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棠將新茶煮上，清香氤氳起來。

    他嗓音清冽，聲調柔和，立刻沖淡了方才的煩悶。

    “若是殿下忙于敘舊，我便回去，若殿下不想應付，我來也方便些?！?/br>
    沈覓越看越棠越覺得舒服。

    還是越棠好。

    見沈覓眉目舒展了些，越棠如往日一般，不在她面前隱瞞心思，坦白道：“今日看到太子殿下，小棠那些說法，是故意的?！?/br>
    茶里茶氣的。

    但是不得不說，越棠想氣人的時候，還真是很會挑事。

    顧衡本就厭恨越棠，這下前世舊恨又添上了這一世的新仇。

    接下來越棠出門，必然要多讓幾個人跟著。

    沈覓道：“我難道看不出來嗎？”

    當時沒怪他的意思，現在同樣沒有，甚至頗為欣賞。

    越棠沒忍住，眉眼一彎便笑了出來，道：“殿下是不是太寵著小棠了？”

    越棠用了“寵”這個字。

    沈覓沒有計較，只笑了笑，道：“無傷大雅?！?/br>
    茶香飄起。

    沈覓抬手點在桌面上，放松地輕輕勾畫桌面上的紋理。

    靜謐中，越棠有些出神，他并不確定，他可不可以過問顧衡之事。

    可是如今看來，沈覓和顧衡并不算和睦。

    一時不查，手又被燙了一下。

    回過神，越棠看了一眼手掌上的紅痕，默不作聲地將手放回去繼續煮茶。

    想了想，他還是問出了口。

    不亂猜測，不隱瞞，只問一個問題。

    “殿下……很早就和太子殿下相熟了？”

    沈覓無奈道：“確實是很早之前?！?/br>
    她前世開始做主線任務的時候，大概十七歲，剛從熹山書院離開。算起來，前世認識越棠倒是比顧衡還要早。

    越棠不再繼續發問，低眸洗茶。

    沈覓嘆了一口氣：“不必提他，物是人非?！?/br>
    并不是萍水相逢。

    越棠聽出了這一點。

    越棠應了一聲，沈覓攔下他的動作，道：“放下吧，手剛好，別又燙傷了?！?/br>
    手指觸到越棠的手背，指下觸感柔嫩。

    沈覓又想起，提過很多次的，越棠不愿習武。

    這件事并不算正常。

    前世，越棠的武功極為高強，在一場征戰中，一人取千人首級不是問題，他不應當不愿習武。

    越棠無奈地放下茶盞，道：“殿下，雖然衛江總是這樣嘲笑，可是小棠真的沒有那么嬌氣?！?/br>
    沈覓瞥一眼他手掌，道：“你先看看你的手再說話?！?/br>
    越棠肌膚已經泛起了紅色。

    越棠道：“真不疼?！?/br>
    沈覓笑了笑，直接問道：“那為什么不愿習武?！?/br>
    越棠一愣，他沒想到，繼重逢問了一下后，沈覓還會問這個問題。

    往日沈覓不深究，可這總歸是一個疑惑。

    沈覓其實有一個猜想。

    “是因為五年前，千金樓？”

    越棠用鋒利的鐵片劃傷了她的脖頸，要是云霏晚到一會兒……

    可能都結痂了。

    越棠眼瞳凝了一瞬。

    當時……是他分不清夢幻和現實。

    他只慶幸，他沒有完全失控。

    就算沈覓說這件事過去了，可是，五年前的樁樁件件，越棠過不去。

    越棠笑了一下，道：“殿下不是不會為難小棠的嗎？”

    沈覓不為所動。

    越棠皺起了眉，道：“殿下餓不餓？”

    沈覓無奈道：“別轉移話題，我也沒為難你吧？”

    越棠抬眸看著她，不說話。

    少年安安靜靜看著人，眼瞳清澈如水洗過，眼波盈盈脈脈。

    他這樣看著人時，眼中波光如粼，仿佛還真被人欺負了一般，甚至有種控訴的意味，沈覓還是不為所動。

    “別撒嬌?！?/br>
    越棠一愣。

    他手指蜷了一下。

    他沒有……

    越棠背后忽然升起難言的熱，一直蔓延到臉頰。

    黯淡的光線下，看不清越棠面上浮現的緋紅。

    沈覓追問：“是因為千金樓，所以你這五年從不習武。我不說怪你，你也在自己較勁是嗎？”

    除此之外，越棠更在意的是那幾個夢境。

    他不想將來和沈覓敵對。更不想再有一絲一毫，讓沈覓受到傷害。

    當未來一切都不可預知時，越棠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么讓兩人對立，他只能保證，他永遠都威脅不到沈覓。

    夢境的事情，太過怪力亂神，他沒辦法告訴她。

    越棠垂下眸，長睫如同蝴蝶羽翼，輕輕顫動，讓人有些心癢。

    沈覓還在等他回答，她總要知道一個答案的。

    越棠輕輕“嗯”了一聲。

    沈覓嘆了一口氣，道：“這五年，你都還回來了。小棠，我不想這件事永遠困著你?！?/br>
    越棠輕聲道：“殿下早就說過了?？墒俏疫@些年不習武也都已經習慣了。再者，小棠如今也算不得差，身邊也有衛江在，其實也沒什么?！?/br>
    殿下永遠不要受到任何人的傷害。

    越棠固執起來，沈覓也沒有辦法。

    就算問了知道了原因，他還是不想習武。

    除非沈覓強行逼著他，越棠便不可能撿起來武功。

    ……暫且只能隨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