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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的昏漲和酸痛令他恍惚,但意識已然清明,燒也退了下去 他咬牙抿唇,回想起了昨晚的情景。 他發燒了,而她…… 手無意識一動,小寧白發覺,一只軟軟的小手覆在他手背。 手背的觸感清晰傳來,使他的手顫抖得更加厲害。 他順著手看過去,發現了小蘇南。 小女孩趴在床榻邊,細軟的發絲垂下,幾縷落在她面頰,似是有些癢,小女孩蹙眉,后又呼吸清淺,甜甜地睡著。 屋外天光大亮,刺目的雪色與日光交融,透過輕薄的窗紙而進,溫柔地映在她側臉。 小寧白目色冷靜,面上沒有表情,但長睫卻在抖著。 他這一刻覺得,她就像玻璃珠一般透明,好看,無暇。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人,也從未有人…對他這樣好過。 眼前忽然模糊,水霧飄起,昨日那她發上的紅色緞帶似又在他眼前拂過,還有小女孩的那張臉。 他本就心思深重,不同于一般小孩,此刻什么都知道了。 他昨日發燒了,她半夜被吵醒,打來冷水給他退燒,一直守在他身邊,直到他燒退,直到困倦睡去。 小寧白沉默地看著小女孩,無措又錯愕,綿密的眼睫被水霧沾濕。 驀地,他垂眼,睫毛輕眨,一滴淚毫無緣由地滾落,啪嗒一聲,落在了小女孩眼尾處,暈開水光。 日光映照在上,淚光閃爍,將女孩的眼尾襯得愈發純白。 寧白有些怔然,漆黑眼瞳放大,抬手猛地擦掉又將流出的眼淚,反反復復,直至將眼角擦得發紅,甚至將破皮流血。 眼淚沒有再流,小孩的眼眸里仍是潮濕一片,牙齒將嘴唇咬得血紅。 她的皮膚如此干凈,像雪一般,可是被他的眼淚弄臟了。 小寧白伸手,想要擦去那弄臟她的眼淚,可是手指卻在將要碰觸到那水光時頓住。 盡管他的手并不臟,在小蘇南的眼里可能還像玉一般好看,但他下意識仍舊覺得自己手臟,不敢碰她。 她看上去好可愛,又好似很脆弱,像瓷娃娃,不該去碰的,碎了怎么辦。 寧白第一次顯露出了有些可笑的孩子心性,漆黑眼睫垂下一片陰影,掩住眸子里的黯然。 而在那滴眼淚落下后,小蘇南覺得眼尾愈發得癢,卷翹的睫毛顫顫巍巍,后小手不自覺擦了擦,眼見著就要醒來的樣子。 寧白瞳孔一縮,還蘊著水霧的眼睛里滿是驚愕。 他的手還在她眼尾處,不過分寸之間,只差一些便沾觸到那水光。 或者說,他會碰到她那潮濕的眼尾。 她一睜眼便會看到。 “寧白……” 小蘇南還未睜眼,即使是在睡夢里,她也擔心著那發燒的漂亮弟弟,先哼哼唧唧喊了一聲,聲音奶甜奶甜的,一點都不似寧白那沉靜到帶著冷意的聲音。 嘴唇干澀,喉嚨發啞,寧白鮮紅的唇微微張開,似是想要應她一聲。 很奇怪的,她快醒了,他該縮回手的,但寧白沒有。 他指節顫抖,指尖向前些許,第一次生出了想要碰觸那純白的心思。 會是什么感覺呢。 他眨了眨眼,目光有些抽離恍惚,現出了孩子的幾分迷惑。 但這想要親近的念頭不過一瞬而已,很快,在蘇南烏黑的大眼睛將要睜開時,寧白極快收回,縮回被子里,背對著她。 “寧白……”蘇南又喊了一聲,揉著眼睛醒了過來。 她烏發散下,有些凌亂地垂在兩肩,雪亮的杏眸半睜不睜,睫毛上還掛著困倦的淚珠,顯然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蘇南嘴里一直念著寧白,寧白四肢越發蜷縮在一起,睫毛抖著。 “額頭不燙了?!碧K南模模糊糊地摸了下寧白額頭,小手觸到冰冷后,她呼了口氣,“嗚……燒終于退了,應該沒事了吧?!?/br> 確認好寧白沒事后,蘇南便出了門去。 她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一番洗漱過后,夏竹替蘇南梳好發髻,又綁上紅緞帶,系了個蝴蝶結,兩邊發髻別上了毛絨絨的團子發飾,愈發顯得她白皙可愛。 可蘇南全然沒有照鏡子的心情,和夏竹說了寧白的衣服和房間的事情后,很快飛奔去了廚房。 她爹爹昨天和她說了,家里得了一些名貴的雪蓮,廚房明早熬成粥會送過去,讓她提醒母親吃下,對身體好。 她們才不會送過來呢。 蘇南像個小兔子一樣,飛快繞過回廊,跑得氣喘吁吁。 從她懂事來便知道,這府里的人都慣會欺負她和她娘親。 爹爹來娘親這的次數越多,他們便欺負得越厲害。 小蘇南很懂,她若是不去要,她們是不會給她娘親的。 果然,在蘇南跑去廚房后,廚房里的嬤嬤看都不看她一眼,端著準備好的精美膳食就要往大夫人那處走。 走出門外時,鼻子都快對著天上了,還特意撞了一下她。 小蘇南不過八歲,瘦瘦小小,一下沒站住撞到了身后的柱子,差點跌在地上。 背部一陣疼痛,蘇南蹙眉,咬牙捏拳,可下一刻抬頭,她卻只能將氣忍下去,好聲好氣地問:“李嬤嬤,爹爹讓我來取雪蓮粥給娘親?!?/br> 這李嬤嬤是大夫人王氏底下的人,應說,這蘇府除了夏竹這一個丫鬟,沒人會將這母女放在眼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