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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嚴的殿堂肅穆威嚴,陛下獨坐其中,面前是一盤殘棋。 陳全見到沈覓進來,笑瞇瞇地提醒陛下,道:“陛下,清晏公主到了?!?/br> “拜見父皇?!?/br> 沈覓行了一禮,陛下頭也不抬,就招手讓沈覓坐到對面。 棋局走了一半,陛下手邊是白子,沈覓身前是黑子。 她垂眸看了一會,拈起一顆棋子,落到棋盤上。 陛下隨著落子。 棋子落在白玉棋盤上清脆的聲響在空曠的殿堂中放大,沈覓凝神去推算接下來的走位,不妨聽到陛下忽然開口說話。 “鈺兒身體不好?!?/br> 沈覓握著棋子的手頓了一下。 沈鈺身體情況很不好,甚至撐不過今年,她知道。 陛下摩挲著棋子,垂眸落子。 “柳氏瞞得好,朕也是今日才知道,不好是如何個不好法?!?/br> 陛下本是想在沈覓和沈鈺相爭中,定下皇儲之位,女子掌國不易,可時日不多之人,如何能為君? 沈覓低眸看棋,沒有說話。 陛下松開手,讓手中棋子落回棋笥,抬眸去看棋盤對面自己的女兒。 她很好。 心性冷淡又克制,再受寵愛都不會真心和他親近,因為恩寵被刺殺,同樣也不會對他有怨懟。 這向來是讓他很滿意的地方。 為她造勢多年,她擔得起封號的“清晏”二字,也受下了背后的危機。 爭位之中,若是她還能壓過嫡子身份的沈鈺,加上那么多年的聲勢,她上位也能稍微容易一點點,他就把北朝給她也無妨,若不能,那她前二十年的榮寵,都會成為沈鈺皇位下的墊腳石。 如今,因為沈鈺的身體,不用再往下看,也能知道結果。 柳貴妃這一生,做的最成功的一件事,大概就是瞞下了沈鈺的身體情況直到今日。 陛下道:“這棋,不用下了?!?/br> 乾坤已定,這棋結束了。 沈覓應了一聲。 陳全上前來將棋盤收回,另將煮好的茶水放到兩人之間的矮幾上。 陛下拿起茶杯飲了一口,如同話家常一般,道:“北朝立朝六十一年,朕是第三任皇帝,看不到北朝百年,今后你幫朕看?!?/br> 沈覓手中還捏著一粒黑子,聽著陛下的話,她恍惚了一下。 陛下沒有在意沈覓回答與否。 “你的雍州很好,今后想在全國推廣改制,也可以?!?/br> “越棠不錯,可你若為主,得能壓得住他。臥榻旁不容他人酣睡,你不能不防著。如今可以用他,等到安定下來了,還是讓他去制造署好了?!?/br> “清晏,這皇都之大、天下之大,無處不是王土,但也無處是家。這個位置,不是給有情人坐的?!?/br> “你一直讓朕很滿意,朕不希望越棠成為你的例外?!?/br> 沈覓手攏在袖中,黑子在掌心被捂熱。 她一直都知道,這不會是她的歸處,陛下以為她冷情,大概就是因為這樣。 陛下不想越棠真入她心里成為她的軟肋,沈覓垂著眸,沒有立刻回答。 她是一個很冷漠的人,她一直都知道。 沈覓慢慢道:“父皇一直都誤會兒臣和越棠了?!?/br> “最初是誤會,可時間久了呢?” 陛下低笑了一聲,“他繼續這樣一心一意跟在你身邊,你能冷心多久?” 陛下在和她說著皇權,沈覓想的卻是其他。 前世她陪顧衡那么多年,從沒有過動搖,越棠對她而言,已經不太一樣了。 早些結束,也好讓她能毫無猶豫地離開,重新繼續她原本的生活。 盡快結束,才好沒有牽掛地離開。 沈覓輕聲道:“殿試過后,兒臣便會安排越棠離開公主府?!?/br> 她離開后,越棠是獨自再找一處宅院,還是和新科進士一同在朝廷安排的巷子,都隨他自己的安排。 陛下應了一聲。 不再說話,寂靜中,幾杯茶結束,陛下才又出聲,卻是直接下令。 “你明日出發,去雍州例行巡視,路過青州的平洲港,去查那里的鹽運。早日解決了回來,說不定還能趕上今科進士授官?!?/br> 雍州距麗陽至少要五日,路上再去平洲港查案,留給她的時間太緊張,她就算明日立即過去,也要緊趕慢趕才能趕上。 那明日過后,直到任務結束,她都不一定能再見到越棠。 沈覓皺眉,考慮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頭應了。 那便這樣吧。 這樣也好。 陛下身體不算好,卻也不算差,他還有時間從宗室中再挑出一人出來。 越棠也能早日接受她不在。 她可以直接回家。 相對無話,一壺茶喝完,沈覓起身告退。 陛下看著沈覓,她站起身,禮節周全地朝他行禮。 陽光撒在沈覓背后,將發絲邊緣照成柔軟又溫暖的金黃,陰影下,她的眉眼面容都被光線修飾地柔婉嬌美起來,和他記憶深處,許久沒有再想起的面容重疊起來。 陛下恍惚了一瞬。 沈覓行完禮,便直起身,光線帶來的錯覺隨著她的動作很快消失。 又成了她特有的銳利又冷淡的美艷。 陛下閉了一下眼睛,輕笑了一下。 “你只生得像她,卻不像她?!?/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