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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衛兄何日啟程歸京?”程照在心底暗暗琢磨,若回程中能和衛原一起,那楊家也該忌憚些,省得他整日防備著。 衛原悠悠喝了口茶水,嘆氣道:“在下此行是為了尋訪一位前輩,可惜前輩居無定所,在下恐怕一時半會還得留在景州尋人。不知你是作何打算?” 程照順勢道:“在下身有公務,這些日子都要留在景州。不知衛兄尋的是哪一位前輩?在下是景州人,或許可以為衛兄指路?!?/br> “張之邛張老前輩,不知明宣可聽說過?” 程照眉梢微動,不動聲色道:“倒是聽說過,只是前輩深居簡出,很少出現在人前,衛兄要尋人大概要費許多功夫。在下先為你打聽一下,或許能打聽到也不一定?!?/br> 他面上鎮定,心里卻已經謀劃開,這可真是巧了,若是衛原此行只為了找張老前輩,那他完全可以拖住衛原的腳步。畢竟,沒有誰比他更清楚張老前輩的蹤跡。他少時就師從張之邛,張之邛性子古怪,最不耐煩和旁人打交道,現在是四月初,他應該還躲在山里頭。 兩人又說了一會閑話,程照本就話少,衛原也不是姜家父子那樣的話癆,氣氛便有些尷尬,沉默從桌邊漫開,房間里空氣都阻塞了。 終究是衛原率先敗退,略咳了聲便道自己有事要告辭。程照輕吐一口氣,站起送客道:“衛兄慢走,在下先給家里人回了信,再去給衛兄打聽?!?/br> 衛原:“……”其實你不用說得這么詳細的。 他默了默,勉強端起君子風范,忍住要爆棚的好奇心,淡定地出了門。驛所里剩余的房間不多,因此他的房間就在程照對門的隔壁,略走幾步就到了。 回房關上房門以后,他站在門后陷入沉思,那信封上明明是個姜字,聽聞尚書令姜大人愛才,幾次邀過程明宣上門做客,那難道是姜大人的信件? 不,這不合情理,姜大人算程明宣哪門子的家里人? 況且,就這半日的相處來看,程明宣肚子里的彎彎繞繞不少,他把信擺放的那般明顯,肯定有他的用意。 衛原突然靈光一閃,莫不是為了姜家三姑娘?若是如此,呵,他偏當不知道,叫程明宣一個人演獨角戲去。 程照正像自己所說的,取了筆墨紙硯,慢吞吞研了墨,筆尖沾了一點,正欲下筆,手卻頓住,方才心中滿滿的話,臨到這時候竟然想不出一星半點。 這封回信很有可能會先經姜大人及姜夫人的眼,他不能寫的露骨纏綿,相思之情都不能寫,因為會礙眼。日?,嵤碌故沁m合,奈何他來了之后每日就忙著奔波走訪,再有就是應付層出不窮的絆子,實在沒有瑣事可寫。 往日才華橫溢、下筆如有神助的程照對著一張信紙犯了難,猶豫良久才勉強下筆道:“云臺日暖,星江河上游船頗得趣味,日間繁忙,辦事順暢,約至五月初歸?!?/br> 將信件封好交給信使,他整了整衣冠,信步出了門。云臺郡城很熱鬧,今日是個大晴日,陽光暖融融的,街上人來人往,交織成一片繁華的街景。 這是他熟悉的景色,家鄉總是讓人心頭發軟的,可是,這里沒有阿寧,便顯得淡而無味起來。 姜婳收到信又是幾日之后了,李氏就在一旁看著她拆信,眼一瞥就將內容看得八九不離十。見只是尋常之語,正要轉過頭去,卻見自己女兒一張小臉上紅撲撲的,眸光閃爍,羞澀得很。 李氏生疑道:“阿寧,你臉紅什么?” 姜婳一驚,迅速回了神,只是臉上紅暈明顯,聞言有些吞吐道:“沒什么啊……屋里有點熱?!表斨⒛笐岩傻哪抗?,她裝模作樣地以手作扇扇了下風,又把雙手捂在自己臉頰上,盼望著熱度快點消下來。 李氏尋不到信件引她臉紅的證據,只能半信半疑地放過她。 姜婳趕緊抓住機會道:“屋里太熱了,阿母,我出去走走?!?/br> 等離開了阿母的視線,她終于長長松了一口氣,只是臉上還殘存著紅暈,叫人看著心頭就泛起漣漪。 她慢慢走在府里的小道上,腦子里只有那一句“星江河上游船頗得趣味”反復出現,她不免想起寫這句話的人,相貌清俊,氣質卓然,一身如清風朗月,與她說話時常常嘴角勾起,聲音清越如玉石。 她也想起了星江河上的那一夜,那人傾身在她眉間一吻,叫她心頭如煙火盛放。 姜婳正慢悠悠在花園里走著,迎面卻突然沖出來一人,直直地沖向她,她眼睛下意識睜大,往旁邊一躲,只是身子反應比不上腦子,她還是被來人帶著撞到了地上還滾了一圈。身后的青櫻也被撞得歪倒在地,已經驚呼出聲。 姜婳只覺得前胸后背都被石頭砸了一樣,鈍鈍的疼,還沒回過神來,撞人的姜如便抓著她肩膀道:“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你這個賤人!” 花園里沒什么人,青櫻趕緊起身過去想拉開姜如,可姜如像是瘋了一樣,力氣奇大,嘴里翻來覆去只那一兩句話,聽著滲人得很。 姜婳被她吼的不明就里,伸手一巴掌就拍在她臉上,冷聲道:“別以為我不敢打你?!彼桃馐諗苛肆?,確保自己不會真的傷到姜如,以免被她倒打一耙。 姜如被這一巴掌扇了回神,手上力氣松了一些,姜婳趁機甩開她的手,迅速站起身來,俯視著地上一臉茫然的姜如道:“我不知道你在發什么瘋,我只知道你如今變成這樣,和旁人一點關系都沒有?!?/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