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仙 第18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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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誠懇道:“我比你醒來得更早些。我已經看過了,這里妖獸又多又厲害,為了我的性命安全,你還是不要離開我,多保護保護我吧?!?/br> 他吊兒郎當地說了兩句話,不動聲色,面色卻比方才更加白如紙,襯得唇角血跡更加艷紅。 張也寧安靜淡然。 他凝視著謝春山,稍作判斷,緩聲:“你這般穿著,不像是尋常修士的打扮。你說你武器和靈氣都不見或變弱了,再加上我方才見到這些竊脂攻擊你……若我所猜不錯,你此時的身體,應當是屬于傲明君的。 “你與他爭奪身體掌控,你贏了,卻失去了武器和些許靈力,退回到了他此時應該所處的地位身份。恭喜謝公子,意識沒有在這個夢中失去?!?/br> 謝春山目光閃爍。 謝春山斂目:“你還判斷出什么?” 張也寧盯著他:“你似乎身體不適,神魂不夠穩定。要么是你尚不能完全控制這個身體,要么是你無法違背身體本人的意志……” 他若有所思:“這便是巫姑娘說的,織夢者不在的話,相同道元,不能同時存在兩個人嗎?你雖贏得了控制權,卻也輸了一些東西?!?/br> 謝春山捂臉而笑,他唇角向下滴血,然他口上還在非常隨意地笑:“不愧是我妹夫。就是這般聰明。有你陪著阿采,這個夢境,我就放心啦?!?/br> 張也寧一道療傷的清光法術落在謝春山身上,幫他緩解傷勢。 謝春山搖頭擺手:“不必這么浪費靈力了。其實很簡單,我進入夢境,不可能選擇沉睡去看別人的故事,自然要與傲明君爭奪身體控制。我實力本勝過這個時期的傲明君,贏了他也正常。但是缺陷就是—— “在一萬年前的扶疏古國中,這里是有傲明君的,卻沒有謝春山。所以我的法器靈力都沒有了,傲明君這時候什么樣,我就是什么樣。而且,我不能做違背傲明君本人性格的事。 “我不能做謝春山,只能做傲明君。我每每違背夢境意志,就會受到懲罰……” 他攤手,讓張也寧看到自己吐的血。 張也寧看他這般鎮定,便想謝春山估計也有自己的手段應付如今情況,張也寧便不說什么了。張也寧向四方觀察,掃視四野。 他問:“這些妖獸是攻擊你?” 謝春山嘆氣:“是啊。這時候的我,只是一個小馬奴……” 他滿不在乎:“估計是那種低等的仆人之間的爭斗吧??次也豁樠?,把我騙去妖獸窩希望我死在這里……妹夫,扶我一把?!?/br> 張也寧不動。 謝春山改口:“張道友,扶一把?!?/br> 張也寧這才伸手扯住謝春山手臂,將謝春山攙扶起來。謝春山立在張也寧身邊,和張也寧一道看四周情況。張也寧思量間,謝春山打量他一下,好奇: “你法力沒有變弱嗎?境界沒有降下去?” 張也寧搖頭。 謝春山了然,并不意外:“看來你果真不是我們一萬年前扶疏古國的天才修士……非我族類,果然和我們不是一路人?!?/br> 他這么說著,又開始吐血了。 張也寧:“……何必非要違反人設?” 謝春山笑一笑,神色慵懶,說話卻有幾分真:“張道友,我不可能永遠做別人的。我是謝春山,不是傲明君。這個夢境再厲害,它也不能強迫我的意志?!?/br> 張也寧閑閑道:“希望你下次被妖獸攻擊的話,還能這么說?!?/br> 謝春山臉色一僵。 他和張也寧離開那些妖獸,慢騰騰地在山上找路找人。 謝春山快速轉移話題,建議道:“張道友,我看你要不掩飾一下你的墮仙身份吧。我覺得在扶疏古國,不可能突然多出一個仙來,而且墮仙被喊打喊殺……我們還是不要徒生爭端好了?!?/br> 張也寧沒說話,但他眉心的墮仙紋在緩緩消失。半晌,張也寧說:“我感應到這個夢境其實是有仙人的……不過仙人離開這個世界也已經幾千年了。確切說,這方天地,此時是沒有人是仙的?!?/br> 謝春山不知道在忙著做什么,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 張也寧說完便也沒再多事,他向前走幾步,慢慢觀察這個世界。 在這個地方,靈氣、魔氣縱橫交錯,都比現實中的修真界更為濃郁。這般強大的靈氣、魔氣,確實更適合人修行。想來這么濃郁的靈氣和魔氣,不管是人是魔,在這時候都是極容易獲得高修為的。 即使成仙是個坎,世人依然很少有。但仙人以下修為高深者,定比現實中要多得多。 張也寧肅穆起來,心知在這樣高手云集的天地,他們這些外來者應當更為小心。 而這般一想,張也寧不自覺地想到了姜采……她神魔雙'修,此夢境似乎比現實更適合她的修行? 張也寧才這般一想,就聽到身后的謝春山暗道一聲糟,謝春山懊惱:“阿采!” 張也寧猛地回神,他回身看向謝春山:“她出事了?” ——為何謝春山能感應到姜采出事,他卻感應不到? 和姜采有神魂契約的明明是……張也寧突然一怔。 他意識到了夢中的意外,想起了自己進入夢境后就覺得哪里很奇怪的原因。而謝春山抬頭苦笑,證實了他覺得奇怪的地方不是張也寧一個人的問題。 謝春山嘆:“我聯系不上阿采了。我們的神識聯絡全都斷了……不光是阿采。入夢前為了方便夢中聯系,我與小王八,咳咳,小圖也臨時建了神識聯絡。 “但是那些如今全都沒了。我和任何人都聯系不上?!?/br> 張也寧也道:“我亦聯系不上師妹了?!?/br> 他沒有說他和姜采的神魂契約,也不見了。他從入夢后,一直覺得少了些什么。 這大約也是巫展眉說的“織夢者無法幫你們控制夢境”了。 謝春山怔片刻,道:“如今看來,我們應當流落在不同地方了。我和你運氣好些,可能離得近,其他人就……哎,沒有神識聯絡,該怎么找到阿采他們???” 張也寧道:“等等便好?!?/br> 謝春山奇怪:“等什么?” 張也寧抬頭。 他衣袂翩揚,衣帶若水。天色一點點暗下,他身上的靈氣卻在一點點蘇醒。如雪似月的青年幽靜走在山路上,背影空廖清朗,泠泠生寂。 而隨著張也寧抬頭,濛濛月色在天幕后徐徐升起。 月色清輝下,張也寧聲音低淡:“等月亮升起?!?/br> ——他便能感知到月下之事。 片刻,張也寧語氣微怪,說:“我找到姜姑娘了?!?/br> -- 姜采這邊,遇到的情況其實沒有謝春山二人的情況糟糕;但是礙于她的生死迷劫,她遇到任何不糟糕的情況,也會升級到糟糕情況。 旁人若遇到的是尋常妖獸,她遇到的一定是妖王;旁人被一只妖獸追逐,她一定是被一群妖王追逐。 生死迷劫的不講理,恨不得你立刻死在天道下,真讓姜采氣歪了鼻子。 何況她如今還是個瞎子! 瞎子面對一群妖,更加艱難。 所以姜采殺光身邊的危機,喘著氣從布滿妖獸的洞xue中爬出來后,不禁唏噓自己的九死一生。她一路空手殺妖,這也太難了……難道一萬年前的扶疏古國的修士,全都這么厲害嗎? 姜采抹把臉上血,嘆氣:“為今之計,還是先找幾個活人吧?!?/br> 隨便一個活人,都好啊。 姜采為了不浪費靈氣,她并沒有開啟法眼給自己辨別方向。她摸索著從地上撿起一根差不多的樹枝充當拐杖,便磕磕絆絆地在山路上走了起來。 比較幸運的是,姜采很快聽到了人聲,感知到了一大群人聚集在一起而形成的磅礴靈氣。這么強大的靈氣,現實中聚在一起必是那些厲害長老們才有的,這樣的人在修真界,不超過二十。 扶疏古國,恐怖如斯。 姜采面不改色,淡然裝著自己的瞎子。在她聽到人聲后,那些人自然也看到了她,一個個圍了上來。姜采便說了自己迷路云云之類敷衍的謊話,那些人說去通報。 一會兒,姜采聽到清越如黃鶯的好聽女聲,兩只柔夷般的女子玉手伸來,握住了她的手:“好俊的女修!這位道友如何稱呼?” 姜采想:一個美人過來了。 她禮貌客氣:“我叫姜采,大家也叫我‘不群君’。姑娘如何稱呼?” 拉住她手的女子沒有說話,女子身旁的侍衛呵斥:“你是哪里來的土包子?連我們百葉公主的名號都沒有聽過?” 姜采一震。 百葉公主?! 她心神震動,被握著的手重重一顫。她思緒空白大受震撼時,感知到了熟悉的氣息在靠近。姜采偏臉“望”去時,百葉公主身邊的侍衛先開了口:“殿下,那個早上逃跑的馬奴回來了。 “估計是找不到路,又灰溜溜回來了。這種人,一定要給他點教訓?!?/br> 百葉公主側頭凝目望去,樹林間走出的兩名青年,張也寧和謝春山也抬目望來。 -- 月光之下,夢里夢外,他們第一次見到了真正的百葉公主是什么模樣。 比起玉石人像,她真人更加真實、生動。而她嬌美無比,目若秋波,眉如山黛,唇染紅脂。她穿著華麗的披帛襦裙,發間金翠流波,烏黑明眸望來之時,粲然生光。 她像是月下紅櫻般,紅櫻又沾了一層清薄的雪。于是她既美麗,又脫俗。既鮮活,又朦朧。 而百葉公主立在眾人的簇擁之下,也望向那行過來的兩個青年。那仙人般風采的青年讓人凝目,讓人流連難舍目光,讓百葉公主身邊的所有女修在一瞬間變得安靜,怔怔望去。 而百葉公主看向那個衣著粗陋、器宇軒昂的青年。 她是見過這個馬奴的,但是這一次好像很不一樣。也許怪月光,也許受傷也有零落美。分明是差不多的相貌,可他望來時,沒有昔日的謹慎、懼怕、沉著,分明風雅,分明眉目舒朗。 這不像是她認識的那個馬奴,可他偏偏就是。 百葉疑惑地打量著他。 而謝春山亦想過很多次,一萬年前,歲月未盡時,他與她再相遇。 【滿堂兮美人,忽獨與余兮目成?!?/br> ——滿天下的美人中,只有她一眼看到他。 -- 謝春山沉默的時候,張也寧也看到了百葉公主身邊的姜采。 他凝視她身上狼狽痕跡時,她感應到了他的氣息,回頭來,便對他勾唇一笑。 張也寧移開目光前,目光從她手上的血、粗糙的樹枝拐杖上略過。他腦海中想到進入夢境前她撲倒他的那一幕,眼前又不斷浮現她受傷了的手…… 張也寧有些難耐地壓了壓自己不適的心臟。 幸好那些侍衛的話解救了此時的尷尬:“公主,把那個馬奴押下去關起來吧?” 謝春山立刻:“冤枉啊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