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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覓看著不遠處的摘星臺,忍不住加快了些步伐。 她昨日在極為心累時,懷疑過越棠還喜不喜歡她。 可是,大晏朝,取的是清晏的晏字,世人皆知的大晏帝王表字長雍,是她為他選出,都城雍都是她曾經的封地。 極近精巧的梧桐殿、連高臺也是取的同一個名字,摘星臺。 沈覓忍不住去想,她猜測的這些,是她自作多情,還是越棠的心思昭然若揭。 她這個時候,不太想去回憶二十五歲的越棠。 總歸每次見面,他對她沒有一點能讓人心安的態度。 她就胡思亂想這一個晚上。 沈覓站在摘星臺下,下方有禁衛軍駐守,她走近過去,大門兩邊的侍衛將門打開,和皇宮中每一處樓閣一樣,她可以自由出入。 摘星臺極高,沈覓站在下面數了數,差不多有九層。 麗陽的摘星臺只有五層,沈覓走上樓梯,兩邊燃著宮燈,影子投在地上,隨著她一層層往上走,影子被拉長又被縮短。 沈覓看著影子轉移注意,上樓梯直到腿都有些發軟,還是沒能一口氣爬到頂層。 她忍不住停到拐角,靠在墻壁邊上彎腰休息了片刻。 “這也太高了?!?/br> 要是麗陽的摘星臺也那么高,她可能就不常去了。 沈覓嘆了一口氣,給自己加油鼓氣了一下,一鼓作氣繼續往上走。 雍都摘星臺下面幾層設有欽天監的官署,往上是欽天監重臣單獨的隔間,再往上是越棠養著的那些方士,沈覓停下的那一層開始大都是些典籍。 終于到了最后一段臺階前,沈覓累到思緒都被清空,只能僵硬地拾級而上。 等到她走上摘星臺,上面卻已經有了人。 沈覓一愣。 摘星臺上置著一個渾儀,高約一丈,四角以盤龍為柱,支起一個極大的青銅環形撐出的球體。 越棠站在渾儀之下,正以窺管調節著渾儀上赤經環的位置。 上面一重疊加著一重的環形,和沈覓在現代見過的渾儀相似,又略有不同。 但是沈覓清楚地知道,渾儀是用來觀測天象的。 越棠……他為什么開始研究起這些? 沈覓腦中閃過她曾經對越棠說過的一句話。 ——我們頭頂的星空,是同一個。 沈覓愣住。 越棠對她的態度不好,很不好。 可如果不去看他在她面前的言行,只看他做了什么。 是全然不一樣的。 沈覓長睫顫了一下,心口升起微微的溫暖。 今晚就讓她放肆地自作多情好了。 越棠的手頓了一下。 他觀星時,不會允許有人上來。 只有一個人除外。 他沒有回頭,指下赤經環極穩地順著他的力道滑動,最后停在一個點上固定好。 沈覓站在她身后,沒有走近,走上摘星臺后,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越棠用窺管看了一會兒,隨后走到一旁的木桌前,拿鎮紙壓好宣紙,熟練地做下記錄。 沈覓在摘星臺入口發了一會兒呆。 等到越棠動了,她還以為他要轉過身,沒想到他只是旁若無人地繼續他本來在做的事。 沈覓走近了過去。 越棠的字跡很漂亮,半張宣紙都已經寫滿。 放下筆,他翻開桌角的一本星圖,仔細地將記錄和星圖做著對比。 沈覓不懂天文,更不懂古代這些觀測方法。 可她似乎懂了越棠。 他不是圣人,兩輩子苦痛,怎么可能毫無怨懟。 恨是恨的,可是,愛也是愛的。 沈覓沒有說話,站到越棠身后的那級臺階上。 越棠好似沒有察覺她一樣。 沈覓試探著,在他身后抱了抱他。 雙手從他背后繞到他身前,沈覓站在高一級的臺階上,能將下頜擱在他肩頭。 他身形比少年時更為高大,也不再單薄。她抱著他,能夠很直觀地感知到,他已經是一個完全長開的,二十五歲的男人。 越棠翻頁的手指頓了一下。 他什么也沒說,繼續將這頁紙翻過去。 摘星臺上風大,吹得人有些冷。 越棠身上很涼,可抱著時,能一起抵抗寒風,也不算很冷。 將剩下的幾頁星圖看完,越棠淡淡道:“抱夠了嗎?” 一樣難以捉摸的態度,一樣冷漠的話和語氣。 一開口,沈覓心底那點柔軟就被冷意沖刷殆盡。 她松開了手。 越棠這樣冷漠的態度,她并不喜歡。 沈覓分開了些,寒風就從兩人之間吹過去,身前立時感覺到冰涼的寒意。 “你是想聽我說抱夠了還是沒抱夠?” 沈覓看著他的背影反問,越棠沒有回話。 她垂眸看著越棠被風吹動的長發,等了一會兒,越棠繼續看著最后一頁星圖,仍然沒有回答。 沈覓知道他是不會回話了。 他長發一直垂到腰下,發絲漆黑,他的頭發也很漂亮。 沈覓看著他發梢,同樣淡聲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不是沒問過,當時越棠讓她自己想,現在問出口,越棠還是不回話。 上次,沈覓試探著,很沒有底氣又強撐著淡定去握他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