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仙 第7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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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招之后, 屏風從左上角向后下角, 被“刺啦”劈開一長條雪帶。屏風哐然倒地,伴隨著的,是姜采身如泠玉,長身修立, 鋒利劍鋒泛著森黃暈色的光,抵在了長水脖頸上。 劍鋒停住。 姜采垂眸,端詳長水凌亂的發絲、皎白端秀面容,以及那略帶三分遲鈍、木然的眼神。 她道:“你果然和江臨長得一模一樣?!?/br> ——只是他的眼神,遠不像江臨那樣有活人的感覺。 長水反問:“離主人開宴還有三個時辰,姜姑娘不去查探島中情形,怎么來找我?” 姜采微瞇眸。 她敏銳:“主人?你的主人,是盛知微么?你管她叫主人?難道……你就是她的‘無生皮’?” ——然而盛知微怎么可能把江臨變成她自己的無生皮! 姜采緩了語氣:“你與我說實話,我便不殺你。你與江臨,到底是什么關系?” 長水垂下眼,面部線條在昏光下,變得更加平和、寂靜。他這樣子,更像江臨了。 長水:“我也不知道我與大家口中的‘江臨’江公子,是何關系。我從睜眼開始,就沒有以前的記憶?!?/br> 劍鋒抵在他脖頸上,更向前遞了一絲,血絲微滲。 姜采的威脅不言而喻。 長水驀地抬頭,他在這一瞬間,眼中迸發出有些鋒銳的寒意、凜然,讓姜采怔一下。但這只是一剎那,他很快恢復了平時的木然眼神。 他問姜采:“我剛才的眼神,像不像江臨?” 他道:“姜姑娘入了夢,應該見到了江公子。真正的江公子,是什么樣子的,我方才那樣子,像不像他?” 姜采:“……你是盛知微找到的,江臨的替代品么?” 長水:“應該不是?!?/br> 姜采:“嗯?” 其實自從他們來到這座芳來島,長水對他們一直分外配合,不曾真正與他們為敵過。如今想來,盛明曦當日從長水手里將他們騙走,但那時候的長水,也許是真的想帶他們離開這里…… 隨著姜采的漫然思考,長水靜靜道:“姜姑娘若想殺我,便殺吧。我什么也不知道,活著也并沒有任何執念、意義?!?/br> 姜采沉默半晌。 她收了劍,說:“……你也許就是‘江臨’?!?/br> 長水:“若我是‘江臨’,主人為何對我不聞不問,甚至厭惡我到希望我常年戴著面具?” 姜采語塞。 長水眼神空落落的,他見姜采不準備殺他,就扶著屏風站起來。他僵硬的臉上做不出笑的動作,他的所有表情都是生硬、不自然的: “我確實幫不了姜姑娘太多。若我能夠幫,我也想幫你們的……哪怕只是為了讓主人臉上多些表情,讓她多看我一眼。 “我自醒來,所有人都告訴我,說我是‘江臨’,說主人喜歡我。我也滿心歡喜,但是主人聽到別人叫我‘江公子’,她臉上的表情,那一刻非??膳?,我心里害怕,甚至覺得她會殺了我。我出于本能在地上討饒,而她更生氣,那時候,我知道她想掐死我——她說,‘永遠別跪下求饒,你不是他’。 “于是沒有人再管我叫‘江公子’,但是我與江公子,應當是有一些關系,所以我給自己取了名字,叫‘長水’。主人并未置喙。主人身邊有很多男子,她最不喜歡的就是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我。也許是其他人都是活人,都會討她歡心,但我不是。我只是一尊比較高級的傀儡,我連心跳都沒有。 “我戴起了面具,越來越少地出現在她面前。她也從來不管我,無論我做什么,她也不問。我可以管島中任何事,大家都覺得我是她最信任的人,但是我自己知道,我做再多,她也不會看我一眼?!?/br> 長水抬起眼,認真地看著姜采: “我是愿意幫你們的。 “因我并無執念活著,我不知道我存在的意義。他們都說她愛我,但我絲毫感受不到。我想知道我的過去……如果我真的有過去的話?!?/br> 姜采沉默,她走前兩步,附耳道:“我信你一次。你告訴我島中那些還沒被煉成傀儡的人,被關押的地方有多少。還有島中詳細的地形圖……” 長水:“好?!?/br> 姜采忽然問道:“你喜歡盛知微么?” 他出神。 他道:“我不知道?!?/br> 姜采再問:“你想離開芳來島,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么?” 他出神。 他道:“我不知道?!?/br> 姜采手搭在他肩上,輕聲:“過去的事情終會過去,人不會被過去困住一輩子,何況我們這些修士。那就出去看看吧……你不算活人,但也不算完全的死人。外面的世界很大,這一切結束后,你應該出去看一看?!?/br> 他眼中微有流光閃爍,帶了三分雀躍。 青年雙目若點漆,道:“好?!?/br> -- 夜一鼓,明堂辟雍,燭火燁燁。 盛明曦被幾人用術法困住關押后,他們一道來芳來島的迎客大殿,參與盛知微為他們準備的晚宴。 盛知微裝扮華麗,早在主位等候他們。明火三千,氆毯蔓延,那高座上的華衣女子,金釵耀目,眉目婉約大氣,如同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般華美。 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求著謝春山退親的弱女子,她已能獨當一面,成為了芳來島真正的主人。 姜采與張也寧坐在離主位最近的兩邊客位上,謝春山、巫長夜次之,再接著是雨歸入座。百葉因受傷而未出席,巫展眉也以破夢太過疲累為借口,沒有出席晚宴。 姜采抬眸與左首的張也寧望一眼,對方看來時,她眼皮一撩,看向高座上的盛知微。她看到長水沉靜地立在盛知微身后,如往常一般。 盛知微言笑晏晏:“幾位都是我芳來島的客人,我早該請你們的。只是因為母親……” 她嘆口氣,關心問道:“若是母親被押到永秋君那里去問罪,她的性命能否保下來?” 姜采不答,其他人看張也寧。畢竟這位是永秋君的親傳弟子。 張也寧于人前,向來是冷淡高邈的模樣。他的回答也簡單淡漠得近乎敷衍:“我盡量?!?/br> 盛知微如同察覺不到他的敷衍一般,感激一笑,舉樽道:“辛苦張道友了?!?/br> 張也寧:“我不飲酒,以茶代酒?!?/br> 盛知微含笑。 盛知微再用同樣方式向姜采敬酒,將姜采夸贊一通:“以前總聽到姜道友的大名,實在心向往之。沒想到你我見面初始,是在這樣的場合,知微實在慚愧?!?/br> 姜采應了她的酒。 一飲而盡后,姜采斟酌著:“盛姑娘有想好你母親被問罪后,芳來島日后何去何從么?” 盛知微嘆道:“解散芳來島吧?!?/br> 姜采眉心一跳——這個回答,與夢中那時候的盛知微一模一樣。 盛知微道:“說來慚愧,我被困在芳來島太久了,從來沒機會四處走一走。母親這一次的行為犯了大忌,我知道修真界不會饒了我們。但是我又知道你們是好人——所以我會親自放你們出島,但是請多給我些時間,讓我將島中女修們送走。 “大家各自亡命天涯,生死由命,我已管不了了?!?/br> 姜采嘆:“也好?!?/br> 殿中女修們沉默,皆戚戚然;情感豐富的,已經低頭哽咽,啜泣聲此起彼伏,極為細微。 巫長夜在后聽得尷尬無比,他想與旁邊人說話,結果左手邊是捏著一杯酒不知道走神到了哪里的謝春山,右手邊是眼圈同樣泛紅、與芳來島女修們頗能共情的雨歸。 巫長夜錯愕半天,閉嘴繼續當木頭人,低頭悶吃,將談判的事情交給那兩位首席了。 不過場上主要是姜采旁敲側擊與盛知微互相試探,張也寧不怎么說話,他端坐席前,不喝水不用餐,如同真正的石頭一般油鹽不進,讓人頗為氣餒。 倒是姜采和盛知微酒過三巡后,已經談笑風生,就差結拜姐妹了。 最后盛知微舉杯再敬眾人酒:“芳來島前途,就辛苦諸位了?!?/br> 諸人連忙舉杯。 時辰這般一點點過去,外頭鼓聲再敲響時,一直安靜立在盛知微身后的長水身子向前邁步,恭敬低聲: “主人,開陣的時辰到了?!?/br> 一時間,下方的客人們都心露警惕: 姜采慢悠悠地轉著酒樽,另一手低垂貼著膝蓋,做好戰斗準備;張也寧無動于衷;謝春山微偏臉看向盛知微,他噙著笑的桃花眼中,暈上了幾分森然之意;巫長夜手按在自己腰上的狼毫,兩只不同顏色的眼睛,光澤流轉間,差異開始變大;雨歸身子前傾,也握緊了袖中的金扇子。 盛知微則如同察覺不到他們的緊張一般。 她將酒樽放下,說:“好?!?/br> 她站起來,手向上一劃,頭頂宮殿消失露空,一片爛然星河出現在諸人眼前。盛知微拔身而起,虛立于半空,手中掐訣,一道道訣打在那片星河,光華流轉。 隨著她的動作,那道諸人如何都沖破不出去的星河上,開始出現重重金色的符咒紋印。 這些符咒,之前諸人都是看不到的! 巫長夜脫口而出:“我去,她居然真的在給我們開陣?” ——他一直做好了這女人會陰他們的準備! 姜采疑問地看向張也寧。 張也寧已然起身,仰頭看著半空中盛知微的動作。他時而蹙眉,時而恍然,雙目幽若,重重道法之光流轉,快速計算著這繁復陣法。 他道:“此古陣法流傳自上古,現在修士會破的已經不多了,芳來島還是底蘊深厚的。盛姑娘是真的在幫我們開陣?!?/br> 諸人與他一起靜待。 眼看那陣法一重重打開,空氣中無形的阻攔一點點破開,忽然,一陣凌亂的腳步聲跌撞著沖進殿中。 謝春山暗道不好,他身子一縱飛去殿門口,就要阻攔。但是那里早有女修做好準備,與他一對掌,外面奔來的女修便撲入了殿中,撲倒在了地上。 這女修高聲:“少島主,不能放他們離開! “他們中那個侍女被我們發現了,他們企圖帶走所有被關押的人,一起離開這里!” 姜采唇角翹了翹,站起來,望向這個告狀女修盯著他們的仇恨目光。 半空中,盛知微動作停下。她睜開眼,俯眼看向地面上的人。 她笑容有些淡:“幾位客人,請解釋一下?!?/br> 姜采笑吟吟,詫異道:“解釋什么?難道盛島主犯錯,不應該承認所有錯誤么?煉制‘無生皮’,本為惡。既然她要伏誅,我以為我們帶走那些還未變成‘無生皮’的修士,是我們默認的?!?/br> 盛知微看著姜采。 她神色更淡:“我只承諾讓你們離開,從未承諾讓那些人離開。除了你們幾位是誤闖我芳來島,其他人闖入芳來島的,能是什么好貨色?我向來恩怨分明,我敬重你們,卻沒打算放他們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