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5 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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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針對裴妮早已是司空見慣的事兒,孤兒院里的陪護直覺得這是小孩子間的打打鬧鬧,并不放在心上。 這一次,裴妮被粘了一頭泡泡糖,原本烏黑漂亮的頭發粘的亂七八糟,怎么梳理都梳理不開。 裴妮窩在角落里,看著自己打結的頭發,眼淚汪汪。 小伙伴們不但沒有寬慰,還朝著她起哄丟蒼耳子。 秦科經過,站定了腳步。 看著被裴妮被欺負,走上前去。 孩子王本來就不待見秦科,這次又見他站出來裝大頭,更加不爽,忍不住就出言嘲諷。 每個小圈子里有領頭羊,就總會有那么幾個趨炎附勢的諂媚之徒,不分年紀。 孩子王一開口,立即就引起來了一片附和聲。 瞧不上秦科的,或者有被秦科刺撓過的這會兒牟足了力氣諷刺挖苦,罵他落水狗還學會逞強了。 秦科一言不發,其他孩子挑釁的氣焰便越發囂張。 又是罵他土鱉,又是罵他縮頭烏龜。 秦科就冷冷地盯著他們,在孩子王最得意也最松懈的時候,直接撲了上去,對著他的肩膀就是一口。 這一口,又兇又狠,對方是疼頓時扯著嗓子嚎啕大哭。 其他孩子什么時候見過這樣的陣仗? 一個個愣在原地,嚇到呆若木雞。 秦科和肇事的幾個孩子均被院長喊去辦公室訓話,裴妮怯生生站在角落里來來回回的徘徊。 秦科是因為她才被牽連進來的,她想跟他說聲對不起,也想跟他說聲謝謝。 可等秦科出來的時候,她卻害怕了。 想到他兇狠的一面,裴妮既不敢上前,也不敢跟她打招呼。 秦科從她面前擦肩而過,就跟瞧不見她一樣。 裴妮亦步亦趨的跟著,嘴巴就跟沾了膠水似的,怎么都開不了口。 秦科大約是覺得煩了,忽然站定了腳步。 裴妮措不及防,撞到了他背上。 抬頭迎上秦科兇巴巴的眼神,嚇得裴妮連連道歉。 秦科知道她跟別的孩子不一樣,就慢慢收齊了身上倒刺。 裴妮表明了來意,跟他說了謝謝。 秦科卻面無表情道,為什么不還手? 面對他的質問,裴妮愣住。 秦科說,他們罵你,你就罵回去!他們打你,你就打回去! 裴妮搖搖頭,她不敢。 但她不知道怎么的,迎上秦科的眼睛,好像說“不敢”這兩個字就是一種對他的侮辱,裴妮怯怯地改成了,她不會。 她不知道該怎么罵回去,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擊。 秦科冷冷道:他們如果罵你土狗,你就拿出點土狗的樣子來給他們看看,咬他,撕爛他! 他們要是打你,你就劈頭蓋臉的打過去! 裴妮連連搖頭:我不可能打得過他…… 秦科換拔高了聲音:打不過也要打! 你要讓那些欺負你的人知道,你是活的是會反抗的,不是一塊沙包,也不是誰的出氣筒!懂不懂? 當時裴妮就驚呆了。 驚訝于秦科的彪悍的“社會”習氣! 他明明那么小,看起來比她還要矮半頭,怎么會這么有底氣? 裴妮怔怔地盯著秦科,驚訝到張大了嘴巴。 秦科似乎能讀懂她心事似的,臨走前淡淡地嘀咕了一句:我姐教我的。 “你小時候可拽了?!?/br> 裴妮思緒回籠,看著眼前的早已長大的秦科,輕笑起來:“這輩子都沒見過比你還拽的人?!?/br> 秦科唇角彎了彎,摸起茶水抿了一口:“你小時候可怯懦了,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怯弱的人?!?/br> 裴妮蹙了蹙眉,有點不樂意了:“我好歹也是商業互吹了,你這樣拆我臺,不太好吧?” “我話還沒說完?!鼻乜疲骸澳阊劾镒钭У男∑ê?,現在差點淪為階下囚了。反倒是你這個最懦弱的小姑娘……” 他抬眸打量著裴妮:“成了鎂光燈下可以呼風喚雨的寵兒。有沒有覺得很諷刺?” 裴妮沒說話。 半晌她搖搖頭:“人各有命,一切未知?,F在下結論為時尚早?!?/br> “不過,不論我變成什么樣子,也不論你變成什么樣,我都不會忘記你?!迸崮菡f得真誠:“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我。你對我來說是一個……非常奇妙的存在?!?/br> 是知己,卻又遠遠沒有那么默契。 是朋友,卻也夾雜著一種說不清楚的陌生感。 更像是生命當中無意間的一處烙印,抹不去,忘不掉,看到就會想的到。 聽到裴妮這么說,秦科忽然笑了。 眸光曖昧不明。 他盯著裴妮,淡淡道:“我喜歡你這個形容?!?/br> “那我呢?”裴妮問到。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樣問,心存好奇? 又或許是僅僅是為了活絡氣氛,沒話找話? 秦科:“積蓄?!?/br> “什么?”裴妮沒聽懂。 秦科:“我把小時候一點微薄的安全感寄存在你這里,到了現在,這份安全感成功翻倍。你便成了我的護身符,保護傘?!?/br> 裴妮聽到這個答案,微微有些詫異,卻莫名覺得欣慰。 她笑道:“嘖嘖,你這比喻還蠻浪漫的嘛~” 秦科沒有接話,目光又落向了窗外的夜色。 其實,最初接觸“浪漫”這個字眼,應該從裴妮身上學來的。 女孩子大都心細,細膩到男孩子費解。 思緒回閃,又飄回了那年秋天的福利院。 自從幫過裴妮之后,裴妮就總喜歡跟著他,無論做什么。 雖然自那之后,他什么都沒有做,但裴妮對他的感激就沒有斷過。 吃飯時,他碗里總會莫名多出幾塊雞腿rou。 睡覺時,枕邊會莫名多出一本小人書繪本。 偶爾犯了錯被訓話回來,衣服口袋里會莫名多了兩塊捂道快要融化的糖果,和一張小字條。 因為他那時候還不識字,字條是畫兒代替的,向日葵和笑臉。 裴妮是除了jiejie意外,給他最多溫暖的一個人。 雖說來而不往非禮也,可他不善表達。 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斷敦促裴妮改變。 方式簡單粗暴,就四個字:以牙還牙。 短短兩三個月的相處,裴妮的眼神都變得堅毅了許多。 正當兩小只彼此依偎,相互報團取暖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秦科突然發病了,傷了好幾個孩子。 外加他這病十分罕見,發作起來非??植?,工作人員有沒有經驗,嚇到護著孩子四散而逃。 秦科意識麻木,發了瘋的在院子里橫沖直撞,搞的頭破血流。 所有人都沒見過這樣的狀況,沒有一個敢近前的。 裴妮眼看著秦科要一頭往假山上撞去,再也不顧阻攔沖了上去,死死地拖住了秦科。 沒有理智的秦科一口咬在她的胳膊上,登時血光四濺…… 這些事是后來聽jiejie提起來的,秦科一點印象都沒有。 他也從來沒有跟裴妮求證過。 但裴妮手臂上的那個疤痕至今還在,不過已經變成了一朵大麗花的紋身。 秦科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的端詳這個紋身,看著看著心臟忽然就疼了一下。 裴妮見狀,扯了沙發上的披肩把肩膀裹住,不想讓兩人在過往染著血腥味的記憶里越陷越深。 “你被jiejie接走后的那幾年都去了哪里?” 裴妮轉移話題:“我有想過找你,但是你跟人間蒸發了一樣?!?/br> “找我做什么?”秦科自嘲地笑笑:“還嫌手臂的傷口咬的不夠深?” 裴妮:“你不明白?!?/br> 他不會明白那種靠山忽然消失的感覺。 秦科也不反駁,默默地垂下了眼眸。 他病情特殊,又極具攻擊性,福利院里是不能留他了,以免稍不留神傷了其他孩子,再鬧出更大的亂子來,到時候就不好收場了。 像秦科這種情況,是不會有人樂意收養的,一時間處境變得異常尷尬。 好在這個時候,jiejie秦香聽到了這則消息,二話不說來了福利院,不管別人怎么勸說,執意要把秦科接走。 別人也是覺得她小小年紀,連自己生計都成問題,是沒辦法再帶一孩子的。 秦香卻出奇的倔強。 她當時沖著福利院的院長深深鞠了一躬,感謝院長這段時間以來對弟弟的照顧,她最大的過錯就是把弟弟一個人留在了福利院,現在想通了一定要把人帶走。 從今往后,只要有她一口飯吃,就絕對餓不著秦科。 秦科被帶走的那天,裴妮恰逢重感冒,整個人燒的迷迷糊糊躺,連床都下不來。 她錯過了給秦科送行的機會,一個人偷偷地哭了好久。 她想打聽秦科去了哪里,但沒有人知道。 院長來安慰她,給她帶了一封信。 秦科留給她的。 說是信,其實就是一幅畫。 那個時候秦科剛學識字,會寫的沒有幾個,就干脆模仿了裴妮的風格改成畫的。 他畫風極其抽象,但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畫的是一家三口。 旁邊還歪歪扭扭的綴著一行拼音:你會有家的,他們都會喜歡你。 這句話幾乎成了裴妮的信念,一直在腦海里鼓舞著她。 秦科說的對。 她會有家。 新的爸爸mama一定會喜歡她。 前提是她得足夠好。 怎么才能變得足夠好呢? 她開始慢慢的挺直腰桿,開始學會觀察和分析最討喜的孩子的表現。 她眼神慢慢的多了堅毅和表現欲,變得越來越大膽,越來越自信,越來越招人喜歡,直到等來了人生最大的貴人——裴家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