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頁
青袍道人仍未完全放下擔憂:“若她輸了怎么辦?” “若她輸了,”蘇語琰一握酒杯,瓷杯上瞬間出現一道裂紋,“我們還有另一張牌?!?/br> 第60章 拒絕 “你我夫妻情投意合,做這等事是…… 一片黑暗。 陶酌風靜靜地躺在一汪漆黑的靜水里, 四周寂靜無聲,水波蕩漾,打在他身上卻是黏膩濕滑, 令人不適又無從擺脫。 腦海中閃過幾副斷斷續續的破碎畫面,他看見自己正被一群窮兇極惡的匪徒瘋了似的追趕, 下一刻又空空懸置在懸崖邊上, 腳下是看不見底的萬丈深淵,頭頂, 那些人獰笑著,將他抓在一叢荊棘枯枝上, 試圖穩住身形不掉下懸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怪只怪你是那老東西的種,怪你不在祁國多年,老東西卻還執意要你繼承皇位?!?/br> 尾音落罷, 他那被荊棘刺穿的手掌鮮血淋漓,血孔中扎著斷刺。他從崖上跌落,掠過峭壁和斷樹, 跌下云端, 跌入白霧,跌進這一汪粘稠的黑水里。 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聽說人死前腦中會像走馬燈般閃過這一生的記憶, 那他如今,是否已身處地獄? 不過半生漂泊, 他早已吃盡了人間的苦, 死便死了。只是他舍不下清秋, 舍不下那雙滿天星輝與遍地河燈之間, 璀璨勝過日月的眼。 忽得,左臂傳來一陣輕輕的搔動,微微發癢。 他下意識地伸手過去一抓。 “??!” 一聲壓得極低的尖叫聲響起, 喚醒了沉睡已久的陶酌風。 他徐徐睜開眼來,這才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裝潢樸素、卻遠比蘇扣村小院寬敞許多的房中。 而他左手床邊,被他緊緊攥住手腕的清秋,正瞪大了眼睛看他。 陶酌風愣了一下。 下一刻,劇痛從全身上下襲來,仿佛周身的骨頭都被人打斷又重新接上,碎裂的骨刺卻仍扎得血rou生疼。 他只好忙不迭地松開她的手,努力保持著平躺的姿勢一動也不敢動,心里卻喜不自勝。 他還能感覺到痛,那就說明他還活著。 從那深不見底的懸崖上掉下去,雖摔斷了無數根骨頭,卻還能奇跡般地保住一條命! 天不亡他。 緩過神來,他輕聲問她:“我怎么會在這里?” 他記得自己跌下懸崖,睜開眼后,便躺在一片草原之上。那時他身邊只有她一人,可她腿上有傷,身子又纖瘦,斷不可能憑一己之力將他搬到其他地方,而且—— “這里是何處?” 她眨眨眼睛,垂下頭去用一塊絹布輕輕擦拭起他的手來,看也不看他,回答起他的問題卻無比流暢:“那日我遍尋你不見,直到在懸崖底下,發現你不知怎的摔下懸崖受了重傷,便找人將你帶到了這里。你身上的骨頭斷了個七七八八,我想養傷定需要很長時間,便找了個環境好些的院子。幸好先前離開上京時身上帶了些銀兩,否則還租不下這么大的別院?!?/br> 她的解釋乍聽上去似是合理,加上陶酌風剛剛從數天的昏迷中清醒過來,又乏又餓,根本無心也無力思考。 “你腿傷未愈,別太辛苦了?!彼谒痪?,便又覺得頭腦昏沉,似乎隨時又要昏睡過去。 “嗯,知道了?!?/br> 她乖巧地應下,收起絹布剛要起身,卻一眼瞥見他微微卷起的袖口中露出了一根干枯的草葉。 她嫌棄地一皺眉頭,隔著絹布捏住那條枯草,便要拿到屋外扔掉。 “瞧你,臟東西都跑進衣服里面去了?!?/br> 陶酌風聞聲轉頭看去。 等他看清她手中那所謂的“臟東西”時,他腦中如過閃電般,瞬間清醒了過來。 那分明是他去仙居鎮趕集時給她買回來泡腿的草藥。她說那條傷腿許久不曾活動,怕傷好之后也會不利索,便要他去藥鋪中買些藥來,隔幾日浸泡一次。 她怎么可能不認得? 陶酌風眉頭一凜,看著那一瘸一拐、卻走得無比刻意的窈窕背影,藏在被子之下的手猛地揉緊了床褥。 她不是清秋…… 是德陽! * 水色連天黑,沙禽亦晝眠。 方才入夜,烏萇國都玉宿城中一片死寂,卻無一家點燈。 唯獨那金碧輝煌的巫師殿上早早點起了燈籠,一串串鮮紅如血,映照在殿前的白玉柱上,觸目驚心。 玉宿城中的一座農家小院里,宮哲長身玉立于窗前,遙遙望向那巫師殿,許久,長嘆一聲。 以烏萇國的國力,大興土木建造這一座宮殿,也不知是用多少人的血堆起來的。那些人雖不是大越的子民,他卻同樣痛心。 不過他也知道烏萇國與祁國關系更近,時戰時和,就算哪天烏萇國人再也無法忍受巫師的壓榨,也是逃亡祁國做馮昶的百姓。他至多擔憂片刻,卻也不必太過為他們傷心勞神。 一念及此,他合上木窗回到屋中,打算眼不見為凈。 這個彈丸小國遠離大越,靠近祁國,既荒僻又貧窮,大越自然從未將它放在眼中,也不屑于在烏萇國內安插自己的眼線,是以這一代并沒有宮哲的勢力。不過行走天下除了權勢,銀子也一樣好使。 宮哲此行沒帶旁人,那青袍道人又去與那大巫師敘舊,不知何時才會回來,又或許根本不會來找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