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仙 第1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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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長陵眉頭一跳。 巫家家主大約猜出緣故,且姜采去魔域做內應的事,他們幾位掌教是知道的。巫子清便道:“先想辦法煉化魔疫吧。時間長了,魔疫不好控制?!?/br> 那些先前在這里的修士當即一聲冷笑:“巫家家主是要包庇那姜采么?我們這么多人親眼看到她走進去,還能有假?她要不是和這些怪物沆瀣一氣,怎么怪物只攻擊我們,不攻擊她? “我們在此除怪物,姜采說不定已經返回魔域,大笑我們蠢了!” 巫子清額頭青筋直跳。 魔疫之事,四大掌教之間有過協議,不要公開,以免修真界震蕩,人人自危。今日若非姜采,收拾亂局的人必是他。這些魔疫想要煉化,太難了;一劍殺之,雖不合適,卻確實是最快的解決法子。 巫子清道:“魔疫只能殺,若讓它侵蝕道心,我等就會變成新的魔疫?!?/br> 一正在幫中間修士穩定魔疫的修士聞言,渾身顫抖,滿目悲愴道:“胡說!我師兄才被魔疫沾了一點身,他還有救!那姜采就直接殺了,看也不看!” 另一修士開口:“我師妹也是。我師妹好心來救我,卻被那姜采……” 一時間,七嘴八舌,眾說紛紜。 再不斷有修士落下,放眼看去,竟是此地仙門的掌教們也來了。 寒谷風大,尚有半空中的黑霧籠罩,然而風云將至,已有開始算總賬的架勢。 趙長陵看得額筋跳得更厲害,努力抑制著沒有開口。 巫家子弟們聽得意動,看向他們家主。巫子清沉默片刻,道:“你們都這樣想?幾位掌教,你們也這樣想?” 一位掌教恭敬地向巫子清行了禮,他面容蒼老肅穆,聲音平靜: “不敢當巫家主這般問。 “姜采便是魔,她早已墮魔,早已魔心深種,她早就不是以前的不群君了。你們幾大仙門從不公開誅殺姜采,遇到姜采甚至會刻意放過。也許你們有什么謀劃,我們這些小門派不該過問。 “我只知道,今日,我門派弟子已知的,已死在這里八十人,還有許多人沒有找到。其他門派也與我們一般損失。巫家主,我等尊你為北域之主,今日我十八仙門遭遇這般滅門慘案,難道我們連個說法都不配聽到么?” 巫子清閉目。 他再睜開眼,道:“你們的遭遇,我很同情。你們急迫想找一個能宣泄怒火的口子,但這不應該是姜姑娘。至少在此事上,姜姑娘和我們目標一致,都是要消除魔疫……” 說話的掌教慘笑:“到現在,四大門派還是要包庇姜采?!?/br> 說話間,他身上黑霧繚繞,魔氣濃郁,竟有墮魔之兆。巫子清暗道不好,當即施以援手……然而魔疫順著對方的身體便向他襲來,巫子清停頓一二,魔疫掠來,他立時運轉功法,強硬控制住這股進入體內的魔疫。 巫家子弟:“家主!” 巫子清豈能在此時讓人心生亂。他生生控制住體內混亂魔疫,擺手勉強道:“沒事,魔疫沒碰到我?!?/br> 然而一時間,魔疫再起,風云劇變。 場面一派混亂時,一道嘲諷的、戾氣滿滿的笑聲落地:“哈,真是讓人笑掉大牙。一群人面對怪物,控制不住怪物,跑去怪人家能夠控制怪物的人。這種人,救你們就是浪費時間。 “meimei,你說對不對?” 一筆狼毫在半空中劃過,那變成了新的魔疫的小門派掌教呼嘯著撲向四周修士時,被空中狼毫定住身形。只定住這一剎那呼吸的時間,便有木偶線從半空中梭梭擦來,綁在了小門派掌教的手腳上。 那新生魔疫狂叫著,被木偶線提高,吊在半空中,讓它遠離了下方的修士。 修士們呆呆看著,巫子清擦掉唇間血看去,見一身杏色春衫的俊美青年手持狼毫,自半空中落下;他身后,永遠跟著那看似畏縮、實則本領高強的明眸少女,少女手指間連接著木偶線,一雙異瞳不受控制地發出奪目的璀璨異光,正控制著那小門派掌教身上的魔疫。 再往后,是一位風致婉約、楚楚動人的美人。她也沒有做什么,只是一雙柔波眼輕輕看了周圍的修士一眼,許多修士便失了魂般,差點忘記自己在做的事。 只覺得雨歸姑娘,多年不見,似乎越來越美了。若說以前還是明珠蒙塵,此時立在他們面前的雨歸,那明珠,已經被掀開蒙著的紗,露出了柔和溫潤的光。 她跟著兄妹二人一同落地,巫展眉占住了巫長夜右手邊的掌控位置;雨歸便笑一笑,錯后兩步,不當主人公。 巫子清眸子驟縮,他看到巫展眉和雨歸一前一后地立著,恍惚間,仿若看到百年前的芳來島,那位冷艷圣女,與她身后跟隨的乖巧侍女。 巫子清喃聲:“明秀……” 巫展眉眼眸微微一閃,向他看來。巫展眉向來偏柔弱,但她此時看他的眼神,扎著針一般……這并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因修士們又在亂起來了: “巫家少主不是在外游歷么?怎么也回來了?唔,還把芳來島的雨歸姑娘帶在身邊啊。呵呵,雨歸姑娘芳華絕代,當初芳來島事后清算,你們也配找我們麻煩!” 巫長夜脾氣從來不好,他長眉一跳,手中筆指著開口的人就罵道:“找麻煩就是活該!四大仙門算不上什么正義,我算是看明白了,這么多年,四大仙門就是在不停地包庇、保護、眼睛一閉當什么都不知道。惡心事都是誰做的?你們要是不對芳來島有禍心,芳來島早在傲明君隕滅后,功法就失傳了! “鬧到這一步,誰也別怪誰! “姜采怎么了?你們親眼看到她和魔疫同流合污了?就不能是她在救你們?你們這倒好,一開口就覺得我們全都巴不得你們送死啊。老子巴不得你們死,老子還在這里干嘛?你們這群廢物,死了最干凈……” 巫子清聲音嚴厲:“長夜,胡說什么!這是巫家少主能說的話么!” 巫長夜挑眉,轉而就開始罵巫子清:“怎么不該說?我說你有什么秘密就直接挑明白,藏藏藏藏個屁。該死的人就去死,該活的人別攔著。這么點兒破事,被你們搞的幾千年幾百年不得安寧,真不知道你們四大門派都在搞什么……” 他把自己父親都罵了,修士們驚呆了。 巫展眉目中光華閃爍,盯著哥哥修長的背景。她卻轉頭,看到雨歸在旁拂一拂發,唇角微微微笑。 巫展眉哼一聲,小聲:“是我哥哥?!?/br> 雨歸看她一眼,好脾氣:“對,是你哥哥,沒人和你搶?!?/br> 巫展眉:“……” 巫少主戰斗力這么強,說的人啞口無言。但沉默了一會兒,又有人陰陽怪氣:“說的這么公平,我看你們四大門派就是向著魔。之前有人看到那龍女辛追,可是和魔子在一起……” 巫長夜蠻不講理打斷:“魔子?有人看到魔子了?好,今天這事就是魔子搞出來的,不是她還是誰?” 說話人一噎。 趙長陵在旁聽了半天,見他們又開始給長陽觀潑臟水,終于忍不住了:“辛追師姐必是有自己的緣故,被魔子擄走。你們不救就罷了,還在這里說風涼話。我師兄都去無極之棄救你們了,你們還……” 無人說話。 有人心里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弄錯了,有人心里不服,想反正你們四大仙門把持話語權,什么都讓你們說了,還有的人心里暗自有鬼,想剛才出來的魔疫,和宗門記載的多少年前的本派叛徒很像啊…… 各自不安間,天地間風云聚攏,一聲雷劈下。 眾修士齊抬頭,看到天雷劈向那半空中黑霧中間。雷聲威懾極大,引得人神魂不穩,巫子清最先反應過來:“快,都往外躲開。有人在此渡天道雷劫! “若不躲開,被天道雷劫擊中,在場沒有幾個人能活下來!” 修士們慌了:“誰?誰在渡天道雷劫?不會是……” ——不會是姜采吧?! 那雷直直劈向黑霧,只有姜采在那里。 多少人在此時,心中松了口氣:若是姜采死在天道雷劫下,那今日的糊涂賬,就有墊背者,不用他們再推卸來去了。 趙長陵看他們神色,便心中生寒,厭惡無比。他自覺得為了大道,某些犧牲是值得的。但若是為了這些人犧牲……姜采何必?而師兄、師兄…… 他心里不安間,見有人忽然手指高空,道:“那不是重明君嗎?” 眾多向外逃竄的修士抬頭,看到黑霧罩頂間,一灰衣青年坐于黑云之上。天上雷電光寒,紫線如裂,向下劈去! 趙長陵目眥欲裂:“師兄!” ——那可是天道雷劫! -- 姜采坐于無極之棄,閉目開始強渡天道雷劫。 她身畔,還未進入體內的、已經進入體內的魔疫們放肆嘲笑著: “想收服我們,要開始渡雷劫了???哈哈,你現在傷這么重,你渡的過去嘛?” “不群君,放棄吧。你是先天道體又怎樣,時間不夠,強渡雷劫,天道之下,不過一個死字。真以為你是天道寵兒???” “哎呀,你死了后,就關不住我們啦?!?/br> 姜采哪里搭理他們。 她盤腿靜坐,發絲拂袖,調整自己周身狀態,調動靈氣與魔氣在體內一同運轉,承受那自天上擊下來的雷電。三大劫中,只有天道雷劫時可以由修士自己開啟的……若遇到機緣,生死一線間,天道雷劫有時候,便是救命一樣的存在。 只要渡過,rou身得淬,修為大漲,她便能將這些魔疫全都困入體內。之后再一日日煉化,一日日渡化,總有一日,她可以將他們全都收服。 “轟——” 寒光劈在她身,電光閃爍,映得她眉目冰涼銳寒,也劈得周圍魔疫們尖叫著躲開。 “轟——” 再一道雷劈下。 天道雷劫,九九歸一,正是完整的八十一道。一雷更比一雷強,天道之壓,一次更比一次狠。 成仙本就逆天,既是逆天,天道自是千百倍地打壓。 “噗——” 第二十道雷后,姜采終于支撐不住,身子前傾,趴跪在了地上。她周身顫抖,全身劇痛,不只雷電,還有體內的魔疫在折磨她,打壓她的神魂,摧毀她的精神。 她手顫巍巍地撐著地,手掌按下之地,地表開始一寸寸裂開,而天雷仍在繼續。 第四十道雷后,她終于跪也跪不住,全身骨架如被捏碎。她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便是她最引以為傲的先天道體,在這時都開始不穩。神魂之中,道體承受一重重雷擊后,開始變得身形模糊。 姜采咬著牙關:撐住,必須撐??! 區區一個天道雷劫而已,她若都撐不過,豈不是比前世還要弱?前世她能將魔疫困在體內,今生怎么可能連這個都做不到? 五十道,六十道,七十道…… 她的氣息越來越弱,神游太虛一般,耳邊轟鳴不斷,已經聽不到外界聲音。她好似忘記了很多事,不知道自己在撐著什么。她陷入模糊渾噩的階段,心神不斷向下跌落…… 就在這時,皓月徐徐升空。 姜采看不到,但是她聽到了清渺的聲音,穿越雷電,穿越云海,傳入她耳中: “以我之血,續爾之靈。搓銳解紛,雖死不悔——” 明亮的、皎潔的月光精華,隨著下一道雷,一同進入她的神魂。強大的、浩渺的道法充盈她,她神魂上的傷迅速地轉衰為勝,搖搖欲裂的先天道體獲得生機,再一次地穩定下來。 張也寧…… 姜采驀地睜開眼,她艱難地從雷擊中爬起來,跪在地上,一手撐地。而她抬目,迎著雷電,看向高空中的張也寧—— 她的天道雷劫,劈在了他身上! 屬于她的天道雷劫,若要旁人來受,必千百倍地加強難度。這雷電,卻同時劈在了她和張也寧身上。 高空中,黑霧上,灰袍青年盤腿而坐,袍袖震飛。他坐云端,高潔浩渺,哪怕承受天雷,也依然是謫仙人般的風采。他垂目,與下方抬目望來的姜采目光對上—— “以我之血,續爾之靈。神魂如一,雖死不悔——” 他竟在這時,用道法,將他的神魂與她相連,結了契約。就如昔日魔子于說對付龍女的手段一樣。神魂相連,用他的血,來續她的命。只要他不滅,她便不滅;他若滅了,神魂必然反哺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