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仙 第13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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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采與他對視片刻,看出他是認真的。她忽而扭捏,忽而少有的害羞起來。她意識到他是真的在求婚,便心跳急速,人一下子被火燒燙,慌張又羞赧地想往后躲。 張也寧握住她的手腕,微用力:“別躲!” 姜采側過臉,耳垂緋紅,她慌得胡言亂語:“哎,我總是一個姑娘家,你總得給我害羞的時候吧?我我我……我也得有不好意思的時候吧……天上有一萬只鳥飛過,我就答應求婚……” 說話間,二人同時抬頭,看向天上飛過的一只巨鳥。 那鳥張開翅膀,遮天蔽日,叫聲嘹亮,盤旋于高空。再有鳥飛起時,頭頂烏云密閉,向鳥壓來。張也寧和姜采同時化身玄光,縱向那片電光閃爍的烏云。 長劍劈風云,青鞭鎖空間。 二人同時出手,將半空中壓下來的打得不可開交的修士和魔修們分開。劍光和鞭影交縱,華光流轉,張也寧和姜采分開,二人各自站立兩邊,側過肩,分屬兩地。 魔修們激動:“尊主,您終于回來了!這群修士不是東西,他們……” 修士們:“張師兄,快,我們一起殺了這些魔修!啊這個姜采,怎么還沒死……” 姜采回頭看眼魔修,厲聲:“走!” 魔修們不甘心,卻被姜采用劍光劃出一個空間,云河圖展開,不等對面的修士們再殺來,姜采帶著一眾人浩浩蕩蕩地消失了。 留于原地的修士們還在氣憤吵嚷,有的人運用道術去追,但云河圖這厲害法寶,讓他們很難確定魔修們的蹤跡。他們氣罵不止,又開始怪罪張也寧無動于衷。 張也寧確實無動于衷。 他低垂著眼,云卷衣袍,他想到的是方才風云之涌下,鞭影和劍光交手,二人錯身之時,姜采留在他耳邊的話: “你在云端,風雪不侵;我在泥沼,利劍蒙塵。但是,請你等著我——終有一日,我們可以握到手?!?/br> 張也寧默然想:可他不只可以等她。 他可以走向她。 第77章 一連數月,姜采根據…… 一連數月, 姜采根據百葉給的蹤跡訊息,終于在魔子于說離開某個修真界門派時,見到了于說本人。 辛追今日未曾跟在于說身邊, 這不讓姜采放松, 反而讓姜采更加警惕——她聽百葉說過,于說和龍女神魂綁定。龍女在身邊,能隨時被于說借用龍體龍魄, 修為比她一人時強。 而龍女不在……于說如今修為,已經恢復到足以不借用龍女的力了嗎? 于說黑袍紅紗, 眉目明艷。百葉安靜無比地跟在她身后,于說一抬眸,便看到半空中倏忽落下的紫衣女郎,持劍而望。姜采與她目光一對,身形于原地消失,下一瞬, 劍光驟然在于說身側亮起。 于說不慌不亂。 她陡得側身張手, 術法已運, 和襲殺而來的姜采對上。 百葉在旁一個恍神的功夫, 便見姜采和于說戰到了一處。百葉袖中手握緊,緊盯著兩人打斗間變幻不斷的身形方位。她兀自緊張, 半晌喘不出一口氣。 “砰——” “乒——” 撞擊不絕, 法術浩瀚。催天滅地, 山石崩裂。金白色利劍之光騰出三尺流星, 對面的應對瞬忽無定,難以預測。半空的氣流和周遭氣象,都在打斗中被攪得粉碎開。 百葉猶豫下才想起自己應該相助于說時,rou眼已經看不清兩位女子的身形。她知道姜采尋來, 必是修為有了進展,但是姜采必然不知,于說如今的實力已經恢復到了什么程度…… 百葉亂想時,劍光劃破空氣,一巨大火煙自兩位女子身前擦出。 天際間密云涌動,姜采受傷向后跌去,被道法直刺眉心。她心中微驚,勉力持劍相抗。她臉頰被對方寒氣劃破,鮮血在空氣中凝固,姜采跌落在地時向后翻滾數圈,才穩定住身形,單膝而跪,靠劍身撐著身體,抬眸看向落地的于說。 年輕的劍修姑娘無視唇下血,緩緩站直。她握劍的手微微顫抖,神色不動,再次將劍橫于身前。 這一擊平平展開,姜采竟已受傷。 于說看著這個面容蒼白、眉目冷然的姑娘,微微笑:“嘻,可憐呀。尚不能消化體內魔疫的創傷,就聽人告密來找我送死。姜采,你說你是不是來找死?” “告密”二字,讓身后的百葉臉色微變。但于說全程笑盈盈,未曾回頭看百葉一眼。 姜采冷漠:“你修為已經恢復到這個水平了,我已然不是你的對手。然而真打起來,我未必會輸你?!?/br> ——她強于戰。 再難的處境,再強的修為,她也有一戰之力。 于說笑瞇瞇:“連劍骨都被收走的劍修,憑什么覺得能殺了我?” 姜采眸子瞬間一銳,寒氣驟炸。她向前邁一步,森寒無比:“你找我師父了?” 于說嬉笑:“別擔心,我沒有殺她。我如今呢,想殺誰都易如反掌。越是如此,我越不會輕易動手。姜采,游戲才剛開始呢,不要著急?!?/br> 姜采氣息微定,卻更加警惕。 她問:“你開啟無極之棄,放出魔疫,神魔之戰便已經算開始了。你還敢大方地在修真界行走,當真不怕永秋君出手?” 于說詫異:“永秋君不是在練仙器,閉關出不來嗎?” 她咯咯笑起來,分明有恃無恐。 姜采握劍的手緊了又送,再次握緊。她在權衡,她相信自己拼盡全力也能重傷于說,甚至讓于說再次沉睡,但是此時似乎不到那個時候……她修為明明還可以更高,她連生死迷劫都未曾開啟,若她修為再上一步,對付于說才更有把握。 于說彎眸打量她:“盤算著如何殺我么?” 姜采忽而微笑。 她收了手中玉皇劍,手向后一背,緩緩道:“我進了焚火修羅界,找到了你沉睡的地方?!?/br> 于說漫不經心的神色一頓。 姜采吟道:“一身傲骨終虛度,滿眼荒唐對阿誰??雌饋硎挚蓱z……不知是經過了什么樣的遭遇,才能讓你誕生?!?/br> 她盯著于說,幽幽道:“若我所猜沒錯,五千年前,神魔皆棄的魔疫誕生,是你引誘的,是你做的局。按說,魔吸收世間一切戾氣,無歌那般怨恨的神魂,應該墮落為魔才對。但是沒有,天地間反而誕生了‘魔疫’這種從未出現過的生靈。是因為你不讓他墮魔吧……魔域不收他,天道才要給他新的出路?!?/br> 姜采體內的魔疫在此時暴起,疼得她全身僵硬,神經抽搐,幾乎暈過去。 她后背出了汗,卻仍直挺挺站著,氣定神閑和于說聊天:“若非你煽風點火,無歌也不至于被逼到走投無路的地步,終究神魔皆棄。你是在做實驗么?是否是因你曾遭遇過差不多的事——‘一身傲骨終虛度’。你想看看,同樣的事再次發生,誰能不入魔?” 于說盯著她半晌,眸中起先幽暗森冷,緊接著光華瀲滟,流光溢彩。 于說笑出聲,贊嘆道:“這就是如今的先天道體,天道的寵兒嗎?你是第一個猜這是我的局的人?!?/br> 姜采:“哦,你也知道先天道體?一萬年前的扶疏古國,就有先天道體了嗎?” 于說似笑非笑:“試探我的來路?” 她頷首,隨口笑:“無妨,機靈又聰明的孩子,我也愛的。誰不知道先天道體呢?自古成神成佛,何其難也。到今日,幾乎可以說,非先天道體,不可能成仙。先天道體幾千年也難出一個……今日倒是有兩個小輩,都是先天道體。 “永秋君和玉無涯,該是分外滿意吧?” 她手指點點姜采,意有所指:“可惜呀,年輕的孩子都有自己的想法,不愿意走長輩安排好的路,非要自創新路。你自以為自己天縱奇才,卻不知自己皆在旁人的算計中。別怪我沒有提前提醒你——我也憐惜你們這種擁有天道寵兒體質的天才小輩?!?/br> 姜采:“你若真憐惜,不妨和修真界分域而治。魔修不要到修真界,修士們也不去魔域。維持幾千年來的平靜,不更好?” 于說笑:“不好。我偏偏喜歡做所有人的主人?!?/br> 姜采頷首:“看來你我必為敵人了?!?/br> 于說笑一笑,徐徐向前走。姜采長身直立,因體內魔疫而渾身痛得動不了,她面上不顯,不給于說試探的機會。 于說往前走,姜采手中劍訣捏起,緊盯著她。 于說在她身前三步停下,若有所思地低頭看看她的衣袖。于說大約猜到姜采捏著劍訣,便笑而不語,不繼續向前走了。 于說偏臉看她,眼眸清澈,神色幾分無辜純然,再加上她本身的靡艷氣質,何其詭譎: “姜采,你其實和我以前很像,所以我才屢屢放你一條生路。倒并非是我多心軟,而是我很好奇,和我很像的一個人,會不會變成另一個我……” 姜采微笑:“不知魔子以前是什么樣的人,我好參考一下?!?/br> 于說嗔笑:“又試探?有些事不要探究太多,小心知道太多秘密,被人宰了?!?/br> 于說抱臂,若有所思:“修真界不信你,拋棄你,而今你以身侍魔,那些修士,恐怕還要擔心你什么時候被體內的魔疫同化,危害世人。你看著吧,從你墮魔那一日開始,不管是真是假,其實都成了真的。 “修真界已經不會接受你了。誰也不敢與魔同伍的。而你若不肯站在我這邊,那連魔域也棄了你……你要何去何從呢?難道又要天道給你開創出一條新路么?嘻嘻,可沒有那么好的運氣?!?/br> 說話間,她目中戾氣燃起,鋒芒尖銳刺骨。她用古怪的、復雜的眼神看著姜采,隔著虛空,她手指點過姜采的一眉一眼: “大道孤行,可是很苦的?!?/br> 姜采回答:“我與你不同。我大道不孤?!?/br> 于說在這一瞬間,周身涌起萬般煞氣。姜采被其激得后退一步,覺得對方殺氣騰騰要出手。連百葉都緊張地看來,覺得于說一定會出手。但是于說盯著姜采片刻后,又忍了下去。 于說冷冷道:“我也不孤?!?/br> 姜采心中吃驚,沒想到于說對她之前的試探反應都不大,偏偏對這句尋常的話反應大極。她暗自尋思,怎么,“大道不孤”,是于說的弱點? 于說恢復冷漠,道:“總之,我給你投靠我的機會。在真正大戰前,你都可以反悔。對于你這種天才,我一向寬容?!?/br> 姜采:“為何不是我給你投靠我的機會呢?” 于說回頭看她,目中又帶了那幾分笑。她懶洋洋地伸出一指,在唇前輕輕“噓”一聲,戲謔無比: “因為我是不會輸的啊。 “無人能撼動神的意志?!?/br> 姜采一劍劈去,空氣中于說和百葉的身形消失,只留下于說的笑聲。姜采追上去,于說連蹤跡都抹掉,沒有給她追尋的機會。姜采握著劍立在原地,讓自己冷靜下來。 第一,這一次的試探是有收獲的。她知道于說的實力恐怕恢復巔峰了,不能再小瞧了。 第二,她試探出于說恐怕還要在修真界搞動作。于說實力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開戰的時間不會遠了。那么,于說會選擇什么樣的機會呢? 第三,“無人能撼動神的意志”,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這世間除了永秋君,誰還能稱得上神?難道于說暗指的是永秋君?魔子和永秋君,到底是什么關系?神魔之戰開啟之時,永秋君可以出關嗎?若是永秋君不出關,他們想對付魔子,恐怕就難得多了…… 永秋君一直在練仙器,他練的那個仙器,到底是什么,就這般重要?! 還有……她始終對永秋君,不是非常信任。 姜采心中各種雜念涌動,她勉強平靜下去,先讓自己去思考,若自己是于說,現在會如何行動……于說親口說她和自己很像,那自己的行動與思考,也許真的能和于說的想法吻合。 姜采在思考這些事時,一只紙鶴拍著翅膀,吭哧吭哧地飛到了她身邊。她伸手一抹接過紙鶴,瑟狐咋咋呼呼的聲音便響起來—— “尊主,修真界有大事啦。巫家少主要娶老婆啦!他老婆您還認識呢,就是芳來島那個逃出來的女修、您以前的師妹,雨歸?!?/br> 姜采悚然一驚,后背微麻。她微蹙眉,又舒展長眉。 也罷……到底和前世走上了同樣的路。 等等,巫長夜娶妻這樣的大事,該不會就是于說等的機會吧?想到前世巫家的慘案,雖然姜采自覺已經被自己化解了,她卻仍不敢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