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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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月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上一世,她身為南家嫡女,本該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卻在家人跟隨父親進京述職的過程中遭遇劫匪。當時未到兩歲的南月被人牙子輾轉幾地,最后竟然被遺落在蜀都荒原中。 她成了被狼群養大的野孩子。 后來就算被南家找回,家人也因為她不通人言、不明事理,不愿與她過多接觸,將她扔到了江南老宅。 當時沒有人對她好,所有人都在欺負她,除了那個叫衛鳩的少年。所以她心甘情愿,為衛鳩付出一切??墒亲罱K,她卻遭到衛鳩利用,在一個雷雨天,死在他無情的劍下。南月至今還記得衛鳩刺死她時,臉上那抹嘲弄的笑。 可是誰能想到,南月死后,竟然擁有了第二次生命,她重生回到了被遺棄到狼群中的那一刻。 重來一世,南月本已萬念俱灰,甚至根本沒有再活一次的信心??善孥E再一次發生了,狼群中不僅有數不清的灰狼,還有一個只比她大一兩歲,卻已經足夠老氣橫秋,長相精致得像是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孩。 小女孩從狼王背上一躍而下,動作生疏地將她抱在懷里,歪頭好奇又不解地看著她。 之后,她們一起在荒原狼群中生活了四年時間。 南月本以為,她們可以在一起一輩子的。 可是一次意外過后,她們走散了,南月巧合地被南家找回。此后十年,南月再沒有見到過她。 真的,是她嗎? 南月認真看著無名的睡顏,越看就覺得越像。 就是她。 可是當初 南月回憶起十年前自己和她分開的情形,眉頭下意識緊緊蹙起,沒有拿竹簽的那只手垂在身側,一下子握成了拳頭,手指幾乎掐進rou里。 也就是這時,無名聞著rou香,鼻尖微微聳動,不悅地移開手,眼睛朦朧地睜開。 唔是你???無名困倦地從貨物上坐起,低頭揉著眼睛。 我南月的聲音顫抖一下。 無名注意到她的異樣,以為是小少女被自己給嚇到了,便主動拿過竹簽,啃了一口rou:特意給我送吃的? 南月低頭不語,默認了。 謝謝。無名輕笑。 另一邊,南家仆從吃飽喝足后,終于想起了死掉的同伴。此時一群人正圍在一塊兒嚶嚶哭泣,聲音剛好傳到了無名耳中,吵得厲害。無名便順口問道,今天剛剛遭遇山匪,你們那兒死了兩個丫鬟,你不害怕嗎? 當時是怕的。南月捏著手指,認真道,可事情已經過去了,怕也沒用,所以現在不怕。 無名欣賞地挑挑眉。 因為性命綁定在一起的緣故,無名對南月有天然的好感。但無名不會喜歡原文中刁蠻自私的南月,也不會喜歡像菟絲花一般柔弱的南月。 而現在,南月外表柔柔弱弱的,聲音軟軟糯糯的,甚至還帶點可憐的顫音,語氣卻無比堅定。 雖然看起來軟弱,可她不是風一吹就倒的菟絲花。 無名很欣賞,對她的好感也就加深了一些,主動道:我叫無名。 南月眉眼彎彎,梨渦淺淺:南月。 無名差點被晃花了眼。 短短幾句話,兩人之間的距離就近了不少,南月的膽子也大了些許,試探性地問了句:無名jiejie,我覺得我們有些眼熟我們以前見過嗎? 她的聲音很輕,就像是小貓試著伸出爪子,一有風吹草動就會立刻縮回去一般。 無名感覺,自己心里好像被貓爪子輕輕撓了撓,癢癢的。 以前見過嗎? 《鎮北》原文中,南月從小被養在江南鄉下,反而是假千金女主角被養在京城。而無名這些年走遍大江南北,也路過一兩次江南,說不定,還真是見過的。 無名對自己的樣貌很自信,尤其是她十三四歲五官逐漸展開后,很難有人一眼看了記不住她的容貌。 可能無意間見過的吧。無名輕聲道。 南月低下頭,掩蓋住失落的表情。 她果然沒有認出她。 也對,自己能認出無名來,是因為她本就是胡人長相,栗發灰瞳十分耀眼,又漂亮得一塌糊涂??勺约鹤约旱拈L相和小時候天差地別,就連脖子上的那顆紅痣也沒了。十年未見,難怪無名沒有認出她。 南月抿著唇,努力壓抑著心底諸般思緒。 姑娘喲,你和這胡人聊什么呢?也不覺得降了身份!一道刻薄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響起,打斷了南月的思緒。 只見王婆婆帶著一名丫鬟,徑直走了過來。 丫鬟臉上好歹還帶著淚痕,可王婆婆就像完全忘了下午自己是有多害怕似的,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作者有話要說: 不是失憶,兩個崽崽信息差很大很大,后面會慢慢揭示ovo 感謝在20201102 09:38:51~20201103 10:56:1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一只慵懶的貓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昵稱0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章 進山為匪(一) 無名一手拿著竹簽,一手拿著啃了一半的雞翅,嘴角沾著些油漬。體態倦懶,眼神也是懶散溫和的,全然沒有半點之前拿刀時的英姿。 更像是個漂亮得過分的異族舞女。 王婆婆的膽子也就大了起來,趾高氣昂地指向無名:你就是胡商的領隊? 是。無名專心吃著rou,連眼神都懶得多給王婆婆一個。 打狗也要看主人,看在南月的面子上,無名不會和王婆婆計較什么。 可她的動作落在王婆婆眼中,卻是心虛害怕了,于是王婆婆聲音更加尖利:方才山匪襲擊,我們南家死了兩個人!你既然是胡商首領,難道不該為此事負責? 商隊救了南家一行人性命,結果竟然反過來被責怪,這惡奴倒是臉大。 無名好笑地挑眉,直說:若不是我們商隊好心與你同行,別說死兩人了,你們隊伍中沒一人活得下來。更何況,我們不過同行一段路,又不是你家親戚,憑什么要我們負責? 我家老爺可是禮部尚書,朝堂正三品的大官!你你們不過是低賤的胡商,本就應該護著我們,結果一個疏忽,讓我們這邊死了人,當然是你們的錯!王婆婆不依不撓,嘴臉可憎。 無名本來就不是脾氣溫軟的大家小姐,既然王婆婆不懂得收斂,她也懶得再讓,冷笑一聲,眸中溢出殺氣。 在無名發作前,南月竟然向前一步,將她護在了身后。 王婆婆!南月的聲音很軟,卻異常堅定,正因為父親是朝中高官,我們才不該仗勢欺人。無名姑娘的商隊救了我們,我們應該向她道謝才是,轉過來指責她算什么?這事若是傳到了京城里,父親臉上也沒有光。況且我聽說,京城中的讀書人最愛嚼舌根,父親如今才升職不久,若是在京城中有了南家欺壓百姓的傳言,陛下他會不會 南月沒有再說下去,可誰都知道她話中什么意思。 王婆婆氣勢洶洶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住了。她怎么也沒想到,先前一向膽小乖僻、什么事情都聽她安排的南月,竟然會因為一個胡人當眾反駁她。而且南月雖說是南家嫡女,可南家誰都知道,她不過是個在鄉下養大的野丫頭,怎么會懂官場里彎彎繞繞的那些事? 再說了,不就是責罵一隊低賤的胡商嗎?怎么就和老爺的官爵有關系了? 王婆婆氣得發抖,想要反駁,可此時她一旦說什么,就是應了南月的話。王婆婆可萬萬不愿意被扣上給南家丟臉、讓老爺丟官的帽子,她忍了又忍,只得在心里暢想,回京后定要在老爺夫人面前指責南月是多不講理,讓她在家里沒好日子過;定要哭訴這隊低賤的胡商有多野蠻不講理,讓他們別想在京城中順利地做生意! 王婆婆一走,無名便沒忍住噗嗤輕笑了一聲。 不是在笑王婆婆,是在笑南月。 小姑娘看著柔柔弱弱,沒想到竟然這么牙尖嘴利。 南月回頭,正好對上無名的笑顏。 對視片刻。 無名仍然在笑,南月卻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發絲遮住微紅的耳尖。 她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一方絲帕,猶豫片刻后,又抬起頭,踮起腳,想要幫無名擦干嘴角的油漬。 南月的動作很小心,甚至手指都在微微顫抖,可眼見就要碰到無名的唇角了,手腕卻一下子被捉住。 無名一點兒也不憐香惜玉地從她手中搶過手帕:謝謝南姑娘,我自己來就好。 無名終歸還是不喜歡和他人親密接觸的,今天緊急時刻讓南月抱了抱算是意外,現在她自然不會再讓南月觸碰到自己。 無名只是做了個再自然不過的動作,可南月卻委屈失落地低下頭,像是犯錯的小孩一般,囁囁道:嗯無名姑娘,天色已晚,我先回馬車上休息了。 去吧。無名揮揮手,也不哄人。 之后,無名又去營地那邊吃了些東西,填飽肚子坐了會兒,吩咐李昭注意著夜間的動向,便也轉身回到了自己的馬車上。 車簾一拉開,蜷縮成一團的南月嚇了一跳,像只炸毛的小貓。 看清來人后,南月迷茫地眨眨眼:無名姑娘? 無名解釋道:這是我的馬車。 馬車雖然外表樸素,里面卻不像王婆婆想象得那般簡陋,反而極為豪華。兩邊鋪著軟綿綿的華貴毛毯,上邊散落著各色金銀飾品。中間一個昂貴的紅木案桌,桌上幾盞琉璃,鋪滿新鮮瓜果糕點,桌下暖爐飄著淡淡青煙,熏香四溢,奢靡到了極致。就算是南家的馬車內飾,也比不過這兒的十分之一。 無名雖然白天很少在馬車內休息,可夜晚總不可能和商隊護衛去擠營帳。 南月反應過來,急忙往角落里擠了擠,空出大片位置??蓪嶋H上,馬車內極為寬敞,就算她不動,也足夠無名睡下了。 無名也不多說,解下披風,隨手將身上幾把刀劍扔到一旁,只留一把匕首不離身,便裹著毛毯倒頭睡去。 約莫一個時辰后,深夜。 睡夢中的無名忽然睜開眼睛,在漆黑的馬車中掃了一圈,看了眼幾乎蜷縮著睡到她身邊的南月,迅速披上披風,帶上刀劍,沒發出一絲聲音地離開馬車。 營地里,仍然是火光灼灼,南家仆從早就睡得不省人事,守夜的商隊護衛卻不敢放松一絲警惕。 見無名從馬車中下來,李昭一點兒也不吃驚地朝她見禮:殿下,他們果然來了。 李昭口中的他們自然就是山匪了。明天下午商隊一行人就會離開大興山,山匪若是想要做什么,今晚是最后的機會。 無名點頭,認真聽了聽山林里的聲音,很快確定了位置:我去見見他們,李昭,你守好營地守好南家小姐。 是!幾名護衛立刻圍住馬車。 無名的馬車乃是玄鐵所造,普通羽箭根本不可能射得穿,只要不被人殺進馬車里,南月就是安全的。無名最后看了馬車一眼,輕功一動,輕盈地消失在無邊夜色中。 無名在叢林中穿梭著,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很快便到了另一處空地上。 無名停在樹梢,沒有立刻過去。 空地中央跪著六名山匪,最前面那個腰上跨刀品質不低,看樣子應該是山匪首領之一。他們緊緊低著頭,看不出表情如何,但從微微顫抖的脊背來看,應該是恐懼居多。 無名又聽了聽,確定周圍沒有埋伏后,才翩然落地,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六人身后。 她彎下腰,輕輕喂了一聲,略帶空靈的女聲在寂寥夜色中炸開。 六名山匪差點兒沒被嚇得哭喊mama。 無名忍不住大笑。 那六人轉過身來,看清了無名的面頰,強壓住心里的恐懼,擠出六個笑得比哭還難看的諂媚笑臉:老大! 山匪頭領更是跪爬著到無名身邊,想要扯她的衣角,結果被無情地拍開。 無名:去去去,誰是你們的老大? 老大,怪只怪我們有眼無珠,沒能第一時間認出您來。一名山匪道。 山匪頭領為了自己和弟兄們的小命,更是想方設法拍馬屁:老大,六年不見,您長得是越發地好看了。就連宮里的娘娘、公主,還有那傾城傾國的長寧郡主,都連您的一絲頭發都比不上。 無名今夜來見這些山匪,本是來算賬的?,F在她被山匪夸得哭笑不得,也就暫時將算賬的事情擱到一旁,打趣問道:你們這些大字不識一個的山匪,還見過宮里的貴人? 山匪頭子當然沒見過,他這一輩子,看見過無名以外最美的女人就是青樓的頭牌李姑娘,可若是他敢將無名和一個青樓女子比,他的頭顱還要不要了? 山匪頭子大腦轉得飛快,諂媚地編出幾句話:娘娘和公主是沒見過的,但長寧郡主我們看見過,世人都說她是大秦第一美人,可和您比起來,她可差得太遠了! 對對對!其余山匪立刻附和道。 反正大家都說長寧美,他們也跟著說就是了。 哦?無名饒有興趣地勾起唇角,你們見過長寧?那不如說說,她長什么樣? 這山匪頭子額頭滲出汗,努力回憶山下人是怎么描繪長寧的,就這位郡主殿下雖然是異族人,卻美得要人命。皮膚那叫一個白喲,臉蛋漂亮得很,還有頭發也是淺色的,和我們這些中原人不一樣 說到這兒,山匪頭子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怎么感覺,自己口中對長寧郡主的描述,和眼前的這名少女有些像呢? 無名無辜地眨眨眼:我就是長寧。 空地周圍的氣氛瞬間尷尬起來。 山匪們面面相覷。 他們見風使舵,很快就拋去尷尬,用力給無名磕起了頭,哭喊得那叫一個真心實意:這這、這老大,不,殿下!您把我們瞞得好苦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