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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蘇南不懂什么,看著都咬手指,心疼極了,面前這位信佛的老人更是如此。 蘇南祖母看著寧白,見這個小孩這般可憐,心嘆作孽,心腸軟了幾分。 寧白沒有靠得很近,保持剛好的距離,抬起小小的、亂糟糟的腦袋,用小孩獨有的無邪語氣說:“奶奶,昨天我碰到一個云游的得道高僧,他對我說,我今日會碰到一個頂好的大善人,大善人有菩薩心腸,會給我一口飯吃,我不會死。奶奶,寧白第一眼見您便覺得非常親切,就好像我的親奶奶一樣,我想,奶奶一定就是得道高僧說的大善人吧,寧白父母雙亡,沒有地方去,求奶奶讓我留下吧?!?/br> 小寧白說完這一段編造的謊話,眼眸里閃著渴望又無辜的光芒。 一旁的小蘇南聽著直掉眼淚,覺得他好可憐,于是也跑過來拽著她祖母的衣擺,嗚嗚說著:“祖母,好祖母,我們就收留他吧,外面雪下得好大,好冷,我們不能趕他走,南南以后會帶著他的?!?/br> 老夫人看著孩童的清澈瞳眸大為不忍,又是一聲嘆息,緩緩轉動著手中佛珠。 她信佛,自然也信得道高僧,信我佛慈悲,并未懷疑寧白的話。 寧白眼睫晃動,敏銳捕捉,后忽然跪下,朝老夫人磕了一個頭——清脆聲響令人心驚。 在場的人皆一驚,小蘇南也傻了,都忘記要哭了,嘴巴張得有一個雞蛋這么大。 她都沒朝祖母磕過這么響的頭。 寧白認真地磕了一個響頭,額上立刻滲了些血絲。 這紛飛雪夜,他膚色如玻璃般透明,駭人鮮血流出,這般情景,當真是令老夫人忍不住要落淚。 “真是個可憐孩子,既然佛引你到我蘇府,那與我們蘇府便是有緣,這落雪天的,我們蘇家便留了你,當是積德了?!?/br> “可是,祖母……”蘇黛看不慣這事如蘇南的意,尖著聲音反駁。 “別說了,人命關天的事情,這次由不得你胡鬧!”老夫人厲聲呵斥,對寧白進府的態度已很是明顯。 蘇黛頓時不做聲了,眼睛卻瞪蘇南瞪得發紅。 “既然這小孩是南南你帶回來的,那便放在你們院子里吧?!崩戏蛉舜葠鄣乜戳藢幇滓谎?,后同蘇南說道。 “嗯!我一定會好好對他的!”小蘇南重重地點了點頭,發髻上系著的朱紅絲帶隨風舞著,像一簇火,映在一個黑暗的瞳孔。 至此,蘇家頂上的老祖母已經發話,在場的人都沒有要忤逆老夫人的意思。 不過一個小孩而已,沒必要讓老太太不開心。 很快這人群便散了,四周重又寂靜下來。 這時,在眾人轉身之后,寧白臉上的無辜表情一瞬消失,很快恢復冷漠的模樣。 他的眼眸重又冷如雪色,唇邊彎起一絲笑。 只是這笑毫無情緒可言,比這落下的雪還要冷。 不似六歲小孩,若有人看到,定會心驚,毛骨悚然。 這不是六歲小孩該有的笑容。 “太好啦!” 小蘇南聽她爹爹說了幾句話后又忙著回頭找寧白,寧白看到前方的紅色發帶隨著細雪飄揚,宛若春日落花,唇邊的笑消失,很快將頭低了下去。 又是一副乖巧溫順的模樣,像小狗,很乖的小狗,忍不住讓人想薅毛的小狗。 “以后你就是我弟弟了!”小蘇南牽起他手,他們兩站在檐下對視,男孩發絲凌亂,上面沾著臟污的灰塵、血跡,也沾著純白的雪;女孩白凈,雙眸彎起,閃亮如星。 細雪在燈下飛舞,莫名美好。 “阿姐?!敝扇跎ひ艉傲司?,小孩清冷的眸子盯著蘇南,透澈而漆黑。 小蘇南被他這一聲聲的阿姐喊著都不好意思,臉上泛紅,感嘆:“你真的好乖啊,難怪祖母都這么喜歡你呢,我也喜歡?!?/br> 寧白仍舊盯著她,眼睛大大的,目色不變,又喊了一聲:“阿姐?!?/br> 聽上去很乖。 小女孩笑得更開心了,梨渦淺淺,面頰粉白,可愛極了。 寧白看著她笑,知道了,救他的小女孩喜歡這樣乖巧的他。 那他便多叫她,這樣,他就不會被拋棄,可以活下去。 “你喊的好好聽,”終究是小孩子,小蘇南聽著這一聲聲的阿姐樂開了花,她一開心便拉著他手在雪里跑了起來,“你很餓吧,我帶你去吃東西!” 寧白僵硬而遲鈍地低下頭,看著小蘇南牽他的手,漂亮的眸子里透著困惑—— 她的手心好像是暖的,像火燒。 * 小蘇南帶著寧白回了屋,同她母親說了寧白的事。 蘇南母親名為云芊,生得柔弱美麗,卻出身低微。 她十三歲被父母賣入青樓,成了琴伎,雖是賣藝不賣身,但也免不了被滿腦肥腸的男人sao擾。 在過了幾年暗無天日的日子后,她碰到一束光,遇到了蘇知禮。 這又是一出公子佳人的戲碼,他們很快相愛,隨后沖破萬難,成親了。 只是,她當了他的妾,并不是他的妻。 在蘇知禮娶她一年后,蘇知禮又娶了當朝最有權勢的將軍之女為妻,即為王氏,蘇黛她們的母親。 王氏生下二女一子,而云芊多年同蘇知禮行房,卻只有蘇南這一個女兒,身體也是越來越差,纏綿病榻,終日泡在藥罐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