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緊盯著那榮忠。

    卻聽得榮忠高聲道：“皇上，軍中有戰報傳來?！?/br>
    這個時候來了戰報？

    容京滿腹疑惑，然而一抬眼，就瞧見了林水月揚起笑容。

    他面上微怔，那是他不曾見過的，充滿了信任并且極為開懷的笑容。

    “傳?！?/br>
    所有人循聲望去，見走進來的人，同那日傳來裴塵失蹤消息的人，竟是同一個。

    一樣的風塵仆仆，一樣的盔甲加身。

    完全不同的是，此人今日面帶亢奮，眼中更是帶著遮掩不住的光芒，見得皇帝后便瞬間跪下，高聲道：“北伐將軍裴塵，于不日前率兵馬潛入株洲，隨后潛藏數日，將株洲主要將領擊殺！”

    “株洲將士亦是為裴將軍所控！后株洲城門大開，大軍壓境，將株洲兵馬殺得片甲不留！更是將那侵占我晉朝多年的燕狗，逐出了株洲之境！”

    第111章 瀟湘苑

    “這……意思是裴將軍非但沒死, 還一舉攻下了株洲？”

    “那軍中細作又是怎么回事？”

    不等他們疑惑多久，林水月便淡聲道：“與裴將軍商議后，我們共同得出了一個結論, 便是軍中細作是受了他人指使, 而背后的主謀，就在京中?！?/br>
    “為順利奪回株洲，在稟明圣上后, 特地放出了消息?！?/br>
    “與此前設想的一樣，這些人行事非常謹慎?！?/br>
    林水月用的法子很簡單, 自株洲到京城有一段很長的距離，信息傳遞本就滯后，而裴塵身邊的青衣衛出手，令得消息更加滯后。

    “裴將軍失蹤之事是真，有人在株洲的遠寧河畔打撈到了尸首也是真，只隱瞞一個關鍵信息, 那便是這具尸體的身份?！绷炙绿ы? 掃向了大殿中的人：“此人不是裴塵, 而是副將李銘?！?/br>
    “而這個李將軍, 便是隱在了大軍之中，與敵國勾結, 使得晉軍久攻不下的元兇！”

    靜。

    在林水月吐出這番話后, 有人腿腳發軟幾乎站立不住, 有人冷汗倏地落了下來。

    “皇上！”反應過來的臣子, 噗通一下跪下了：“臣、臣并不知曉李銘是軍中細作，此前幾次想選他為主帥，完全是因為他在邊疆多年……還請圣上恕罪?！?/br>
    這個口子一開，朝上氣氛更顯沉悶, 片刻間，就有許多人下跪。

    不少人身形顫抖，臉色難看至極。

    李銘從軍多年，立過鐵馬功勞，他們怎么也沒想到，這樣的人居然會是個細作！

    在這一片混亂之中，那許知山神情更加灰敗。

    他抬眼看向林水月，動了動唇想說什么，到底沒開口。

    皇帝靜默不言，殿中越發安靜，壓力席卷而來。

    許知山心上窒息，他沉默片刻，閉了閉眼，隨后掀起袍子跪下：“臣，罪該萬死?！?/br>
    胡然站在慶王身后，見許知山這等舉動，用力地攥緊了自己的手。

    許知山的話，叫所有朝臣看向了他，只除了林水月。

    她面帶冷色，嗤聲道：“此前就曾聽聞許大人的名聲，說你知恩圖報，是個好官。如今看來，好官是假，知恩圖報倒是真的?！?/br>
    許知山色變，正欲開口，便聽她冷聲道：“消息放出后，刑部的人潛伏在了每個能出城門的位置，就等著那幕后之人按耐不住，給李銘傳信?！?/br>
    “然而一直到昨夜，都不曾見到人影?！绷炙挛㈩D了瞬，平靜地道：“倒是守城門的耿大人傳來了消息，說是今晨天明時分，許大人的妻眷乘著馬車，說是要去往城郊的慈恩寺為許大人祈福，上今日的頭香?！?/br>
    “為了引蛇出洞，城門處皆是未有安排任何人排查。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許大人為了做出這等通敵叛國的事情，不惜讓去傳信的死士，藏在了夫人的馬車上?！?/br>
    許知山渾身發冷，伏在了地上，久久不能言語。

    冷汗從他的額上滴下，滴答滴答，落在了光潔的地板上。

    “好一出破釜沉舟，更妙的，就是許夫人那馬車上，裝著許多的金銀細軟。原本許大人的打算，就是讓許夫人出了城門后，直接回湖州老家，若你之事未曾敗露，日后再將妻眷接回?！?/br>
    “但若出了差池，你便可以以一己之力，擔下所有的罪責，而后換得妻眷一條生路?！?/br>
    林水月撫了撫袖口，面上沒有任何的表情：“所以今日朝上，許大人才這般冒進，甚至迫不及待地站出來，叫我看見你?！?/br>
    直到此時，她才抬眸，同那許知山對上：“許大人，我瞧見了?！?/br>
    “不過?！彼掍h一轉：“許大人的妻兒，也未能如你所愿離開京城。許大人的謀略不成，他們只怕要與你共赴黃泉了?！?/br>
    許知山當下跪不住，整個人癱軟在了地上。

    在急切和劇烈的情緒中，他騰地轉過身看向了林水月，高聲道：“林大人好狠毒的心！今日在這大殿上，拿我妻兒說項，是想要威逼我些什么？”

    “你做夢！這般心狠手辣，這些孽障早晚會回饋到了你的身上！我便是不顧妻眷之性命，也絕對不能讓你這等陰狠之輩如愿！”

    他說罷，竟還抖著身子站了起來，要往大殿之上的龍柱上撞去！

    “攔住他！”殿前的朝臣皆是變了臉色。

    不想林水月卻道：“讓他撞?！?/br>
    竟是對此全無阻攔。

    那許知山憋了一口氣，不想到得龍柱面前，卻腳下一軟，癱在那邊，再也動彈不得。

    旁邊的人皆是被他這般舉動嚇得不知所措，唯獨林水月緩步行來，冷眼看著他。

    “一個以千萬將士性命，來換取自己仕途前程的人，也想學那些千古名臣死諫?！彼湫α怂?，那雙黑沉沉的眸里，不帶任何的情緒：“許知山，你配嗎？”

    許知山低垂著頭，就地閉上了眼，再也不看任何人。

    他這副模樣，不說林水月，那些官員看著都心梗了。

    許知山官職低，人微言輕。

    又加上林水月的話在前，誰還不清楚他只是個替罪羊，真正的幕后之人還未有浮出水面。

    而今他這一副死活不在乎，躺平在了大殿上的模樣，很明顯是不會供出幕后之人了。

    不想林水月只看了一瞬，便拱手向殿上的皇帝道：“皇上，許知山通敵叛國已是事實，而此事并非他一人謀劃?！?/br>
    “其背后還有其他人參與其中?！?/br>
    殿上一片沉寂，就在所有的人都要以為，林水月要說需將許知山收監后，再將其幕后之人逼問出來時。

    林水月聲音平靜地道：“這些人分別是，白周一、胡然及羅克?！?/br>
    此言一出，滿殿俱靜。

    那躺在了地上，如同死了一樣的許知山倏地睜開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林水月。

    而被提及名字的胡然及羅克，則是面色巨變。

    “林水月！”許知山聲音高昂刺耳：“你便是急于立功，也不必如此！這朝上的人，誰人不知我許知山與羅克是宿敵，自來關系不和?！?/br>
    “至于胡然，我更是認都不認識。你空口白牙一說，便要將他們扣上通敵叛國的帽子?！?/br>
    “不愧是刑部侍郎，為了能夠立下功勞，不惜用盡手段?！?/br>
    周遭的官員見狀，也不由得小聲議論：“是啊，他素日與這幾個人都沒什么往來，林大人會不會找錯人了？”

    “你忘了咱們林大人的外號是什么了？”

    “林大人還有外號？”

    容品小聲地道：“從不說沒有證據的話?！?/br>
    那些官員瞬間恍然大悟，對了，林水月自來不是無的放矢之人。

    “皇上！”那羅克反應過來，也是瞬間跪下，滿面委屈地道：“臣并不知曉這些事情，還請皇上明鑒??！”

    胡然亦是反應過來，掀袍跪下。

    座上的皇帝沉默不語。

    林水月見狀卻道：“還少了一人?！?/br>
    錢閣老提醒她道：“白周一此前因著慶王妃的事情，而被貶官在家，而今已經并非官身?！?/br>
    沒錯，白周一，便是白曼語的父親。

    那羅克反應過來就道：“林大人手段未免太過狠辣，那白家小姐從前不過與你有些爭執，如今你就一步一步地要她家破人亡！”

    “瞧見白大人被貶官了還不夠，竟還要他們全家的性命！”

    殿中安靜下來。

    別人也就罷了，這位白大人從前在朝上時，官聲確實極好。

    白家是書香門第，而這位白大人更是個中之最。

    不僅連中六元，且桃李滿天下，是位晉朝有名的大儒。

    故而白曼語的事情出來后，還有不少人說他糊涂的，為了女兒，是將自己及家門的名聲都給葬送了。

    如今林水月卻說，白周一通敵叛國。

    周圍透著股詭異的安靜，林水月淡聲道：“你們三人在朝上瞧著是無任何的來往，實際上你們同屬一脈，且還有一個共同的老師，便是白周一?！?/br>
    “這位名滿天下的當代大儒，實際上卻弄權結黨。以昔年他救過李銘胞弟，且還將那位帶出歧途為由，叫李銘為他所用?！?/br>
    “好好的一個將士，就這么成為了通敵叛國的罪人?！?/br>
    她微頓，抬眸看向羅克：“至于你口中的白曼語，則是在她父親的教導之下，小小年紀就學會了結交江湖之人，讓其為她所用，并替她謀取王妃之位?！?/br>
    那羅克不想她連這一層關系都知曉，當即白了臉。

    白周一確實是他們的老師，當初他三人入京科考，就得了他的提點，而后在仕途上，他對他們的幫助也不小。

    可事到如今，羅克還是不甘心就此認下，他沉聲道：“你倒是會編排故事，這些事情你可有什么證據？”

    林水月抬眸看向他，隨后冷笑：“你是說，那位替你們傳信，在外卻號稱已經死了多年的兇徒嗎？也就是那個對白曼語情根深種的嬤嬤之子?！?/br>
    羅克心頭一窒。

    “你們確實很聰明?！绷炙抡局?，他跪著，他只能夠仰視她，看著她冰涼的眼眸?！按巳嗽谕练苏袝r，身上就背了數條人命，為了將他脫罪，白周一才與前刑部尚書江路海來往?！?/br>
    “讓一個本應該死了許久的死囚，脫胎換骨，以別的身份活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