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2)
沈硯冰自然不知道這景朝的往事,憑著還過得去的鑒賞能力,估摸起對方書法的價值。 你有沒有見過這個世界的書法名作? 黎明月手腕很穩,把最后捺落筆完,才抬頭:沒有。 她直忙著學習歷史地理和數學,還沒來得及了解這個世界的藝術。 要是對方不提,她都想不到這個世界也流傳著這么多的書法作品。 沈硯冰稍微笑,拿平板搜了幾副王羲之顏真卿的作品高清圖,看看。 黎明月可算遇到她擅長的領域,見到親切的字時眼睛微微亮,用現代人難以想象的思維方式細品著這些副字,時間竟然入了迷。 沈硯冰見此不禁啞言:濱城假期有個書法展,過幾天可以帶你去看看現代的作品。 黎明月這才回神,掩不住欣喜地點頭。 之后的幾天,公主殿下除了數學歷史的日常功課學習,其他時間都處在對練字的狂熱之中面上不顯,但那種熱情卻不得不讓人側目。 每每這種時候,沈硯冰就能深刻感受到自己和黎明月之間對待件事的態度差別之大。 她從小到大學過的愛好特長不計其數,從書法到繪畫到鋼琴到聲樂,考上國內Top學校的她并不存在專注或毅力的問題,放棄的理由只是簡單的句沒有興趣了。 這些都不是她真正熱愛的事業,注定只能成為她消遣的放松項目。 沈硯冰在黎明月的眼中看到了她所缺失的熱愛。 黎明月主動下載了好些張書法圖,甚至無師自通地學會了下載字帖軟件,而比這個更神速的是她的臨摹速度。 大概是前半生的功底積淀,黎明月眼就能看透每個字的運筆特色,沒多久就能有模有樣,甚至唬住沈硯冰這個不算太業余的愛好者。 真可怕。沈硯冰看著宣紙上頗具韻味的字,感慨萬千,你應該會和我外公挺聊得來。 沈硯冰算是出身腐書網,外公是國內有名的畫家兼書法家,頗有古代名士的風范氣度。 想當初,沈硯冰天資不錯,可算要練出點名堂的時候突然不學了,可沒把老爺子氣得吹胡子瞪眼。 黎明月專心寫著字,收筆還有些意猶未盡,抬頭有些不確定地問:你剛才說了什么嗎? 沈硯冰露出笑意,夸你寫得好。 公主殿下心里邊覺得理所當然,邊試圖保持謙遜:我還有很多不足。 沈硯冰忍住了沒笑出聲:你可以的。 黎明月練字成魔,家里已經堆了不少習作草稿,廢紙簍更是每日爆滿,沈硯冰擔心她的眼睛,終于在某個清爽的傍晚帶人出門走動。 這附近有座梧凰山。沈硯冰介紹,海拔不高,周圍居民經常去散步。 這個周圍居民也包括沈硯冰。 在黎明月出現前,她大概每周都會去爬次山,親近自然,放松心情。 黎明月對這現代化城市里的山林自然表示好奇。 梧凰山不需要門票,完全對外開放,是當地最有名的公園之。 兩人吃過晚餐就出發了,天色還大亮著,山腳下到處是帶著小孩的父母或中老年人。 黎明月看著跑來跳去的小孩,驚奇地看著她們揮舞揚出的彩色泡泡,大大小小四處飄散,不會兒又輕輕地崩散開來。 她跟著沈硯冰往石階上走,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還是有些意外。 在景朝,登山修建的石階,多是為了皇家祭祀之用。 梧凰山比想象的熱鬧不少。 盤繞往上的石磚路上,時不時有亭子長凳點綴,密林之下,零零星星坐著老人和小孩。 天色還不算晚,夕陽西垂,所見的明亮都染上層薄薄的霞光。 黎明月直以來疏于鍛煉,體力差,穿著運動鞋的雙腿很快跟灌了鉛樣累。 沈硯冰走在前邊,每過陣子就停下來等她跟上,等的次數多了,索性坐在了長椅上休息。 你這也太不行了。沈硯冰從背包里拿出瓶礦泉水給她,放在學校,你怕是都畢不了業。 黎明月走得渾身發熱,臉有些微紅,疑惑:學校還要考爬山? 沈硯冰笑著搖頭,考體育,跑步啊,跳遠啊之類的。 公主殿下對現代體育制度顯然完全不了解,體育精神更是空洞的概念。 兩人休息差不多了就繼續走著,沈硯冰同她科普現代體育項目,從校園運動會講到萬眾矚目的奧運會,大大開闊了黎明月的眼界。 最重要的是,生命在于運動。沈硯冰看著好靜的公主殿下,以后在小區里可以多鍛煉鍛煉。 公主殿下也該試著自己去接觸人群了,光看課本看電視都只是紙上談兵。 快到山頂的時候,藍紫色晚霞正是最絢麗的時候,玫瑰色的云層斑鱗,高臺的個亭子前正坐著個年輕人抱著畫板寫生。 來梧凰山寫生的人并不少見,但這個時間還在的就不多了。 黎明月上來就注意到了那方年輕女孩抱著的畫板和不斷勾畫的雙手,眼睛不自覺往那邊看,但還要在沈硯冰面前假裝自己毫不在意。 沈硯冰有時候簡直分不清對方的神態是無意還是故意,總是這樣自然地誘引她來主動提出問題: 想去看看嗎? 黎明月矜持地配合點頭。 沈硯冰心中好笑,覺得這樣的公主殿下,難伺候又很好伺候。 畫日落的女孩長相清秀,手中的筆刷不斷更換,注意力集中在天邊日落和畫紙上,沒有分出絲毫給旁人。 這點和黎明月倒是很像。 女孩畫的是水彩,用色由暖到冷,過渡自然,玫瑰紅和群青被熟練地染上畫紙。 日暮微沉,她勾畫的景色在天邊也開始悄然消散。 女孩低頭做著最后的收尾,亭頂的白晝燈照亮她這方小天地,她把畫筆擱下,可算注意到了直耐心看著的來人。 沈硯冰自然真誠地迎上對方的目光:日落用水彩畫起來可不簡單,同學是美術專業的? 女孩放松下來,抬頭打量起這兩位顏值奪人好感的年輕女子,笑著點頭:嗯啊,我叫何葉,京城美院,家在附近。 見對方毫無防備地把信息暴露了個干凈,沈硯冰滋味復雜,笑著介紹了自己,轉向黎明月時開口:這是我meimei。 黎明月不疾不徐地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何葉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幾眼,路燈下,長發的年輕女孩氣質可人,有種說不上來的典雅。 黎明月沒注意對方的目光,眼神好奇地盯著那幅水彩畫在此之前,她只見過水墨畫。 盡管這段時間她已經粗略接觸過藝術史,但真正接觸還是不免驚嘆。 何葉的日落速寫并沒有多精致,但勝在自然簡潔,色彩明麗,技法純熟,頗有種別致清新的味道。 在沈硯冰的起頭下,黎明月很快同美術生何葉聊了起來,對方甚至還拿出了速寫本給她試著涂抹玩。 這個暑假,我白天都在山腳下的梧凰畫室。臨走,何葉收拾著東西,朝加微信不成的黎明月眨了眨眼,歡迎來找我玩哦。 黎明月看向沈硯冰,含笑道:有機會的話。 等何葉離開,沈硯冰輕笑:想學畫? 黎明月偏頭,看向夜空,思索片刻:點點。 梧凰山山頂的高臺之上,寬敞無阻地任夏風掃過,黑夜里幾顆星星隱約閃爍,只有那輪皎潔明月怎么也遮不住。 晚風里,公主殿下忽然想起沈硯冰唱過的那首水調歌頭。 她驀然念起那句詞:我欲乘風歸去。 沈硯冰站在天臺的護欄石墻旁,轉頭看她,飄逸的發絲被纖手拂到耳后,昏黃的路燈下,整個人好似暖玉無暇。 她笑意深入眼底,又轉頭看向遠方亮起的華燈夜景,輕聲吟唱起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黎明月雙臂交疊靠在石欄上,眼眸深邃,側耳傾聽。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閱讀。 明天18點沒更新的話就不用等了,我愛大家。 我會盡力的Ort感謝在20210512 13:11:27~20210513 15:29: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丁做事小叮當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zshan火、賀知遇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三十章 畫室 公主殿下的平板用得越來越熟練了。 手寫輸入、搜索引擎、看視頻、回微信都已經不用多問,植物大戰僵尸更是沒有敗過的關卡,比沈硯冰外公學得快了不止幾倍。 終于,在這一天,黎明月收到了一臺新款的智能手機。 她好奇地擺弄著這縮小版的平板電腦,沈硯冰給她上儲存卡,教你打電話。 黎明月飛快地記住了自己和沈硯冰的電話號碼,只需要簡單指點兩下,就立馬上手了。 沒有想象的難。公主殿下沒多費功夫地在應用商城下載了軟件,登錄賬號,儼然看不出古代人的模樣了。 是你學得快。沈硯冰放心下來,以后有急事,我不在身邊就打這個電話。 公主殿下點頭,繼續搗鼓著沒接觸過的應用軟件。 不同于現代人類,黎明月對網絡的依賴性并不強,是離了手機平板也完全不會覺得空虛無聊的類型。 認真吃完午飯的她,稍作休息,就又坐到了課桌前學習。 她落下的知識實在太多太多,每天恨不得掰成兩半用,唯恐自己像個現代白癡格格不入。 盡管沈硯冰多次強調急不得,也無法緩解這種不安感。 午后的沈硯冰盤腿坐在沙發墩前的涼席上,茶幾上放在筆記本電腦,瀏覽起最近文學期刊的收錄新文。 正覺無趣間,忽然見著了篇歷史話劇稿,點進去細看,一目十行,沒忍多久就退了出來。 她看了眼作者介紹,又看到后面的編輯點評,忍住了質疑發言的沖動。 在本科歷史系的沈硯冰看來,這幕話劇對真實歷史的棄之不顧實在令人難以接受,可偏偏竟然還上了這份期刊。 她看了眼作者后的一串頭銜,一時無言以對。 手指扒拉著往下滑了幾頁,終于還是返回把那篇武則天話劇細讀了起來。 黎明月坐在課桌前讀現代的中學語文課本,偶爾提小楷毛筆默寫剛自學完的古文,怡然自得。 看得沈硯冰忍不住心生羨慕。 假期的日子就這樣晃悠悠過著,兩人都是耐得住枯燥的人,沒人提也就沒人往外跑。 一切都按沈硯冰的理想軌跡發展著。 直到某天,向來喜靜的公主殿下主動提出要去爬山。 沈硯冰略略挑眉:你喜歡梧凰山? 黎明月給白羊玩偶反復解著紅圍巾,不抬頭看她:嗯。 想去看那家畫室?沈硯冰把手機放下,漫不經心地看她一眼,話說你會畫畫嗎? 黎明月點點頭,又搖頭:我不會西方的畫。 她有些惆悵地擱下毛筆,這些天她自己悄悄在網上找了不少資料,明白了西方的素描水彩油畫才是現代學院的主流。 這些都不是她擅長的。 沈硯冰對此倒不是很擔憂,發揮你的長處就好了,不必強行改換風格。 從現代藝考下殺出重圍的美術學子,多的是擅長西方繪畫的。 她的外公在美院任教時,還感慨過國畫的后繼乏力。 外面晴空萬里,烈日炎炎,梧凰山離得不遠,步行二十來分鐘,沈硯冰糾結了一會,還是決定帶黎明月出門。 對方遲早要學著獨立,去到陌生的安全環境接觸外人是最好的途徑。 麻煩歸麻煩,沈硯冰更不想耽誤對方的成長。 黎明月這些天去得最遠的地方是地下一樓的生鮮超市,她倒沒覺得這日子有多單調,只單純對能去看畫表示雀躍。 自從上次偶遇何葉寫生回來,她一直克制著興趣。 她知道沈硯冰嘴上不說,但實際是個超級怕麻煩的人。 抹防曬霜。沈硯冰招呼公主殿下先去洗臉,記得用洗面奶。 好~黎明月尾音有些飄,來到洗漱臺前,挑出所謂的洗面奶,按前幾天沈硯冰教她的擠了泡泡潤濕往臉上抹,她閉著眼,清香滿鼻,循著水龍頭位置掬活水往臉上灑,很快清爽一片。 睜眼間,還有水珠綴在睫毛,她抽來一張洗面巾拂過臉,打量起自己更顯細膩光潔的皮膚,看到洗漱臺前的瓶瓶罐罐,只覺得現代人的創造力總是超乎她的想象。 出來時沈硯冰已經抹好防曬,只簡單涂了口紅,整個人氣色看起來好上不少。 說實話,黎明月沒怎么見過對方認真打扮的樣子,閑在家的沈硯冰永遠是怎么舒服怎么來,別說化妝,連剛剛自己強調的潔面也經常懶得做。 全靠素顏五官能打。 在這種氛圍熏陶下,公主殿下對現代女性的化妝需求和拍照濾鏡存在著極大的誤解偏差。 而這種誤解,總算在來到畫室的這一刻初步出現裂縫。 黎明月剛下車走到梧凰山畫室的鐵欄門邊,就看到一位在鐵欄水槽前洗著畫筆的年輕女孩染著紅發,化著濃妝,穿了一身洛麗塔的繁復洋裙。 黎明月面色復雜,后面跟著走的沈硯冰輕笑一聲,黎明月薄唇微□□動問:同學,請問這兒有沒有一位叫何葉的人? 女生打量著兩人,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噢,你說何老師啊,她在內室。 說著,她放下正嘩啦沖著的畫筆顏料桶,把鐵欄打開,讓二人進來。 何老師,有人找你 紅發女生拖著聲調喊了聲,里面坐在板凳上的中學生們紛紛抬頭看,黎明月也打量著周圍,墻壁三面都貼著各類畫作,地面到處是擺放的畫板和顏料桶,整個房子有種凌亂的奇異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