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喬這才如夢初醒，但話已經說出口，她只能無措地看著路嘉，一邊懊悔一邊卻從心底生出一種隱秘的期待。

    其實這種話，誰先說出口誰就輸了，可顏喬當時也沒顧得上那么多，她只是抓心撓肺地想知道他的心思。

    這幾天，她夢是他，醒是他，她覺得她都快瘋了，被路嘉稿瘋的。

    她緊張地看著路嘉，心臟又不受控制地開始狂跳。

    路嘉挑了下眉：“學姐真想知道？”

    顏喬沒說話，只是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路嘉就笑了：“你說呢？”

    顏喬喉頭動了動，臉上神色不變，一雙手卻緊緊地攥在了一起：“我……不知道?！?/br>
    路嘉卻只是輕輕笑了下：“我當然是喜歡學姐的?！?/br>
    他說這話時的語氣神情極其自然，仿佛只是在說：“當然了，今天天氣當然好了?！?/br>
    這句話來得太輕而易舉，顏喬心底那一點隱秘的歡喜還來不及升起，就先被一種不真實感所籠罩：“真的？”

    路嘉笑了，就連眼睛也彎彎的盛滿了笑意，琥珀色的瞳仁清淺澄澈，仿佛能一眼望到底，很能給人一種能輕易將眼前這個人看透的錯覺：“我為什么要騙學姐呢？”

    顏喬有些恍惚：“那……那你為什么從來不說？”

    “那是因為，我實在太喜歡學姐了?！彼凵袂宄?，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漂亮的眼睛里只裝了她一個人的倒影，就仿佛他眼里真的只有她一人：“學姐難道不知道越是在乎越是小心翼翼么？”

    “我是因為太在乎學姐了，擔心一旦說出來，學姐就不理我了到時候連朋友都做不成，那要怎么辦？”

    他說這話時神情真摯，又帶了三分悵然三分委屈，毫無破綻。

    顏喬看著他，脫口道：“怎么會，我怎么會不理你？”

    路嘉就笑了，深看了顏喬一眼，俯身慢慢靠近了她，唇邊的笑意越來越曖昧：“這么說，學姐是會接受我了？”

    “接受？”

    “是啊，不會不理我，那就是會理我了，通常告白成功才會理人吧？不然一旦失敗，雙方尷尬，自然而然就疏遠了，怎么還會理人呢？學姐剛才說不會不理我，那就說明我告白成功了……”他眨了下眼睛，笑得天真又狡黠：“我說的對嗎，學姐？”

    顏喬暈暈乎乎的，沒怎么厘清路嘉的那番話，反而有些被他繞進去了：“對……不，我不知道……”

    路嘉笑得更甜了，眼神帶著點兒無辜，偏偏嗓音喑啞，蠱惑人心似的：“難道，學姐不喜歡我么？”

    “我……”

    顏喬怔住了，她喜歡路嘉么？

    她自己都分不清。

    她從來沒有喜歡過一個人，根本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

    但是她不喜歡路嘉么？她喜歡見到他，喜歡看他笑，喜歡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甚至于他身上淡淡的蔚藍香水味……

    沒有見到他的時候會一直想著他，會忍不住猜他的心思，琢磨他的一舉一動。

    她自問從來沒有對哪個人這么上心過。

    這……難道不是喜歡嗎？

    只要她說了喜歡，是不是可以和他一直在一起了？

    顏喬深吸了一口氣，鼻尖縈繞著他淡淡的氣息，抬眼是那張近在咫尺的臉，近的仿佛只要她稍微一踮腳，就能親吻到他。

    路嘉正笑看著她，不滿地輕聲催促道：“喂，學姐，不帶這么折磨人的啊，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有那么難回答嗎？”

    顏喬對著他一雙笑眼，脫口道：“我當然……”卻又硬生生止住了。

    她想起了這段時間她做的那些夢。

    她的夢幾乎都與路嘉有關，但夢中的路嘉，并非全然都讓她向往，他永遠都笑得那樣好看，但也用著那樣美好的笑，做著讓她遍體生寒的事。

    雖然她清楚夢不可以當真，但她的直覺告訴她，必須遠離路嘉。

    從小到大，她的直覺一向都很準。

    一旦她說她喜歡，他們勢必就要在一起了，她真的做好準備了么？

    而且，她能確定她是真的喜歡他嗎？

    那些日思夜想，或許只是路嘉那些似是而非的舉動，讓人看不透他的心思，所以才會多想。有時候越讓人捉摸不透的人越是容易掛在心上，未必就是喜歡。

    她萬千思緒在腦子里過了一遍，腦子里亂糟糟的，到了嘴邊的話就變成了：“我……我不知道……”

    路嘉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不知道？”

    顏喬“嗯”了一聲，根本不敢抬頭看他：“我現在心里很亂……我想要一個人靜一靜?！闭f完轉身慢慢滑向了休息區。

    顏喬轉身的那一刻，路嘉臉上的笑意頃刻間消散了。

    他一旦不笑，臉就很冷。

    但片刻之后，他望著顏喬漸漸遠去的背影，卻又慢慢笑了，笑意卻未達到眼底。

    公寓內，路嘉抱著大樹，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它的腦袋，大樹試圖舔他的手掌，被他笑著躲開了，大樹于是哼唧了幾聲，打了個哈欠，在路嘉的輕柔撫摸下慢慢睡著了。

    大樹的皮毛是黑色的，路嘉白皙的手指穿插其中，越發顯得白的白，黑的黑。

    慕璇就皺了一下眉，有些嫌棄地看了大樹一眼，烏漆嘛黑的狗，看著就臟，她實在不能理解路嘉為什么要帶這么丑的一只狗回來。

    這樣的一只狗，簡直跟周圍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她很不喜歡這只狗，但路嘉看著似乎很喜歡，因此她也不能表現出來。

    她最后瞪了那只狗一眼，轉而把視線移到了路嘉身上。

    在看到路嘉的那一刻，慕璇的心情一下子變好了，果然看著美好的事物，自己的心情也會變得美好，慕璇有些恍惚地想，要是能這么一直看著他就好了……

    這也不是沒辦法，只要她能和他在一起，她不就能心愿得償了么？

    這第一步，就是得讓路嘉收心，可要想讓路嘉收心，那必須得完成他的心愿，讓他成功報復他想報復的人……

    所以最后的落腳點，又到了追到顏喬上面這是第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

    想到這個，慕璇又忍不住心急起來，可反觀路嘉，似乎完全不著急，她忍了忍，還是問道：“路嘉，她真的回答你不知道？”

    路嘉“嗯”了聲：“慕璇，你是不是對我和顏喬的事太過關注了?！彼麑⑹焖拇髽湫⌒囊硪淼胤诺揭贿?，抬頭看了慕璇一眼，沒什么表情地道：“這是我和她的事?！?/br>
    言下之意，就是不關她的事了。

    可是這怎么可能不關她的事呢，慕璇皺了下眉道：“路嘉，我也是為你著急，你難道不想快點達成你的目的嗎？”

    路嘉不說話，只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大樹，替它將不服帖的毛發撫平。

    慕璇對著大樹翻了個白眼，這個丑東西，她真是越看越礙眼。

    “不是為了關心你，我也不會一直纏著你打聽細節，我只是替你著急……眼看都半個月了，我還以為就快成了……”

    “今天她居然問你是不是喜歡他，我還以為她要主動跟你告白了，結果搞什么，居然回答不知道，真是好笑，真不知道她腦子里在想什么，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說什么不知道，就沒見過這么擰巴的人，一點都不痛快?！?/br>
    路嘉扯了下嘴角，掀起眼皮懶懶地看了她一眼：“你就痛快了？”

    慕璇心說我當然痛快了，我喜歡你我從來都知道，比我姓什么叫什么還知道：“總之我就是著急?！?/br>
    “急什么，”路嘉懶洋洋地道：“你也說了，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她何必要說不知道呢，她說不知道，就是不能確定地說不喜歡，也就是說，我還有戲?！?/br>
    慕璇道：“她從一開始就沒拒絕你，你一直有戲，但為什么又不索性接受你呢，真磨嘰?！?/br>
    “或許，是還沒那么喜歡我吧，不過……”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拇指劃過手掌的紋路，忽然笑了下：“當她問我喜不喜歡她時，應該多少有點沉不住氣了?！?/br>
    “通常這種時候，等著就是了。不過，既然你這么著急，那干脆幫我個忙?！彼麑χ摽罩械囊稽c，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慢翹起了唇角：“因為我好像也有點等不及了?！?/br>
    第23章 撞見路嘉和慕璇在一塊兒……

    自從溜冰場分開之后，顏喬已經兩天沒有跟路嘉聯系了她沒有主動找路嘉，路嘉也沒有來找她。

    琉璃瓶里的向日葵和風信子已經枯敗了，干巴巴地失了顏色，七斜八歪地倒在瓶子里，沒有一點生氣。

    剛回寢室的林溪在路過顏喬時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見她又在對著那捧枯枝發呆，忍不住道：“哎呀喬喬，你這花還沒扔吶，都干巴了，你這還不扔是想留下來當化石嗎？”

    “我……”顏喬被她調侃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會扔的……我下次丟垃圾的時候順帶把它扔掉?！?/br>
    林溪笑笑沒說話，顏喬每天都會扔垃圾，寢室里的人也不止一次半開玩笑地讓她把花扔了，她嘴上說著知道了，可拖到今天還沒扔，不可能每回都忘記吧。

    林溪雖然不明白這堆枯枝敗葉有什么好留戀的，不過既然顏喬喜歡，就要讓她留著好了，反正花枯了最多變干巴了，也不會發出什么異味，她雖然不理解，但顏喬要留著，她也不會干涉，剛才只不過碰巧又看到了下意識提了一嘴罷了，至于顏喬最后到底扔不扔，全憑她自己心意。

    林溪在自己的座位上喝了杯水之后，又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走到陽臺前扶著欄桿開始眺望遠方的風景前段時間她眼睛不舒服，去醫院看了配了點眼藥水，醫生建議少玩手機多眺望一下遠方，她起初沒當回事，因為她視力非常好，甚至有點兒遠視，她覺得眺望遠方這種事只適合近視的人去做，她沒必要。

    不過因為不能玩兒手機，也總不能老逮著室友和她們聊天、打擾別人，林溪閑來無事，也只能一個人發呆。

    但發呆也要挑地方，像在寢室里發呆，看著室友玩兒手機的玩手機，打游戲的打游戲，那是最煎熬的，不如在陽臺上發呆，沒事看看風景其實也還挺愜意的。

    她這一看也看了好幾天了，她視力好，連底下經過一個臉熟的，她都能認出來。

    哦對了，她上次還見著路嘉了呢。

    哎別說，路嘉跟別人還真不一樣，別人就算被她看出個窟窿也一無所覺，也就路嘉，特別警覺，她一看他，他就抬起頭來回望她，倒把她整得嚇了一跳。

    她心說我可不是故意趴這兒偷窺你啊，那純粹是巧合，再說她們寢室樓對面是還在修建的體育館，后面又是一大片山，偏僻得很，一般很少有人經過，她要偷窺人也不至于守這偷窺啊，正常有腦子的都會這么想吧！

    而路嘉，一看就是有腦子的，之前林溪還擔心他被人明著暗著看出陰影了，會疑神疑鬼，但好在他與林溪目光相碰后就淡淡移開了視線，仿佛什么事都沒發生過，林溪這才松了口氣不然兩人一直大眼瞪小眼，還怪尷尬的。

    而且是她更尷尬，畢竟剛才她仗著反正不會被發現，就對著路嘉可勁兒地盯風景看久了，這難得出來一個人，看著新鮮。

    更尷尬的是，她還用了特別夸張的姿勢，梗著脖子鉚足了勁去看他，結果他冷不丁地一抬頭……嘖，尷尬，賊尷尬。

    好在路嘉根本沒跟她計較，淡淡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這之后隔了一天她又看到了路嘉，這回他抬頭看向她的時候，表現得比上回還要淡定，幾乎只看了她半眼，就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

    林溪這次也沒怎么尷尬了，一回生兩回熟嘛，就是好奇這路嘉怎么那么警覺，每一回都能抓到她，后來想了想，大概是從小到大被人偷看的次數太多了，所以練出來了。

    后來幾天，她倒是沒見過他了，林溪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欄桿，慢慢收回思緒，開始眺望遠方的風景。

    另一邊顏喬仍對著那一捧枯敗的花枝出神，向日葵和風信子的花語是暗戀，是不敢表達的愛，所以路嘉才會說他其實一直喜歡她，只是不敢說出來么……他真的，有像他說的那樣喜歡她么？喜歡她喜歡到患得患失，甚至都不敢跟她表明心意……

    可是如果真的那么喜歡的話，為什么能一直忍住不找她，窗戶紙都捅破了，還有什么可以顧慮的呢？

    他越是這樣的態度，她就越是控制不住地想他，猜他的心思，可讓她主動去找他，她又下不了決心找了之后呢，她根本還看不清她的內心，就這么貿貿然地去找他，又能答應什么呢？

    上次跟魔怔似的問了他那樣的問題，已經算是很沖動了，這完全不像她，所以她不能讓這樣的事再次發生。

    她只能硬生生地克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