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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也在這里?那是否意味著宮哲也找到了此處?他是在找德陽,還是清秋? 陶酌風愣怔一瞬,卻聽德陽低聲催促:“怎么不走了?被追上來可怎么辦?” 他猛然回神,解下拴馬的韁繩,在幾匹馬的屁/股上狠狠拍了一掌。馬兒吃痛,撒開蹄子就跑。 最后只剩下一匹烏黑色的高頭大馬,陶酌風不由分說將德陽送上馬背,自己一個翻身躍了上去,一勒韁繩,打馬便跑。 兩人一路急行狂奔至大楊山深處,山路崎嶇濕滑,馬匹不易行走,且潮濕的道上極易留下馬蹄印,引來神武衛或者其他什么人追蹤,陶酌風便將馬兒放走,帶著德陽扎進了莽莽山林。 大楊山中山洞數不勝數,先前為了策劃清秋的假死,他將這一帶能夠暫時藏身又不至于輕易被人發現的山洞找了個遍,如今便帶德陽去了附近一個洞中。 天色尚暗,德陽從小體弱多病,不敢過多活動,盡管長在宿州,卻從未攀過大楊山,又加上繡鞋磨腳,這一路走得磕磕絆絆。她心里又慌又懼,紅唇不停打著顫,只得用牙咬緊,一不小心便咬出了血,蒼白疊上鮮紅,妖冶緋然。 “先在此處休息片刻吧,這片山洞十分隱蔽,那些人應該不會這么快追上來?!?/br> 陶酌風說罷,用腳將山洞里的臟亂枝杈掃了一掃,圈出一片干凈的空地讓給她坐下。 山中夜里露深寒重,德陽走的又急,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在這陰寒潮濕的洞里凍得嘴唇發紫。 陶酌風見狀,為難片刻,只得將自己的衣服脫了下來,隔著一人多寬的距離用一根樹枝遞給她:“夜里生火易被發現,公主先湊合穿上吧?!?/br> 德陽伸手去接,卻又一驚,忙抬眼問他:“你如何得知……” “清秋打小采藥,大大小小千百種草藥她幾乎都識得,公主卻將小人那日買來的藥當做雜草扔掉,自那時起小人便知,公主不是清秋?!?/br> 德陽愣怔地看著他,許久,緩緩望著洞外的天,失神道:“我又不如她了。學識比不過她,見聞及不上淮勝,拋開這張臉,確實沒什么值得人愛的?!?/br> “公主不必妄自菲薄?!?/br> “哪里是妄自菲???”德陽苦笑,“我早就知道,回上京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早晚有一天,我是留不住皇叔的心的?!?/br> “公主不遠千里跑來宿州,是為了王爺?” “是啊,我想讓他看看離了他我一樣能對別人動心,讓他知道我也不是非他不可,心想這樣他就會緊張我,就會知道我在他心中遠比關清秋重要得多??上胍姷娜宋匆姷?,卻白白損失了那么多暗衛,”她舌下泛苦,眼中有淚,“早知如此,我便不該出此下策?!?/br> 陶酌風垂眸,半晌,試探道:“小人斗膽,想問公主緣何對王爺一往情深?” “大膽!”被問及女兒心事,德陽秀眉豎起,又羞又氣,怪他怎能這般無禮。 “公主息怒?!彼兔?。 見他不再詢問,德陽心里反而生出一絲愧意。方才若不是他相救,她此刻也許早已遭歹人所害。 如此一想,她的眉頭稍稍松開了些,輕聲一嘆:“罷了,你是本宮的救命恩人,若真想知道,本宮便說與你知也無妨。只不過這番話你知我知,決不可再說與旁人,你可明白?” 等到陶酌風點頭,德陽這才斂了斂裙角,將她自幼無母,又遭父皇拋在宿州不聞不問,直到宮哲回府,救下秋千斷裂險些摔出去的她,她自此便對他情根深種的事,原原本本的講給了他聽。 說到后來,她竟覺得如此輕松,原來這么些年壓抑在她心頭的秘密說給旁人知曉后,是如此的輕松。 陶酌風在一旁靜靜聽著,一言不發,直到她講完,唇邊仍掛著笑意,似是陷入了與宮哲美好的回憶里。 “小人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講?!?/br> 她回神看他,眼神仍泛著溫柔:“說吧?!?/br> “公主當真是對王爺情深不移,還是因為王爺可堪依靠,而需要一個能夠讓公主安心之人呢?” “你放肆!”德陽氣得小臉漲紅,“本宮對皇叔情真意切,豈容你這般詆毀?!” “如若不是,方才情急之下,公主為何叫喊著‘爹爹’,而非‘皇叔’?” 更何況她回憶之中與宮哲和她的少女心事有關的樁樁件件,雷雨之夜哄她入睡,驚馬之上救她,虎爪下為她抵擋,在他看來都無關情愛,只是彌補了她一直欠缺的安全感罷了。 德陽一愣。 她方才叫了宮澶? 連她自己竟也未曾注意。 她怎么會想起他呢?分明是他將年幼的她拋在宿州這窮山惡水,一連十多年不聞不問,仿佛不曾有過她這個女兒一般。 就連現在給她的一切,也不過是為了彌補過去的欠缺,可在他心里,旁的宮妃子嗣全都比她重要得多,她永遠要給別人讓位,就連她想要出宮回宿州,他也連多過問一句都懶得便允了。 偌大的大越皇宮里,她是最不像公主的公主。 他壓根不在意她這個女兒,她又怎會在危急時刻喊他?難不成還妄想他會來護她? 不,她沒有這么愚蠢。 也許早些年她還對他心存幻想,想他是怕看見自己的臉憶起亡母,可現在她早想通了,斷不會再如此奢望,自欺欺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