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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鎮上的人看來,眼前的這列軍隊無緣無故消失,無異于白日見鬼。行人們個個大喊有鬼,或者嚷嚷“陰兵出沒!”,全都嚇得躲進了屋內。 寧寧感慨萬千,原來詹宇從頭到尾都沒有負過離笙。 早在千年前,他就回來了。 他帶著一列軍隊,如約而至,氣勢昂揚地迎接他的娘子。只不過他連離笙的面都沒見到,就被異無聲無息地吃掉,尸骨無存。 這一對,真是說不上誰比誰更苦。 離笙的母神,身為上古天神,竟用異這樣的兇獸來對付自己的女兒女婿和無辜百姓,也難怪上古神族在后期會全部隕落。 高高在上,不顧人間疾苦的神,怎么可能永垂不朽。 沒等寧寧感慨完,場景再度變換,寧寧面前出現千倍大的茶室,她重新回到了驚墨的鎖骨上。 離笙悠悠醒轉,從桌子上爬起來,她揉了揉眼睛,神情恍惚,“我怎么睡著了,真是失禮,讓墨公子見笑了?!?/br> 她朝著驚墨露出歉意的笑容,仍是溫柔嫻靜的模樣,千年不改。 驚墨道:“你夢見了什么?” “我夢見了這千年間發生的事情?!彪x笙苦笑,“從前還不覺得,在夢里我才知道,我雖等了千年,但這千年來每日都是一模一樣?!?/br> 她的聲音仿佛飄到了很遠的地方,“實際上,我只等了他一日,只是重復了數十萬次?!?/br> 驚墨道:“關于你等的那個人……” “魔尊大人,別說!”寧寧急了,“你別直接告訴她,我們先商量一下!” 離笙不解地看向寧寧,她聽不懂他們的語言,寧寧說的話在她聽來就是“咕嘰咕嘰”,但眼前的公子卻因為這個人偶的發音,停了下來。 墨公子跟這個人偶從前認識嗎? 她好奇地看了寧寧一會兒,又將視線移回到驚墨的正臉,“墨公子,我等的人怎么了?” “稍等片刻!”驚墨對離笙說完這幾個字,在識海中給寧寧傳音。 “要商量什么?” “如果你直接告訴她,她的夫君被異吃了,她肯定不會再留在這了,說不定還會找異拼命?!睂帉幏治龅溃骸拔覀兊娜蝿帐前旬惲粼谶@個夢境中,只有離笙在這,它才愿意留下來,不是嗎?” “你是要我欺騙她?” 驚墨嗓音森冷,雖是疑問,卻仿佛帶著訓斥的口氣。寧寧不由抖了一下,她也不愿意欺騙美麗又深情的離笙,但是—— 她試圖辯解:“這只是一場夢,而且是異的夢,不是真的,算不上騙吧?!?/br> “就算是虛假的夢境,我也不希望受到欺騙?!斌@墨的聲音依舊冷淡,“我相信,她也是?!?/br> “不是的啊,驚墨!”寧寧著急起來,也顧不上尊稱,直接喊了他的名字?!拔覀円鹊氖乾F實中的人,我也很同情離笙,也感動于他們至死不渝的故事,但是,她是上古時期的神,已經不復存在了?!?/br> “最重要的,是眼前人??!” “最重要的是眼前人?”驚墨重復了一遍寧寧的話,若有所思。 “是的,不算欺騙,最多是善意的謊言?!毕氲揭獙χ利惖碾x笙說謊,寧寧的良心已經開始受到譴責了,她只能不停地說服驚墨,同時也說服自己:“救現實的人,眼前的人,才是最重要的?!?/br> “好!”驚墨唇角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他懶洋洋地說道:“看在我們一夢情的份上,這次我聽你的?!?/br> 咳咳!寧寧的臉微微發紅,她不好意思地垂下頭,低聲道:“都說是開玩笑的!” 她真想咬斷自己的舌頭,方才她一時沖動說了這話,現在怎么聽怎么羞恥。 跟魔尊一夢情?她到底是咋想的。 驚墨斂了笑意,沉聲道:“我知道他的去向?!?/br> 離笙無波無瀾的雙眸驟然亮了起來,仿佛一潭死水中砸進了一顆石子,“告訴我!” 咦,不是說聽她的嗎?寧寧還沒來得及再次表達反對意見,驚墨打了個響指,窗臺外,一幅畫卷緩緩展開。 這是一幅活的畫卷,畫卷中是一處張燈結彩,處處貼著雙喜的大堂,一對新人正在拜堂。而那穿著大紅喜服的新郎正是詹宇,他面露喜色,眉飛色舞,和新娘面對面相拜。 喜堂內賓客皆歡,眾人紛紛恭喜詹宇。 拜堂禮成,送入洞房,詹宇一桿喜秤掀起新娘子的紅蓋頭,新娘媚眼如絲,雙頰暈紅,對著詹宇盈盈一笑,竟然是晴落的臉。 寧寧捂住了眼睛,這是什么魔鬼拉郎配。 畫面一閃,詹宇的唇上蓄起了胡須,看上去愈發成熟穩重。他正在指導一個五六歲的男童寫字,男童生得機靈可愛,和小時候的詹宇很像。 男童笨拙地抓著毛筆,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 梳著婦人頭的晴落款款走進畫面中,她笑著摸了摸男童的頭,一家人其樂融融。 寧寧忍不住道:“魔尊大人,你別編了,你這不叫善意的謊言,你這叫往人家的心口上撒鹽!” 驚墨怫然道:“閉嘴!” 下一個畫面是詹宇白發蒼蒼,和同樣人老珠黃的晴落坐在一起看日落。 太陽漸漸滑下山頭,詹宇也慢慢闔上了雙眼。 …… 寧寧覺得自己如果是離笙的話,這會一定心梗了。 她所說的善意的謊言是告訴離笙:詹宇還活著,不僅是你在等他,他也在奔向你,請你一定要繼續等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