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轉身要走，卻被病床上的人拽住一只手，干嘛？要尿我喊你哥去！

    媽......安然握著老媽的汗津津的手，仿佛找到了點現實的余溫，盡管心里五味雜陳，但面上只是淺淺一笑道，不是，媽，我想你了！

    楊嬌嬌怔愣了一瞬，嘴角要笑不笑地勾著，語氣卻溫柔下來：多大人了，做個胃鏡還撒嬌！也不怕人笑話你！我去樓下給你打完稀飯，大夫說只能喝點米湯潤潤嗓子！

    安然在病床上生躺了一天，也漸漸鬧清楚一切。他又穿回來了，書里的十年不過現實的一天一夜。

    席朝霧，是一場夢么？

    小孩的因為脫褲子涂藥，而抱著他哭唧唧的眼淚，是那么真實。

    席六安摟著他脖子，嘰嘰喳喳和他分享學校趣事的呼吸，是那么真實。

    老王爺嗖嗖嗖抽在他腿上的小木棍，更是真真實實的疼！

    所以，一切真的只是一場夢么？

    安然輾轉反側，耳邊轟隆隆的呼嚕聲，更是讓他無法入眠：安楠！

    ??？要尿和是要喝水？安楠翻了個身，盯著安家世襲雞窩頭問道。

    你把手機借我用一下。安然自己的手機在洪水中報廢了，但他迫切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瘋了！那本《踹掉渣攻，我成了總裁夫人》，到底是不是他臆想出來的。

    如果不是，那么席朝霧他們的身邊，是不是曾經有過一個我？

    可惜回答他的是新一輪的呼嚕聲，溫柔訴求無效，安然只好使用傳統暴力。

    臥槽！別踹我！你能不能消停一點！

    十分鐘后，安然順利打開度娘。

    《踹掉渣攻，我成了總裁夫人》還真有，是發在綠晉江上的耽美文。安然注冊了會員點進去，結果這篇文還未完結。

    大大還不回來？

    臥槽了，這是什么渣攻轉賤受！作者能不能有點法律常識，秦這種渣滓還能從監獄越獄出來？還有受，哪來的小白花，他殺人還能被原諒，還有個霸總愛他要死要活？這個世界上男人都死光了嘛！垃圾作者2

    我見過寫渣攻賤受的，但是我沒見這么賤的！作者這是席朝霧死黑啊，感情線簡直無腦！因為你家受殺了我家受，我就要強x你？？？什么鬼?。?！2

    安然看了首頁上的評論，心頭一緊，總覺得這個坑作者在暗戳戳搞大事！可是他之前明明記得這篇文是大團圓結局了的，現在怎么又在連載中了？

    他對著目錄找到席六安回憶章節，竟然發現故事流程完全更改過來。本來應該早就死去的席朝霧，的確因為肖安然的突然轉變而活了下來，一切都和他曾經經歷的一樣?；貞浀淖詈?，是席朝霧帶著自己的骨灰回到九州，他沒有繼續上學而是接替了他，成為方家的合伙人。

    或許因為文中的故事是席六安的回憶，又或許是因為席朝霧和他不過是配角，他的死亡和席朝霧的悲傷，都是一筆帶過：他滿眼空洞，抱著那個偷來的安然時光，一個人孤獨的走進機艙。

    安然的眼淚止不住的落下，恨不得沖進屏幕里，朝著那個熟悉的少年大喊。他像是親眼看見了那個孤獨的背影，想要拼盡全力讓他回頭，然而他只能同樣孤獨的在病床上，抱著手機落淚。

    怎么了？你哭什么？

    不......哥，我沒事、我......安然不怕疼地掐著自己的大腿，安耐下情緒說道，看小說......只是小說而已......

    ......安然嘴角一抽，偷摸摸瞄了一眼，望神經病般的躺了回去。

    深夜，醫院寂寥靜謐，偶爾的幾聲綿長的深吸，破碎成幾節，顫顫巍巍的抖的人心疼不已。

    安楠翻了個身對著病床，憋了許久，才不怎么熟練地安慰道：小說都是假的，你別想那么多！小說要是真的，那我跟著上面秘籍練下去，我早八百年就成龍傲天了！

    安然沒搭理他，怕自己一出聲，壞了好不容易壓制下來的情緒。深吸了一口氣，盯著屏幕往后翻。

    席朝霧的故事線并不多，草草看了十來章，只知道席朝霧在他死后第三年，帶著六安來到了B市。

    書里的席朝霧大部分都是方十方和六安的壁花，跟著兩人出場而出場。小孩永遠靜靜地站在一邊，仿佛真的變成了沒有心沒有情緒起伏的紙片人。

    整整十多章，小孩連個淺淺的笑都沒有。

    安然還想繼續看下去，可外面的天空已經大亮，他媽拎著飯盒進來徹底沒收了他的手機。

    楊嬌嬌：你要死啦！才醒過來就玩手機！看你這張臉，拖出去掛在門上，活像個死老鬼?。?！

    媽，我沒玩手機，我就是......安然坐起身狡辯道，我就是胃里犯疼，看看小說轉移注意力。

    看看看！疼你不能閉著眼睛養著??？疼你看小說能治病??？

    安然干巴巴地扯了個笑，一張憔悴的臉活像脆成一張紙皮：能，我看著他，我胃能不疼。

    光心疼了。

    安然垂下頭苦笑，原以為自己死后穿書，哪里知道這是讓人生不如死。楊嬌嬌一邊拾掇著病房，一邊催促著兩兄弟去洗臉刷牙：你倆搞快點，回頭稀飯都要涼了！昨晚小然救下的小孩家長要來看他對了，回頭你去單位銷個假，我和你爸在這兒看著就行......

    醫院病房不大，此刻到處都充斥著楊嬌嬌的大嗓門。安然和他哥躲在衛生間里洗漱，鏡子里的兩兄弟長得并不相像，但卻默契十足。

    你別喪著一張臉了，安楠不清楚他弟這算不算病后憂郁癥，難得蹦出點兄弟愛來，我回去讓老爸給你把平板帶來，看個小說還入迷了！

    安然從恍惚中回過神，看安楠別別扭扭的關心，拉了拉嘴角揶揄道：哥，你長得真丑。

    ......滾蛋，就你好看？

    安然：我也不夠好看，有人從小就好看，特別好看!

    兩兄弟的確不怎么是和溫情路線，隨著安然的狀態回歸，安楠也舒心了不少。

    他雖然不知道在安然身上發生了什么，但昨晚后半夜的弟弟的悲傷，是透過黑暗都能感受的到的。

    兩人在衛生間吵吵嚷嚷了半天，病房的門被人敲響。

    楊嬌嬌：喲，你們一家來這么早??！

    第56章

    57、

    安然救上的是一個小丫頭, 當時情況緊急，他根本沒在意水中呼救的人到底是什么樣子。當小丫頭被父親推著走進時，他才注意到這是個長得很可愛的小胖丫頭。

    哥、哥哥......好, 小丫頭回頭看看爸爸, 仰著小臉自我介紹, 我叫郁郁辰，今年六歲了......

    小孩亮晶晶的看著安然, 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很靈動，像極了當年找他要糖吃的席六安。

    安然心里一酸, 抬手摸了下小丫頭的頭頂：不用客氣, 你的名字真好聽。

    安兄弟, 這次真的是謝謝您了！我前幾年和前妻離婚了，當時我在家收拾東西，結果一個沒看住......

    郁郁辰的爸爸叫郁城，是個老實的男人。聽他媽說自從事情發生以后，這人前前后后往病房跑了不少次。

    安然倒是覺得沒什么, 他當時也是本能反應，也沒想過這么多, 而且這件事情對于他來說已經過去很久了。

    他干巴巴坐在床沿邊，不知道該做什么反應。這時一只小孩的手，輕輕地搭在他的膝蓋上。

    哥哥，抱抱、抱抱人家、小姑娘說話慢吞吞, 看上去有點智力不全的樣子。

    貝貝, 不許吵哥哥，來爸爸抱！郁城坐在矮腳板凳上，對著安然訕訕一笑，不好意思啊, 我家貝貝......是外星球的小公主。

    正常年輕小伙差點用生命，救下了一個智力殘障的小孩。安然突然明白郁城那揮之不去的局促和愧疚，他低下頭和小丫頭對視，笑著問道：哥哥現在抱不動，和哥哥排排坐好么？

    安然抱起小孩放在一邊，小孩歡快地抱著他手臂依偎在身旁。因為楊嬌嬌帶了早飯的緣故，還親自上陣一點沒出錯的喂了小孩吃個悶飽。

    等郁家父女走后，連楊嬌嬌都嘆服自家小兒子變了，父愛泛濫起來。

    媽，我想躺一會兒。安然躺回床上，剛起來的那一點活力，火速消退下去，你回去歇著吧，我一個人可以

    楊嬌嬌張張嘴，卻把想要教訓的話咽了回去：那成吧，中午給你煲點湯送來。

    謝謝媽。安然淺笑看著楊嬌嬌離開，雖然一夜未眠但他卻一點不覺得困，兀自盯著窗外發了許久的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病房外漸漸喧鬧起來，早餐車的轱轆滑過瓷磚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

    安然閉上雙眼前還在想，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沒有席朝霧。

    下雨了。

    安然睜開雙眼，他正站在十字路口。天空黑壓壓一片，分不清白天還是黑夜。

    街道上車水馬龍，一輛又一輛車的汽車從他身邊擦過，抬起頭一輛黑色越野迎面向他駛來......

    做夢？

    安然愣在原地，隨著車子的靠近，看清車內冷冰冰的男人席朝霧。他興奮的揮手，可下一秒卻被車頭穿了透徹......

    安然倒在副駕駛，尚未反應過來，車子又是一個驟停。

    紅燈！我草泥馬！

    不好意思，走神了。

    席朝霧的肩膀被身后人猛錘一拳，氣的安然連忙爬起身要朝身后人一頓爆錘！

    安然都死了五年了，你有必要見到小培就發瘋嗎？

    拳頭穿過說話者的大臉，坐在后車的是成為霸總的方十方。

    席朝霧一臉平靜，好似安然是誰壓根不記得一般：我只是在想，秦墨儼越獄，會不會來B市。

    方十方表情一澀，垂下頭翻看著腿上的文件：喪家之犬，找幾個人保護小培吧，他那個人心軟的很。

    ......安然覺得自己被方十方這個傻比，喂了一口蒼蠅屎！他轉過頭看向席朝霧，小孩表情微變，眼里滿是漠然。

    席朝霧！小崽！喂安然一邊念經般喊著小孩，一邊嘗試去觸碰車內一切物品。但毫無意外，除了他屁股下的這張椅子，一切他都無法觸碰到。

    雨還在下，越下越大，黑壓壓的天空電閃雷鳴，似乎要將天下個窟窿。黑色的越野平安無事的穿梭在擁擠的大道上，安然像是看一眼少一眼地直勾勾盯著席朝霧臉上。

    五年，小孩現在至少上十三了吧！

    他走之前，席朝霧還有些偏暗的膚色，如今徹底白了回來。人也瘦了一大圈，不知道八塊腹肌還在不在！

    安然視線蕩在席朝霧下三路，砸吧兩下嘴，暗罵自己一聲，轉悠回臉上。

    車子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席朝霧熄火下車，絲毫沒管后車座上的人。安然啐了方十方這個大傻比一口，連忙跟上他家小孩的腳步。

    酒店門童熱情開門，一個熟人從大廳內快速迎了過來。

    是李峰。

    這傻逼還真敢要求！李峰朝著后面望了望，打翻了個白眼，低聲說道，媽的，老子晚上洗眼都得用84！

    安然蹦跶到李峰身邊，給他比了個贊：還是我兄弟懂了！現在知道為什么就算和他合作，也不當兄弟了吧！因為劇情有毒?。?！

    李峰：小白花現在在頂樓，我沒安排在你辦公室，讓人帶我那兒去了！

    嗯，席朝霧聲音冷冷淡淡，我就不過去了，等差不多了，你上去攔一下。

    我攔？我看著這兩人作秀，我就惡心想吐！我張主任來吃飯？也不提前說一聲......李峰話沒說完，迎著一個大肚便便的中年男人客套。

    安然看看席朝霧又看看李峰，此刻才意識到他的一兩天，真的是他們的五六年。

    以往拉著他蹲馬路牙子抽煙的社會大哥，也學會曲意逢迎。而他可可愛愛的小孩，都快要變成一塊行動的大冰塊了！

    安然跟在席朝霧屁股后面絮絮叨叨，直到電梯門打開，撞見可憐巴巴小白花才啞聲。

    顧以培不愧是主角，他身邊的每個人都變了，只有這個人還是原來那副羸弱嬌花樣。

    朝霧，我、我是特意在這里等你的......

    安然一看他這樣說話，就心口疼，那把明晃晃的水果刀，仿佛再一次插.進他的皮rou里：殺人犯，你怎么沒坐牢??？朝霧？我家崽子和你很熟么？要給你買個小手絹咬咬么？傻比！

    讓讓席朝霧像是怕沾染什么臟東西，站在電梯口，連個眼神都沒給。

    安然：干的好！崽啊，傻比會傳染的！你為什么乖乖上學，和他們搞什么?。?！

    顧以培好似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小心翼翼往后退了兩步，鼓起勇氣道：朝霧，我知道我說再多對不起，都沒有用！但是我當時真的是被人欺騙了！我不知道我為什么會那么做，我也坐牢了，我希望、

    顧以培殺人判刑五年，但最后因為主角光環爆發，監獄里發生火災，救下不少人，減刑三年。

    安然當時看到這章的時候，眼淚都要笑出來了！這個作者是腦子有坑么？！

    配角炮灰連一個基本的人權都沒得了？？？

    顯然席朝霧比他更恨，小孩面上不顯，但安然就是知道，席朝霧在克制自己不上手掐死對方。

    安然踮起腳輕輕摸了摸小孩的鼻梁：崽啊，沒事！我沒有死，我回家了，又是上十五歲一枝花了?。?！

    席朝霧毫無知覺，他的心也豁了一個口子：顧少，方總讓你等，麻煩你安生的等就好了。

    你能不能聽完說完？求求你！顧以培跟緊席朝霧的腳步，我知道方總是要向我求婚，可是你是他的兄弟。如果你不原諒我，我真的不敢接受他這份心意。我知道的，他很在乎你們！

    求婚？？？

    安然心塞成馬桶，有些后悔沒硬纏著他媽要手機看完劇情！

    席朝霧沒說話，偏了偏腦洞，仿佛在思考著什么。顧以培以為有戲，連忙補充道：請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真的想要補償你！偌大的頂樓辦公區，被玻璃墻分割成三塊。席朝霧站在自己辦公室門邊，轉過頭淡淡望向顧以培，勾了勾嘴角道：好啊，我的確有件事，可以讓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