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7)
季啟銘雙手合攏:我可以跟你交流。 付璟:??? 或者實在無聊,季啟銘笑道,也可以給你消磨時間的玩意兒。買只寵物如何? 付璟: 良久,他齒縫間擠出一句:我不需要。 我也完全,不想跟你交流。 丟下這句,付璟徑自轉身離去,頭也不回。 餐廳門嘭地一聲甩上。季啟銘始終臉上帶著淺笑,情緒看不出起伏。 房間陷入寂靜。過了一會兒,老呂小心詢問:季先生,需要寵物的話我去安排。 季啟銘沒有回話。 僅僅是低下了頭,手指抵住額間。漆黑的眼底貌似閃過一絲不解。 老呂沒敢再多問,直起身子。 他想家主果然對那個男人不一般。敢這么大喊大叫地發火,要落別人身上估計早沒命了。 他還記得自己曾經的同事,因不小心沖撞了家主,直接被折斷四肢扔去后山自生自滅。絲毫不顧及從前情分。 對家主而言,字典里大概就沒有情分這兩個字。 但那個男人,之前甚至揍了家主一拳。結果家主不僅沒有責難,反倒給人好吃好喝供了起來。 若非親眼所見,實在令人難以相信。 我說。 底下傳來男聲。老呂回神,連忙應道:是,請問什么事? 出去一趟吧。 季啟銘食指劃下。 去醫院。 . 通常家主說要去醫院的時候,并非是去看病,而是去探望季夫人。從前去的還勤。但自從那個叫付璟的男人出現以后,便再也沒去過。 時隔一個月,對方終于重新提了這一要求。 老呂一愣,低頭:是,這就去準備。 乘上車,轎車駛離季宅。 自從刺殺未遂事件以后,季夫人便被關進了精神病院。這一次的看管要比從前更加嚴苛。 位于地下的單人病房甚至連裝飾也沒有,簡潔單調的房間里空蕩蕩一張病床,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房間沒有窗戶,甚至連門也需要磁卡刷進。大部分時候,醫生護士都是從單面鏡中觀察季夫人的情況。 女人幾乎連飯也不吃了,全靠營養液度日。癱在床上,手背扎著點滴液,已是瘦骨嶙峋。身上還捆著防止暴起的束縛帶。 面頰凹陷,大概用不了多少時日就會咽下最后一口氣。 她微弱呼吸著,完全察覺不到隔壁房間的情況。畢竟對她而言,四面不過是慘白的墻壁罷了。 季先生。院長亮了燈,看向那個站在窗前的男人。 一身西裝,脊背挺拔。漆色短發些微遮擋陰冷的眉眼。 他不是第一次接待這位年輕的家主,卻覺對方今天要比平時更加陰郁。難以搭話。 他小心翼翼地詢問:您、您要進去看看嗎。 從這個房間看過去,女人房間的鏡子不過一扇普通的玻璃窗。 季啟銘并未回答這個問題。 她還有多久死? 這,院長一怔,遲疑道,季夫人精神狀態不好。不配合治療的話,恐怕很快就 聽完這句,季啟銘轉身出了門。 院長抹了把汗。 季夫人娘家其實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家族,一直在向他討人。 可他怕惹怒季家,不敢松口答應,甚至不敢告訴娘家女人現在的情況。 他不太明白,積恨再多至少也是母子,有什么過不去的。何必這么吊著一條人命白白折磨呢。 雖然,這些話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嘀一聲響,磁卡開了門。 床上躺著的女人未生出半分反應。護士等人退出病房,將這封閉的空間留給這對母子。 女人渾濁枯黃的眼球轉了一下,從青年身上掠過,很快又望向房頂,目無焦距。 季啟銘一同抬眼:這邊有什么。 自然不可能得到回應。 母子倆就這么安靜待了一會兒。 在這光禿禿的房間里,白熾燈光亮刺激著眼球。墻壁斑駁,蕭瑟逼仄。 空氣里,彌漫一股死亡的氣味。 這里讓我想起從前。 季啟銘雙手背在身后,忽然開口。 從前我不聽話的時候,您也是這樣把我綁在地下。 他笑了笑,有一次您出去打牌忘了我,三天后才想起來,還記得嗎。 女人微弱呼吸著。 我以為自己要死了。季啟銘漆黑的眼瞳映著那素白的天花板,但人命可要比狗命頑強太多。我活著,您也還活著。 女人貌似呢喃了一句。 季啟銘低頭看去,似在傾聽女人的話語。 少頃,忽而道:您問為什么提到狗? 您忘了嗎。您派人接我來季家的時候,它一直跟著我。當天我的晚餐,好像就是狗rou? 他眸子微微彎著,我從來沒吃過,比那天更難忘的一頓飯。 女人依然無神呢喃著。 季啟銘注視了她一會兒,移開視線。 您這樣有些無聊。 完全起不到緩解壓力的效果。 從前的季夫人傲慢而目中無人,在外人面前總裝得高貴得體;現在卻跟個瘋子一樣儀容全無。跟只狗似的發瘋,卻又無可奈何。 這才是他想看的劇本。 季夫人的生命已近微末。大約是因為這點,心中那股令人難耐的不郁才未能散去。 這股不郁,應該是來自付璟。 對方因為他辭退了一名傭人生氣,對他大喊大叫。 為什么要因為一個小人物對他發火,為什么說不想跟他說話,為什么要頭也不回地離開。 那時候,他心里只充斥著這些想法。 而當這一連串詰問涌入腦海,季啟銘生出最大的疑惑。 為什么,他要在意這些事。 往常不是沒有過類似的情況,處理辦法也很簡單。只要讓當事人再開不了口。 殺雞儆猴,敢對他無禮的人越來越少。 也因此,這類怒吼不會引起他絲毫的情緒波動。 可這回好像不太一樣。 他沒法對付璟做什么。 不是不能。而是一旦想起這么做的后果以后,恐怕只會更加不郁。 如今,連這紓解壓力的法子也沒效了。 季啟銘皺緊眉,轉身出了門。 護士代他進了病房:夫人,今天還是吃不了飯嗎? 離開地下,外邊陽光正好。 老呂:先生,接下來要去哪兒? 季啟銘沒有回話。 老呂:先生? 季啟銘看過去:以后夫人的事不用再告訴我。等她死了,就通知林家的人。 季夫人本名姓林。 老呂:是。 接下來,季啟銘閉了閉眼。 回家吧。 . 季啟銘大概是出去了。 付璟上樓的時候,聽見外邊傳來引擎聲響。 但他毫不關心對方去了哪里,獨自一個回到房間。 女傭走了,原本想把備好的飯菜送給其他人。結果那些人不敢接,他便干脆自己端了回來。 好吧。 看著這一桌料理,付璟心道。 他自己吃。 飯菜等晚上再熱,糕點就當下午茶。他正要開動,忽然聽門外傳來敲門聲。 付璟先生。黑衣人的聲音傳來,您現在方便嗎,需要打掃一下房間。 付璟:進來吧。 門開啟。一名仆從手里拿著打掃用具,埋頭走進。放下裝水的塑料桶后,去到窗邊準備擦窗。 黑衣人:不方便的話,可以去其他房間用餐。 也是。 付璟正待動身,卻聽那名仆從道:不勞先生,我馬上就好。 聲線有幾分耳熟。 付璟轉頭看去,當看清那人長相,不禁一怔。 是沈燁安插在季家的臥底。 此前偷溜進來時見過一面。由于太久沒見,對方剛才又一直低著頭,他一時沒認出來。原以為在季家大清洗時走了,沒想到竟然還在這里工作。 黑衣人見付璟不動,不禁疑問:先生? 付璟回神,對那人道:算了,我懶得動,將就吃吧。 好的,有事再叫我。 黑衣人退出去。 房門未合上,能依稀瞧見對方漆色的衣角。 付璟打算去關門,卻被黑衣人阻止:不好意思付璟先生。季先生有令,不能讓您和仆從獨處。 付璟: 雖然事出有因,但季啟銘可真是越來越麻煩了。 那名臥底開始慢悠悠擦窗。 畢竟是沈燁的人。付璟總覺得對方不光是來打掃衛生那么簡單,心下思索該怎么把黑衣人支開。 臥底擦完了窗戶,又開始拖地,一步步朝付璟靠近過來。 付璟見狀招手:幫我丟下垃圾吧。 是。 臥底走近了。 付璟去遞垃圾的時候,忽覺掌心被塞進一團東西。他一頓,藏進了袖口。 沒一會兒臥底打掃完畢,躬身離開。待房門合上,付璟迫不及待展開紙團。上邊寫著幾句話。 【沈總吩咐我來救你。如果想要出去,7月12日凌晨三點,宅邸門前匯合?!?/br>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830 15:55:21~20210831 17:42:0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斟酌4個;桐生戰兔我老婆、37195406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懶貓20瓶;ZZZZZ 10瓶;閻勼、6瓶;淺色的天、那些年、社恐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四十章 7月12日,也就是三天后。 沒有立即行動,大約是要給他一些緩沖的時間。但根本無需猶豫。 付璟將紙條扯碎沖進馬桶,看著漩渦般的流水將碎紙帶走。 他等了那么久,就是為了這一天。 失聯接近一個月,哪怕是小馬果然也察覺到了不對。大概是心知力量微小,便選擇向沈燁求助。 沒有莽撞沖進來救人,這讓付璟松了一口氣。 逃脫時間選在凌晨三點,估計是為了避人耳目。 不過,從這房間到宅邸門前一段距離,該如何甩開黑衣人安全抵達,就得他自己考慮了。 機會不多。每貿然行動一次,就會增加季啟銘的警惕。之后想要再次行動就更加困難。所以,必須做好萬全打算。 付璟攤開紙筆,一一寫下自己的想法。 該如何繞開監視去往玄關。 找個理由支開黑衣人? 不行。以季啟銘下的命令來看,大概就算季啟銘自己出事了,黑衣人也會對他寸步不離。貿然找一個借口,大概只會平白引起懷疑。 那么裝??? 醫生一來就會暴露。哪怕真去沖涼水引自己發燒,很可能也只是身邊多添幾個照顧的人,適得其反。 付璟列舉了數個方法,又全部劃去。最后放下筆頭。 說起來,倒是有一個辦法可以讓黑衣人心甘情愿地離開。而這場面他至今為止也見過不少。 那便是季啟銘在場的時候。 由于不喜打擾,對方往往會遣散周圍仆從。 不過,這意味著必須和季啟銘共處一室。 這樣好像平白增加了逃脫難度。 窗外引擎再度傳來。付璟探頭望去,見是季啟銘的車輛回來了。今天意外沒有出去太久。 待車停穩,那人從車上走下。不知是否錯覺,總覺得對方抬眼看了上來。 他的臥房位于宅邸頂層。這么遠的距離,按理說是看不清自己的。 但不知怎的,付璟總覺得又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漆色瞳孔。心下一跳,倏地拉回窗簾。 光線遮擋。他重新坐下,望向自己寫得亂糟糟的紙。心中升起一個想法。 或許。 付璟捏皺紙張。 他能想辦法讓季啟銘失去意識。 比如那晚看電視的時候。 對方在他身邊睡得死沉死沉,半天都沒能醒。倘若沈燁的傳話能到得更早一些,他應該能趁那時溜走。 對方之所以會睡那么沉,既是因為此前一直失眠,也因為那部電視劇實在無聊吧? 也許,他能再試試這個方法。 . 季啟銘走近大門。當瞧見立在門旁的人影時,不由停步。 歡、歡迎回來。 付璟顯出幾分別扭。猶豫了一下,還是走近過去,外套給我吧。 由于體溫偏低,季啟銘生性怕冷。哪怕天氣再熱,也總會穿著一件薄外套。 他沒有動,沉默注視著付璟。 付璟被那眼神看得發慌。 這人實在多疑,他擔心被看出破綻??蓵r間緊迫,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繼續去脫季啟銘外衣:交給我吧! 身旁仆從見他動作強硬,欲言又止。但見家主本人沒發話,也只好眼觀鼻鼻觀心。 付璟收起了外套,又道:晚、晚飯也我做,你想吃什么? 季啟銘看了他一會兒,忽而笑道:什么意思。 果然太生硬了嗎。 付璟面上擠出笑:為了賠禮道歉。 今天中午是我不對。對你發火,還對你拍桌,他低下頭,我反省過了。 都怪我一開始騙你。要是當時好好跟你說,你應該也會理解的。因為我沒想到去跟你溝通,擅自做了決定,你才會生氣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