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6)
剛來的守衛急道:大宗伯?大宗伯提一個死刑犯做什么? 大宗伯帶著口諭來的,說是國主要拿少傅活祭神女。 蓮沛在一旁聽得清清楚楚,被人叫做神女的邪祟目前只是占了一些命格中帶天命的皇親國戚的因果,但是如果他用活人來祭祀,這就必須要趕快除掉了。 兩個守衛突然愣住了,其中一個前言不搭后語地說道:在理春宮那邊祭祀。 兩人只感覺到有一陣風從天牢深處刮過,便清醒了過來。 理春宮雖然叫宮,但實際上是緊挨著皇宮的后山,那里自從建朝就是皇家祭祀的地方。 翠竹和桃樹錯落有致地覆蓋了整片后山,桃樹的枝叉上已經長了綠葉,和桃花初始盛開,只有花的時候相比,多了一種毛茸茸的感覺。 后山下有條河,這條河從皇宮那邊流過來,蜿蜒著繞著后山山腳大半圈,然后往北奔流而去。 河水在竹林里被圈出一個大池子,大理石鋪就的池壁看起來潔白如玉,帶著nongnong的神圣感。 這里原先是皇家祭拜正神蓮沛,每逢大的節慶,便在這里放蓮花燈,祈求平安順遂的地方。 平日里,各宮的公主、大臣的千金也會來這里借著游玩的由頭,偷偷祈求姻緣。 蓮沛順著竹林小路往前走,遠遠就聽見了人聲。 既然你不信神女,那便那你來祭祀,讓你見識一下神女的威儀 你們誰都不許求情,誰要求情,就跟他一起! 牧月啊牧月,身為國之棟梁,不好好教導太子,竟然還反過來質疑神女、質疑孤!神女的神跡你沒有見識過嗎?你沒學過眼見為實,還是學傻了? 那邊沒人說話,安安靜靜地。 蓮沛撩開竹葉走過去,看見一個人一襲青竹色的長衫,手被綁在身后,腳上掛著鐵鏈和石塊,筆直地跪在池邊。 國主正是年富力強的年紀,但是眼下有很濃重的烏黑,佝僂著身子,周身籠罩著黑霧。 可悲。 蓮沛心想。 沒人看得見他,他走到跪著的那人身前,才看清他的容貌。 清俊的面容,五官柔和卻帶著鋒芒,面無表情,低垂著眼眸。 蓮沛想,如果他抬眼,肯定能看見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 但那人一直垂著眼皮,似乎連看都不想看到國主,想必是失望至極。 旁邊的幾個大臣想要求情,但是又害怕喜怒無常的國主遷怒,全都低著頭不說話。 蓮沛在池子另一邊的石臺上看到了一個半裸著身子的女人。 這所謂的神女污糟的長發遮著半邊臉,能隱約看到頭發下面是白骨累累。這哪里是神女,分明就是鬼女。 蓮沛心中五味陳雜,一半在嘲笑鬼女和國主,一半覺得他們可悲。 但是最可悲的是這個叫牧月的年輕人。 大神!小紀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原來您在這里,您還是比我快??! 小紀跑到他身后:大神,我來吧。說著便運出靈力朝著鬼女的方向襲去。 那鬼女能將一國之主拿捏在手里,還是有兩把刷子的,靈敏地感覺到靈力的波動,飛身躍起,躲過了小紀的攻擊。 小紀不再對她隱藏身形,鬼女見到神官,不逃反攻,從池子那邊飛了過來,與小紀打在一起。 小紀雖然看起來年紀小,但實際上已經三十多歲了,從小就在澤芝神宮長大,蓮沛嘴上嫌他丟人,但實際上還是相信他的能力的。 此刻他對牧月更感興趣。 一時間竹林里面妖風四起,平靜的池水甚至起了白浪,一波一波漾到岸上,國主、大臣和侍衛們又驚又怕,國主高聲喊著:神女發怒了!神女發怒了!被侍衛們圍在中間保護起來。 蓮沛蹲在牧月前面,這個年輕人到現在都是面無表情,似乎什么都不在乎。 突然竹林外側,跌跌撞撞地跑過來一個八歲左右的男孩子,嘴里叫著:少傅!少傅!父王手下留情! 聽見這個聲音,牧月才有了些表情,抬起頭來。 大神在他抬頭的瞬間看見了那雙眼眸,確實和自己想的一樣,明亮又清澈。 太子!青年叫道,別過來!快回去! 鬼女與小紀纏斗落了下風,她看見太子就沖了過去,想要拿小孩子做人質,情急之下露出了身形。 竹林中所有人都看見了鬼女可怖的樣貌,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 保護太子!侍衛大叫一聲,但是鞭長莫及,小紀沖過去的時候也晚了一步,鬼女鉆進了太子小小的身體里。 被附了身的太子,木訥地往池邊走去,嘴里念叨著:你放過我,放過我,不放我走,我就淹死這個孩子! 這話是對小紀說的,但是國主連連點頭:好好好,神女要什么,我都給! 閉嘴??!小紀剛要開口,就聽見跪在地上的青年憤怒喊道,國主,那是您的兒子??! 國主早就被鬼女腐蝕了心智,哪里還管什么親生兒子:只要您能平息怒氣,要什么都行,太子、公主皇后,都隨您! 小紀現出身形,換下了常服,身上穿著圣潔的神官袍服。 世人無人不識這身衣服,那是近身服侍在正神身邊的神官才能穿的袍子。 大臣們和侍衛們紛紛跪下,拜服在地:神官大人! 小紀年幼的臉上表情嚴肅,對國主怒目而視:你究竟有沒有腦子?此等邪祟也敢信奉?你自己活膩歪了,愛死哪兒死哪兒去!虎毒尚不食子,有你這樣當爹的嗎?把親生兒子往邪祟嘴里推?! 太子已經走到池邊,半只腳懸空,牧月明白過來,急急開口道:你要人質的話,我來當你的人質,你放了太子! 蓮沛只覺得,這人可能確實如國主所說,學傻了,白長了這么好看的一張臉。 他嘆了口氣,一絲靈力從掌心推至小紀背心。 小紀面上一喜,看來大神是讓自己出這個風頭。 他抬起手臂,太子的身體被一只無形的手抓住胸口,瞬間拽至安全的地方。 鬼女尖叫出聲,不想離開人質的身體,但是她沒有辦法反抗屬于正神的靈力,被強行拉了出來,在地上縮成一團黑霧。 小紀用結界將鬼女罩住,正色道:所謂的神女不過是邪祟罷了,爾等凡人上當受騙,是被鬼女擾亂了心智。今后當需仔細分辨,謹言慎行 神官的威嚴讓人不敢直視,他沒有責怪不辯是非、對大神不虔誠的國主,因為他了解大神,大神從來不會主動要求別人信奉朝拜。 說完,他便往竹林外面走去,小跑著追上已經走出去老遠的蓮沛。 蓮沛在進入竹林前回頭看了一眼那清瘦筆直如翠竹一般的背影。 兩天后,小紀和小京兩位神官將清點好的凡間供品搬到蓮沛的神殿外面。 神殿外面是個蓮池,平時仙氣繚繞,粉色白色的蓮花霧氣中若隱若現甚至好看。 大神手支著腦袋,側臥在池邊,咔嚓咔嚓啃著一個蘋果,聽見有聲音,頭都沒回說道:不要往我這兒搬了,都快放不下了 小紀:大神受世人敬仰,您護著他們安居樂業,這是他們的心意。 蓮沛沒再說什么,繼續啃他的蘋果,宗山上空萬里無云,春日暖陽曬在身上,讓人都懶了起來。 嘩啦一聲響,蓮池里翻騰起一串水花,水霧被打散了些,四散開來。 難道是魚? 蓮沛盯著那串水花冒出來的地方,那里突然水花四濺,啪啪嘩嘩響起來,像是水里有什么東西在掙扎。 他坐起身來,手指在半空畫了個圈,用靈力抓住水下的東西往上一提。 明媚的陽光下,水珠連著水面和半空,每一個都閃著七彩的金光。 那人就這么從天而降。 蓮沛腦子中一片空白,下意識伸手,接住了他。 少傅大人摔在大神身上,劇烈地咳著,半天才緩過來。 蓮沛拍著他的背笑了起來,笑聲中透著開心。 渾身濕透的牧月環顧四周問道:這是哪兒? 蓮沛:這里是澤芝神宮。他手扶在牧月腰上,覺得那里很細但很結實。 牧月有些窘迫地從他身上起來:對不起謝謝你救了我 蓮沛:你怎么會出現水里? 牧月猜這人應該是神官,跪坐在他對面,臉色微紅道:我是被當成供品,嗯送給大神的 蓮沛回頭看了眼神殿內堆積如山的供品: 作者有話要說: 誒嘿嘿~ 這回送禮算是送到大神心坎里了 愛你們~ ps七個崽崽的插圖已經畫好啦,掛在某個jj不讓說的地方,大家快去看呀 第88章 番外三 牧月!正在打掃大神寢殿的青年聽見有人叫他,提著掃把走到殿門口。 是小紀。 小紀看見他頭一個變兩個大,他不明白為什么大神昨天突然傳音給澤芝神宮的所有神官,不得向這個人透露出自己大神的身份。 不過大神的心思也不是他們這些侍從可以揣摩的。 小紀神官。牧月對他很是恭敬,畢竟在皇宮理春宮內,他是見識過神官的威儀的。 小紀擺擺手:昨日大那個,蓮沛說,他聽大神說,讓你留下,也做神官。既然你我都是神官,你就不用跟我這么客氣了。 牧月堅持:承蒙大神不嫌棄,讓我留在神宮之中。但是小紀神官你是前輩,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 宗山內不是凡世,沒有這些繁文縟節,雖然大神的地位超然,但卻是個不太在意虛禮的人,在神宮中生活,比在凡世還要松快。 小紀心想,確實如大神所說,這人學傻了,凡人怎么稱呼此類人來著? 哦,對,迂腐。 他不禁有些好奇地問:牧月,你是怎么到澤芝神宮來的? 牧月仔細思索了一下過程,認真總結道:我是被人扔進水里,因為我不會游泳,很快就沉底了,我在水底看到一束光,覺得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能輕易放棄生機,于是就拼命往那里呃游,然后就被蓮沛拽了上來。他看了看遠處的蓮池問道,說起來,蓮沛在哪里?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還未來得及向他道謝。 小紀還未回答,身后便傳來聲音:不用謝我,你命不該絕罷了。 蓮沛從回廊走過來,月白長袍的前襟沒有攏好,松松垮垮地露出小半的胸膛。 小紀早已經習慣了主人這副不修邊幅的模樣,反正他是大神,神宮是他的居所,他愛怎么樣就怎么樣。 牧月輕輕地皺了下眉,正要向救命恩人行禮,疊放的雙手被蓮沛托?。何艺f了不用謝我蓮沛笑著說,對了,大神說既然你是供品,那你就去整理供品吧。 小紀突然覺得自家大神好像很開心。 牧月不敢怠慢,跟在蓮沛身后往內殿走去。 內殿里的供品堆成了兩座小山,蓮沛這段時間住在壺峰那邊,這里的幾個神殿就干脆用來堆東西了。 把這些東西整理入冊給大神過目。蓮沛從看傻了的牧月身邊經過吩咐道。 他打了個哈欠,徑直走過去,躺在軟塌上,覺得不夠舒服,又扯過來一個繡金軟枕墊在腦后。 牧月沒有任何抱怨,繞著供品小山走了一圈,仔仔細細地將它們在心中大致分了類,然后將神殿內礙事的桌椅都搬開到角落。 軟塌還挺礙事的,但是他見蓮沛躺在上面,也就沒有叫他起來。 他搬過來一把椅子,擼起袖子,站在椅子上將最上面的手工藝品拿下來,本以為黃澄澄的,是漆金的銅酒壺,拿在手里才發現竟然整個壺身都是黃金做的。 這個壺足夠普通百姓家吃一年的了。他小心將酒壺放在房間一處,再去拿別的,忙了一個多時辰,才將這座小山分類完畢。 他拿著紙筆歸類,想從那個黃金酒壺開始,在紙上寫了金器二字。 這個壺嗎?身后突然傳來聲音,他嚇了一跳,下意識轉身過來,本以為在睡覺的蓮沛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他身后,離他很近,近得伸手從他身后去拿酒壺時,就像把他圈在懷里一樣。 牧月穩住心神:嗯,我想把它和這幾個金簪、金勺子放在一起 蓮沛把酒壺往一堆陶壺、瓷罐里一扔:酒壺也是壺,跟他們放在一起。他指著另一堆做工精美的絲綢刺繡品、漆器、銀器說道,歸類用不著這么細,我教你,把這些中看不中用的歸在一類,這些能用的歸在一類,還有這些 他拿出一個竹編的小蜻蜓把玩起來,隨口說道:這些好玩的咳!那個、大神覺得好玩的,就不用歸類了,我挑一挑,給他送去。 這種歸類入庫的方法倒是聞所未聞,不過大神或許和百姓和君主都不同,黃白之物只能算是最低級的供品。 你對大神很了解?牧月一邊歸類一邊和他攀談起來,能不能跟我說說大神是什么樣的人? 蓮沛攬著自己喜歡的東西:怎么?對大神感興趣? 牧月:不是感興趣,只是怕到時候不小心沖撞了大神。 蓮沛:大神嘛很好說話的,你不會沖撞到他的。因為他俊美無雙,玉樹臨風,器宇不凡,靈力深厚,無人能敵,心懷天下,心系蒼生,恢宏大度,無所不知 他把自己大肆夸獎了一番,朝著牧月得意地挑挑眉:怎么樣? 牧月微微笑道:你確實很崇敬大神。 只有這樣嗎?蓮沛覺得沒意思,換了個話題,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前幾天不是剛差點被人活祭了邪祟嗎?怎么又被當成供品扔進水里了?命運也忒多舛了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