施濟世,來到馮翼谷中,卻不能立刻去見掌門,而是要托守門弟子前去通傳方能覲見。守門弟子很快就去而復返,卻被告知門派中只能入兩種人,第一種是病人,第二種是谷中長老和弟子。 竹瀝跟著守門弟子走了,臨走前給了岐飛鸞一把玉米苞谷,于是岐飛鸞就被一個人丟在百草坪上,俯首是碧濤千頃,仰目是云霓萬象,正納悶什么竹瀝要給她一把玉米苞谷,突然聞長空一聲清唳,一只雪白長頸的靈鶴落在她的足邊。 鞮紅jiejie,和鞮紅混了幾天,天奇本來也不是什么特別生分的人,叫著叫著也就習慣了,他一邊把玉米丟給面前一堆雪白的鴿子,一邊扭頭道:你這兩天怎么不太高興???長期情緒低落,加上最近我看你氣色也不太好,有可能是脾水濕重哦~ 鞮紅本來還掀起眼皮打算聽他說點什么,一聽這話立時又合了回去,隨手把手心里玉米全扔了,霎時羽翅撲棱聲一片,眼前如落雪紛紛。 鞮紅jiejie,天奇也喂完了手里的雜糧,撐在她跟前,一雙清澈的少年眸子打量著漂亮的姑娘,你都不笑了。 我,我平時就不愛笑!鞮紅因為前幾天的事情自己跟自己較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糾結什么玩意,此時被天奇這么一瞅,那雙眸子清澈的就像一片湖泊,湖面光潔如鏡,仿佛能將她心底所有的秘密全都勾起來似的。偏生她此刻也不知道那些玩意到底具體是什么,藏也不知道怎么藏,只得全部遮掩在眸底,背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