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仙 第2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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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好生疲憊。 愛就愛,斷就斷。他既愛她,又不肯專心愛她。為了所謂的封魔之事,這般棄她。他年年送生辰禮給她……可是玉無涯懷疑,這到底是出于一種什么樣的心情。 人和人之間隔著距離,心也隔著更遠的距離。她猜不透他,便想是否是怕她怨恨他,怕他斷情時,她無法無悔得干干凈凈,耽誤他的修行? 是否這是一種對她的安撫和補償? -- 太子棠華立在客棧外,隱身相待。 他不想見玉無涯,可是每年她的生辰,他都忍不住想到被他錯過五天后的那次生辰。那一次的錯過,造成了之后的每一次錯過。 斷情是這么難。 他好生疲憊。 他有時候忍不住想,要不算了吧。 百葉走了,玉無涯走了,jiejie也不來,母親一直在生病、思念父王,父王的復活也沒有可能了……偌大王宮中,他獨自支撐整個扶疏國,真的很累。 要不他放棄吧……不要斷情了,讓玉無涯回來吧。 jiejie的事……他再想其他法子。 他隱身站在客舍外,懷著矛盾又欣喜的心情,等著玉無涯收到他禮物的反應。在她不在的時候,他已經在這里等了五天五夜。他自我懲罰一般,固執著要補償那五天的缺席,這樣的執拗,只有他一人在意。 棠華聆聽著屋內的反應。 他聽到了玉無涯嘆了一口氣。 他聽到了玉無涯用她常有的那種溫柔無比的聲音,悵然一般地說道:“你讓我覺得……你的愛,像草芥一樣。 “像草芥一樣不值錢,像草芥一樣風一吹就散?!?/br> 客舍外的棠華,霎時面色慘白,如遭五雷轟頂,如墜無底深淵。 他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心如冰淵間,無悔情劫因此受到擾亂,讓他煞白著臉,一口血吐出,伸手扶住了墻—— 愛如草芥。 他的愛像草芥一樣不值嗎?這就是她的答案嗎? 第140章 于說將人與魔的戰…… 于說將人與魔的戰場, 控制在無極之棄。 起初是人族不愿放過她,她為了保護活下來的鮫人族而與人族開戰。 因為魔xue隨著時間流逝而封印減弱,導致人和魔之間能夠互通。打了幾十年的戰, 即使于說想退, 人族也不放過她。她能做到的極致,也就是將戰場范圍縮小到無極之棄,束縛魔物們不得去其他地域和人族發生戰爭。 因為此身為魔, 于說自己不能封印魔xue。她現在只能等著人族修士們將天下魔xue們重新加持封印,兩族通道再次關閉, 她將帶著阿追等活下來的鮫人族返回魔域,不再和人族相通。 人與魔之間切骨的仇恨,她不想再繼續,只想靠時間來磨平。這是她身為云升公主時一直想達成的心愿,她成為魔子后,依然在貫徹自己生前的理念。 但是戰火燃燒, 魔xue讓人間苦不堪言。不斷的征兵, 只龜縮于無極之棄, 讓人族覺得是有希望戰勝魔族的。百姓們的不解, 太子殿下的一日三問,給無極之棄的將士們帶來壓力。 壓力與怨憤、苦頓到極致, 就會誕生極致的想法。 這一次, 阿追去找活著的族人, 于說在戰場上帶領魔修, 已經和玉將軍為首的將士們大戰了七日。七日不停,雙方都已疲憊,在最后一日的戰場上,雪落落簌簌, 白霧彌漫。 風雪交加,極致的氣象,給這些空有靈力魔力、卻被迫和凡人擁有一樣體質的雙方戰士們帶來困難。 于說想退了,玉將軍仍驍勇無比,追著她不放。這個昔日的部下緊追,不肯放魔子回魔域,讓于說有些困惑。她不得不與這纏著自己的舊日部下交戰,她實力本就勝過玉將軍,不斷的搏殺后,于說手指抵在了玉將軍眉心。 和她面對面的玉將軍終于僵住了身,抬起眼,睫毛覆雪。 于說輕輕一笑,威脅道:“再往前一步我就真的殺了你。我走了,不要跟著我?!?/br> 她抽身要走,玉將軍卻忽然迸發出威力,空手握住她手腕,緊緊拽住。 玉將軍啞聲說了七日以來的第一句話:“云升殿下,您真的不在乎人族了,真的要和我們這些舊日部下作戰嗎?” 于說皺了下眉,說:“我已經不是云升?!?/br> 玉將軍充耳不聞,只道:“殿下,無極之棄本是您庇護的,我們原本都是跟著您的!我們好多人,都是您一手提拔上來……您還記得老七,還記得他瞎眼的媳婦嗎?當時還是您給了他們家錢財,才把老七拐來當兵,您還和我們說,他適合這行……” 于說的表情有些微妙。 她黑色的衣袍染上了戰場上的血,天上的雪又向她撲面砸來。她被玉將軍拽著,回頭看這人,亮盈盈的耳墜輕輕打在臉頰上,晃悠悠間,像是小小的銀色秋千。 她帶著霧色的眼眸透過風雪迷霧看這個舊日下屬。 魔子于說心中是充滿掙扎的。一方面是屬于云升公主的心,一方面是和魔域融合后身為魔子的心。她情感上受到舊事影響,不愿傷害人類??墒撬碇巧嫌种澜穹俏舯?,屬于云升公主的時代早就結束,早就過去了。 這些日子以來,玉將軍是越來越虛弱的。他此時便臉色蒼白,唇無血色。 他說著說著聲音愈發沙啞,說到動情處,這個漢子眼里甚至噙了淚,抬頭看于說。 于說的表情是很古怪的。 玉將軍一咯噔,心中失落時,聽到于說偏臉問:“老七呢?沒在戰場上見到他……” 于說輕聲問:“他死在了我手下的魔族手中嗎?” 玉將軍一振奮,連忙說:“不是!老七那瞎眼老婆不知道怎么覺醒了修行天賦,跟著咱們一樣開始修行。魔xue封印減弱的這些年,天下修士很多都自告奮勇要去封印,他老婆也在里面。老七舍不得他老婆,就辭了官跟著一起去了?!?/br> 于說面上神色微放松。 她笑了一笑,慢悠悠:“這很好啊?!?/br> 玉將軍激動道:“殿下,您如果愿意,我可以和您說更多的。我是個粗人,我不知道王都那邊都是怎么想您的,但是在無極之棄,大家都是您庇護的子民,都舍不得您……” 于說垂目。 玉將軍開始說起:“您還記得嗎?您最開始實驗自己的理念,選的就是無極之棄。因為這是您的地盤,因為這里地理特殊,您一開始就把我們當自己人。您說什么三族和平,其實我們都沒太懂,但大伙兒都愿意跟著您…… “城東的烙餅鋪開了百年,生意都是從您光顧那一天開始好起來的。這些年,那鋪子老板娘一直說可惜,說想謝謝您…… “您在馬下救過的一個七歲孩童已經長大了,可惜沒有修行天賦,只能當凡人生活一輩子。 “哦,對,還有當年有一個偷偷和妖相戀的凡人,您也包庇他們,不讓大家管。但是他們結合得很難,那妖生孩子的時候,還是您護持的,那一家子說,您救了他們一家性命…… “還有我們……您最開始來戰場的時候,我們還瞧不起您。您給我們下馬威,之后幾十年,我們都和您在一起。別人說您怎樣沒關系,我們兄弟,從來不說您一句不是……大伙兒真的很想您!” 玉將軍說著抹眼淚。五大三粗的男人,在軍營里待了一輩子,全家皆效忠王室,玉家如今活著的,只有他這幾個在戰場的,還有一個四處漂泊的meimei。 事情一步步走到今天,太子和公主之間的矛盾,牽扯著他們玉家人的性命。 他絕口不提當年魔襲王都的事,只說無極之棄發生過的事。 聲音沙啞,舊事重提,多些溫暖。 于說垂眸看他,聽他懇求:“殿下,您真的不在乎我們了嗎?別人說您不在乎,我不相信,從來不相信。只要您親口說您不在乎我們這些部下,不在乎無極之棄,不在乎這里的百姓……我才肯信。 “殿下,您真的不回頭了嗎?” 于說靜靜看他。 于說張口,說:“我……” 喉嚨被風雪堵住,那話卡在嗓子眼,吐不出來。 她閉口,斂神片刻后再次張口:“我……” ——“我不在乎”,多簡單的幾個字,但她居然說不出口。 于說便忍不住自嘲笑,心想我真是喜歡折磨自己啊。她便不再提那話,只深深望著玉將軍,說道: “想結束戰爭,再多等幾日?!?/br> 等魔xue封上,她自然會將魔修全部帶走,一個也不留下。 玉將軍則驚喜:“既然在乎我們,您為什么不肯留下呢?為什么要做魔族領袖,當他們的魔子,不肯當我們的公主殿下呢?是因為王都那事后,百姓們不相信您嗎?那已經過去了,有太子殿下,有我玉家,只要您回頭,您還可以當公主殿下!” 于說失笑。 當一個被關起來、再也不能見天地見日夜的被人遺忘的公主嗎? 她抽手,向后退幾步,聲音漠寒了下來:“言盡于此,不必多說。我走了……” 玉將軍瘦削的面孔抬起,蒼白的、略有病容的臉上,一雙眼睛寒潭一樣深幽,神色復雜。 于說面色忽然一變,因她發現她動彈不得。 在她試圖離開的這一剎那,四面八方的地形突然發生了巨大變化,整個戰場的氣息變化,將士的面容在一瞬間消失。這是定格之術,要趁她心神恍惚時定住她。 于說從這困住她的一息法術中脫困,睫毛重重一顫,看到四面八方向她飛來的鎖鏈。這鎖鏈泛著銀光,含著威嚴之力,襲向她的手腳。 于說當空躍起,半空中卻也有陣法等著她,浩然之力將她壓下。 她縱身向東疾奔,東邊有陣;向南,南方有陣;向西,向北……“咔擦”幾聲,鎖鏈扣住了和陣法相斗、被反噬得頭破血流的于說。 這鎖鏈連接著無極之棄的地脈,從四面八方穿梭而來,扣住于說。于說一時間,竟然無法掙扎開這種力量。 她抬目冷然:“玉無龍,你算計我!” 玉將軍本名玉無龍,上了戰場后,除了他的上峰,沒有人再這么叫。 于說看到玉無龍目光深幽地看著她,她掙扎鎖鏈而無果,被拉扯著跌跪在地。她越是奮力掙扎,這鎖鏈扣得越緊。 周圍的魔修們看到后急忙趕來營救:“尊上!” 想援助的魔修們被阻攔,于說感覺到鎖鏈之上對魔氣的壓制之力,隱隱有三重焚火的威力,順著她的骨血向心脈攀沿,進入神識,焚燒她的魔力。 她登時痛得全身顫抖。 她抬眼,倏忽看到鎖鏈四方,和玉將軍一起向她走來的將士們。她認出了這是自己舊時的部下,她咬牙慘聲:“原來是你們?!?/br> 玉將軍在最前,帶領著其他將軍一同來見于說。玉將軍有些愧疚地看她幾眼,那些許愧疚之情,很快被軍人的信仰壓下。 他拱手:“玉無龍參見殿下?!?/br> 他身后跟著的將軍們和他一起—— “李不思參見殿下?!?/br> “郝剛參見殿下?!?/br> “成英參見殿下?!?/br> 四個男人聲音里帶著悲愴滄桑:“……參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