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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將和離書推給他的時候,她的心底不是沒有過癡心妄想。 幻想他不可置信,說什么也不同意和離,甚至放話要與她永遠糾纏,休想他放手。 如果妄想成真,她一定什么也想不起來,自己就要把和離書撕碎,再狠狠放肆地親吻他,將從豆蔻年華而始的情意都說給他知道。 可他只是落荒而逃。 魚姒眨落淚珠,始覺苦盡甘來,不過如此。 一滴滴剔透淚珠流過她臉頰,蜿蜒匯聚在她下巴尖,沾濕了衣襟。 灼到他心底。 他怎么說得出讓青娘再給他一次機會的話。 信任一旦有了裂痕,便只能寸寸而裂,將一切都毀滅。 互訴的衷腸,相依的時光,全都破碎墜落,怎能祈求重圓,怎能祈求拾撿。 一次次的厚顏無恥,于青娘而言,不過是一次比一次更深的傷害。 他居然有臉來求她的原諒。 一切都回不去了。 晏少卿望著地上滴落的幾滴濕痕,手指微蜷,艱澀開口:“如果,青娘真的無法原諒我,我可以,現在補上簽字與捺印?!?/br> 他試圖勾勒一個笑,“青娘不要哭,我原就是不配的,今日和離,青娘甩脫過去,余生,便盡是歡喜了?!?/br> 他都在胡說什么?????! 魚姒模糊淚眼里是他滿面強忍的心如刀絞,徹底繃不住了,邊哭邊瞪他:“我喜歡你那么多年,你說和離就和離??。?!” 第100章 二訴情腸 黃鸝清脆的鳴叫掠過天際, 萬里無云的碧藍天空湛然如洗,一派景明喧囂。 日光洋洋灑灑入戶來,明亮燦爛, 映得魚姒桃花眼尾更加水光閃閃。 即使是在惡狠狠瞪人,也動人得不得了。 “我從十四歲喜歡你, 你現在說和離就和離?!”魚姒猶不解氣, 忍不住罵他,“怎么會有你這么笨的人?。?!” 晏少卿所有的理智被這沖擊碾成齏粉, 整個人空茫茫的,仿佛身處幻夢, “什么?” 魚姒仍瞪著他,不答反問:“你給我說清楚,你是真心想要補上這簽字捺印, 與我和離?!” “當然不想!”立刻答了,晏少卿喃喃道,“可我傷害青娘那么深, 我又有什么臉面來向青娘求機會?縱使我百般不舍, 縱使我萬般不愿,但, 只要青娘能幸福,我, 我不重要……” “住口!” 魚姒一把將和離書丟到一邊, 橫眉怒目:“一句也不許你說!” 晏少卿霎時住口, 或許于青娘而言, 自己的說辭不過是鬼話連篇。 他也的確一句不該再說,哪怕只是一句,也不過是惹青娘生惡而已。 黯然與絕望浸漫著他, 一點點滲透,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宛如冰冷無情的江水,令他瀕臨窒息。 今日事發,便是末路,青娘有她的陽關道,此后前路坦蕩,會有人有資格與她同行,而他只能在獨木橋上,永久停下。 晏少卿悲傷得無法自已,他強顏歡笑,想說一些令她高興的話,但茫茫然間,方才她的哭斥忽然回響他腦海,一遍一遍不?;厥幈P桓。 青娘說,她喜歡他這么多年,從十四歲開始便喜歡他。 腦袋里愈發鼓脹,不知充塞著什么,滿滿當當,讓他意識錯亂如麻。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明明每一個字他都聽清楚了,可他為什么突然聽不懂她在說什么…… 自赴云浮成親起,六年間一幕幕回放在眼前,成婚當晚掀開蓋頭看到青娘的那一瞬間,一年來愈發融洽和諧的相處,圓房那一刻的頭腦空白,五年來的相敬如賓,冒雪回家后迎面而來的和離書,還有迎著風雪回家那天,她全然陌生好奇的眸…… 晏少卿已經無法再思考,僅剩的意識掙扎從滿滿當當的漿糊里冒出頭來,驅使他謹慎而小聲地問:“青娘,方才,說什么?” 魚姒睜著濕漉漉紅通通的桃花眼冷酷地看著他,聲音更加冷酷,“晏少卿,我不記得你有耳疾,我說什么,你應當聽得很清楚?!?/br> 一切都是那么的不近人情,但她是在予以肯定。 晏少卿更加恍惚:“青娘、青娘說自十四歲時就……” 尾音消弭,他想到了什么,神色僵滯而驚慌,配上還未消散的宛如做夢一樣的臉,看起來甚至有些滑稽。 “青、青娘,你……你……恢復……”他期期艾艾,囁嚅半天,甚至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魚姒唇角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恭喜你,你猜對了?!?/br> 一時間,天旋地轉。 一直以來的噩夢,沒有預兆地降臨,那柄看不到的劍,驟然落下。 晏少卿心如死灰,幾乎已經意識不到自己的臉色有多么煞白可憐,還想要牽動唇角,“恢復了,也好……也好……” 魚姒實在忍無可忍:“晏少卿!” “你怎么就能笨成這樣!” “我說我喜歡你??!” “一而再再而三地無視,你是不是根本不在乎我的愛??!” 劈頭蓋臉一頓怒喝,魚姒咬牙一字一頓道:“我再說一遍,我喜歡你!我自十四歲那年就喜歡你!” “你的思想再一去不回地偏移,只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今天就別再想安生??!” 震聾發聵,驚天動地。 晏少卿久久不能回神,呆呆地望著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