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仙 第8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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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無涯回頭看她,目有笑意:“……阿采啊,原來你也有這樣霸道的占有欲么?” 姜采露出笑,并不解釋自己對師父命運的擔憂。 -- 長陽觀估計與劍元宮做了商量。 他們不想多生事端,于是長陽觀由張也寧主持的法會、劍元宮姜采的剔骨之刑,定在了同一天。 巫家少主巫長夜才剛剛清醒沒幾天,身上的傷還沒養好,就聽聞了那兩家仙門鬧出的大動作。他低罵一聲: “艸,什么意思???不就是不想讓張也寧和姜采互相支援嘛,故意定在了同一天。這長陽觀和劍元宮,都不是什么好東西?!?/br> 巫展眉趴在床榻邊,仰臉憂心:“那哥哥,我們要去看哪一個???” 巫長夜猶豫半天,說:“……去看姜采吧?!?/br> 巫展眉慢悠悠問:“是為了看雨歸jiejie么?” 她天真無邪道:“出了這種事,雨歸jiejie在劍元宮的待遇肯定很慘,雨歸jiejie那么好看,哥哥要幫忙么……唔?!?/br> 她還沒說完,一條長巾就被砸在了她腦袋上,將她砸得一懵。她呆一下,巫長夜的手捂在了她腦袋上,敲了兩下:“好好說話!我是短了你吃的喝的,還是哪里虧待了你,讓你這么陰陽怪氣?” 巫展眉一滯。 她扁嘴,小聲:“對不起。我就是怕哥哥不要我了?!?/br> 巫長夜沒好氣:“你放心,我娶了老婆也是你哥哥。你嫂嫂要是對你不好我立馬休妻,可以了吧?” 巫展眉露出笑。她猶豫一下,決定討好哥哥:“那我們就去找雨歸jiejie好了……哎呀!” 她再被敲頭,因她哥哥恨鐵不成鋼:“是找姜采,不是找雨歸!媽的,這姜采這幾百年在修真界肯定惹了不少仇家,她這一剔骨、退出門派,肯定仇家全找來了……比起她,張也寧那邊修為全在,有什么好擔心的?頂多被罵一罵,誰能打得過他?” 巫展眉:“……哦?!?/br> -- 當日天邊無云無風,張也寧親自主持法會。就如他說的那般,他將芳來島諸年的秘密,從傲明君開始,向所有人說明。 傲明君時代,芳來島奴役修真界的事,這里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聽說;而之后的逆元骨和無生皮的秘密,聽客中不少人從聽第一個字開始,便神色大變,有些坐不住。 張也寧心神不寧,神色萎靡。 眾人看他依然皎若月華,但他氣息不穩,靈氣衰竭,顯然之前傳聞中張也寧被永秋君懲罰的事,不是假的。眾人不敢為難全盛時期的張也寧,但是……今日法會,除了張也寧,長陽觀沒有其他長老出來。 有人嚷道:“你胡說!我們門派沒有人買賣無生皮,你憑什么指責我們門派長老?這都是你們長陽觀惹出來的事,真要說有人用無生皮,不該先懷疑你們長陽觀么?” 有人帶頭,便有人跟著:“沒錯!你修為這么高,誰知道是不是無生皮堆出來的……你這是賊喊捉賊?!?/br> 也有第一次聽到這秘密的人,心里大震:“我就說那個誰百年之間修為突飛猛進,肯定是用了無生皮……這種人,太無恥了!” “我怎么不知道?早知道我就去芳來島了……” 多少人扼腕,多少人惶恐,多少人憤憤不平。 修士也是人,未成仙者皆是人。只要是人,便都有性格中卑劣一面。芳來島的功法放大了人性中的劣根,諸人吵嚷起來,越說越是聲大。他們蠢蠢欲動,有不安分的人四處點火。 張也寧不想與他們在此耽誤時間,他幾次看天邊情況,幾次抽身欲走。 每一次,他都被攔?。骸皬埖烙?,我不相信這種事!一切都是你信口雌黃,你拿證據來?!?/br> “對!我們憑什么相信你?你現在是什么意思,是要清理買賣無生皮的人么?我們怎么知道你們是不是故意鏟除不服你們的勢力?” 這正是長陽觀長老們之前擔心的——人心惶惶,千人千念,你無法控制。 張也寧袖中青龍鞭出手,清光環身一圈,瞬間讓周圍空了一片。 有人喊道:“你、你干什么?你要把不服氣你的都殺了不成?” 張也寧淡聲:“我今日有事要走,沒有空與你們啰嗦。我該說的已經說了,信或不信,自由心證。芳來島已經叛逃,這般秘密本已是過往,做錯的事,卻并不是過去。 “諸位自省吧?!?/br> 眾人有強出頭的,瑟瑟鼓起勇氣:“我們不服氣!你今日不說清楚不能走!” 張也寧垂目,淡漠:“那就做過一場——我早說了,我有事要離開?!?/br> 諸人哪管他怎么說,渾水摸魚的人吵吵嚷嚷間,從四面八方向他襲殺而去。張也寧青龍鞭在手,青光凜然,龍吟咆哮,自是通天徹地! -- 姜采在被用刑。 劍元宮剛入山門的空曠大地上,姜采跪于正中,四方長老立于高空,一道施法,從她體內一寸寸抽出劍骨。 劍元宮對弟子的磨煉,向來是以劍入心,以劍入骨。弟子們從入門開始第一天,便磨礪自己的劍骨。劍元宮功法的最高境界,當是通身修骨成劍骨。 那一日,當是天下無敵。 然而這只是一種設想,自劍元宮立派,還無人能將一身骨盡練成劍骨。姜采不至于將全身修骨都煉成了劍骨,但是她所練就的,必定是最多的。 劍骨已成為自身的一部分,而要將這樣的骨頭抽出體內…… 金白色的光過分刺目,空地四周圍觀的弟子們一個個呆若木雞,只是看長老們施法于姜采身上,他們便感到自己骨頭中一陣劇烈刺痛。眼看著金白色的骨頭一點點抽出,姜采全身沒有一絲血,可是她已從一開始的站立,轉為了跪地。 而到一個時辰,她終于撐不住,趴在了地上,手指用力地扣緊地面。 賀蘭圖在人群中,渾身血涼,呆呆地聽著周圍人的討論: “師姐到底犯了什么錯,要這樣???” “聽說是芳來島有什么事……哎我也不知道,聽說長陽觀今日要給大家一個說法,但是師姐這樣……我才不去?!?/br> “嗚嗚嗚,為什么要這樣?師姐真的要被趕出劍元宮了么?” 賀蘭圖扭頭,看到人群中的雨歸師姐面色蒼白,搖搖欲墜。她已經看不下去,目中噙淚,身子顫抖,偏偏撐著不肯走。賀蘭圖再看另一邊,謝春山面無表情地坐在一張椅子上,監視此刑。 謝春山面容玉白,什么神色都沒有,可他身后的侍女不在,便無人關心他捏著扶手的手,已將扶手一寸寸捏碎。他目中燒著火,掩著水,可他一動都不動。 賀蘭圖茫然地,再抬頭看向施法長老中的玉無涯:為何,這么殘忍呢?是修行之路殘忍,還是劍元宮殘忍,還是天龍君他們很殘忍? 姜采繃著身,全身冷汗,額上滴水。術法加身,不會有任何血跡,但是那一身碎骨之痛……實在太痛了。 前世分明經歷過,可是再一次承受,依然是痛徹心扉,刺心之苦。 她硬撐著、死死撐著,告訴自己還不到倒下的時候,然而、然而……她趴在地上,全身不自主地發抖,咬緊牙關,面頰肌rou被繃得如同長弦,隨時崩裂。 到一個極點,她終是忍不出,唇被咬破,血流出來。 慘叫聲滲出喉嚨,沙啞撕裂:“啊——” 謝春山猛地閉目,起身站起,但他怔了一下,只呆呆地聽著師妹的慘叫聲。 他心肝欲裂,可他知道這比不上師妹千分之一的痛:師妹那般能忍的人物,若不是痛到極致,怎會喊出聲? 那……該有多痛。 -- 金白色的光暗下,劍骨盡數離身。姜采虛弱地趴在地上,如同倒在一汪水中,渾身早已濕透。 掌教云枯君波瀾不驚的聲音響起:“自此后,姜采逐出劍元宮,再不是我劍元宮首席……” 姜采聲音喑啞,虛弱無比:“拜謝掌教?!?/br> 她等了好一會兒,才有力氣站起。四周弟子們用迷惘又惋惜、留戀的眼神追隨著她,看她走出劍元宮山門。而山門外,人數密密麻麻,不知道多少人瞪著他。 姜采視線模糊,她眨一下眼,斂神讓心神靜下。骨血依然刺痛,依然每走一步都心魂若碎,但她強撐著,看著這些人。 耳邊模模糊糊地聽到他們大聲: “姜道友,芳來島的事是怎么回事?” “你現在不是劍元宮的首席了,你還記得你兩百年前殺我門中掌教的事么?” “姜采,你也有今日!” 姜采淡漠,她手向下一張,玉皇劍便出現于她手中。下方人聲一時消失,都有些懼怕地后退。但是他們轉而大聲:“她剛被剔除劍骨,她沒有以前那么厲害了,大家不用怕她!” 有人渾水摸魚地表達著自己的仇恨:“當年殺我友人,你有想到今日么?你后不后悔?” 姜采橫劍于身前,她凜冽目光隔著修長劍身,一點點與下方的烏合之眾對上。 她聲音疲累,卻明朗堅毅,萬死不催: “我殺他人,自會被人所殺。我修仙,自會阻他人之路。我無意與爾等饒舌,想殺我的,就過來試試吧!” -- 那并非是整個修真界對姜采的追殺。 那不過是烏合之眾中在報仇而已。 姜采前世為了入魔域,就經歷過這樣的追殺。這一次是一樣的……若說區別,也不過是這一世因劍骨抽離,應對得比較艱辛。 當她意識模糊地被眾人逼到蒲淶海前時,她心里竟松口氣:前世她就是在這里找到魔域入口的,這一世應該也可以。 眾人不傻:“姜采,你要叛逃魔域么?你也不過如此!” “她現在不如我們,別讓她跑了!” 姜采跳入海中,海水包裹,四面勁氣撲襲。她握緊手中劍,已做好再與這些追殺人為戰的打算,但她半晌沒等到動靜。她有些詫異地仰起頭,隔著海水瀲滟,看向海面—— 青山玉骨,月華皎然。 衣若雪白、衣上沾染血跡的仙人一般的青年虛立于海面上,手中青龍鞭讓人無法近身。皓然月光從海面下生起,嘯風盤旋,衣袂若飛,發絲纏繞。 張也寧望著一整片墨黑海水,道: “我將煉化此方海域,為姜姑娘護行。想阻姜姑娘者,先過我這關?!?/br> 有人大吼:“張道友,你瘋了?你沒看到她是要叛逃進魔域么?她是要入魔!” 海風與明月相纏,天色共白。一道白色靈獸從張也寧的袍袖中飛出,縱入海中,“噗通”一聲濺起巨大浪花。 隔著海水瀲滟,孟極入水的一瞬間,姜采張臂,一把將它抱個滿懷。懷中清香若蓮,沾染了蓮香。 海下寂靜,魔域風xue已隱隱尋到痕跡。水中女郎長發散開,罩裙揚波,她抱著孟極仰望他,見張也寧垂眸,眸若冰雪,雪光泠泠: “如此,我亦為她護行!” 第50章 張也寧前來時,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