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魚姒看著他強顏歡笑,按捺住心底的輕易動搖,眉目愈發堅決:“夫君,我已經落了款按了印,開弓沒有回頭箭?!?/br> 晏少卿的冷靜表面眨眼便被戳破,他的慌亂無所遁形,甚至不敢看她,茫然而無措:“青娘,為什么?你起碼要讓我知道為什么!” 魚姒的眼底是深深的眷戀,像是要好好看他最后一眼,刻于骨銘于心??伤丛l覺。 于是她道:“夫君,我后悔了?!?/br> 后悔她在怦然心動后沒有不了了之,反而打探那驚鴻客的來處;后悔她生出妄念,日日將晏三郎掛在嘴邊,寤寐思服;后悔她太過貪婪,已做了他的妻,得了最好的歸宿,卻日益痛苦。 如果一開始便將那個夏天的花影柳蔭視作一場夢,那么后來不論嫁給誰,她都不會夜夜難眠輾轉反側,明明與他同床而眠,卻空洞地奢想他真正愛上她時,會是多么的幸福。 后悔?什么后悔?晏少卿混亂之下抓住了一絲清明,表情愈發僵硬,不可置信:“青娘,你是說,后悔嫁給我是么?” 魚姒默認。 鋒薄的和離書被他捏皺了,魚姒將它展平,起身去研墨:“夫君,長痛不如短痛,今日便做了結,我還能趕在月前回家?!?/br> 晏少卿聽她說“了結”、“回家”,愈發慌亂,幾乎要脫口而出:這里不就是我們的家嗎? 他沒有說出口,原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們的家,在她看來,已經不算她的家了。 為什么?究竟為什么?今晨他出門時,她還為他溫柔理衣冠,叮囑他今日風雪盛,要記得帶傘。 短短幾個時辰,她便后悔了?和離書都準備得那般妥當? 晏少卿無法說服自己相信,他想問個清楚,問個明白,問她為什么會后悔,問她為什么一定要和離。但當他看著她纖細手指找到他最常用的那支筆時,無法抑制的膽怯迅速游走全身,占據他所有的理智。 他陡然站起來,用能做到的最體面的神態道:“我忽然想起來文兄今日約我談心,時候不早,我先去了?!?/br> 魚姒回身,只見厚重的簾子落了回來,已經不見人影。 她收回手,定定看著那張已經無法熨平皺痕的和離書。 第2章 失憶 櫻桃瞥見似是落荒而逃的身影,憂慮層出不窮:“小姐,姑爺是不同意嗎?” 若不同意,那小姐可怎么辦?已經撕破了臉,姑爺肯定也不會像以前一樣待小姐好,萬一咽不下這口氣死拖著不答應,嫌隙越來越大…… 魚姒將和離書裝回信封,臉上平靜如水。 任誰乍然收到和離書,恐怕一時都不能接受,何況他們平素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但她知道,只要等他冷靜下來,很快他就會回來成全她。 畢竟,她只是他的妻子,不是他的愛侶,他并不執著于她、非她不可。 “他不是那等蠻橫糾纏之人,不消幾日便能想通,我的東西收拾的怎么樣了?”魚姒斂眸,轉而問道。 即使如此,也是她對不起晏少卿,她知道只要她反悔,他一定會自發粉飾太平。只是她實在自私絕情,已經不能再繼續與他做夫妻了。 見她眉目愈發決然,櫻桃噤聲,又出去接著忙里忙外收拾行李,木檀不明緣由,看得心驚,連忙讓人去追著自家少爺送口信。 * 聞說晏少卿登門,文無師本來還不信,他這個好友與他可不一樣,閑時從不會在外流連到這個時候,更不會不請自來。 誰知到了正廳一看,那一臉失魂落魄的客人不是晏少卿還能是誰? 他挑眉,有些好奇:“時候不早了,少卿可是有什么要緊事?” 晏少卿抬眼看了眼風流倜儻的文無師,他這個好友向來落拓不羈,最善指點迷津。靜默良久,他低頹道:“我……一個友人,夫妻恩愛,相敬如賓,可他的夫人突然要和離,他該怎么挽回?” 文無師了然,一般這個友人就是自己,此念一出,他突然愣住。等等? 晏少卿夫婦是眾所周知的恩愛,春時游玩夏時觀潮,秋時賞景冬時贈梅,十里八鄉誰不知道這對神仙眷侶?他們怎么會忽然走到和離這一步? 太過不可思議,文無師皺眉:“那你可問了緣由?” 緣由……晏少卿話到嘴邊,難受得說不出口,薄唇翕動幾下,痛苦道:“她說,她后悔嫁給我了?!?/br> 和離有許多緣由,譬如多年無子,再譬如兩人不睦,還有兩方家世之故,總之理由是很多的,但這個理由文無師還沒見過。 正無言時,晏家小廝卻追過來了,文無師松了口氣,猜道:“看來是弟妹想通了,讓人來請你回去?!?/br> 畢竟夫妻間吵架,大多都是拿婚姻來彼此攻訐,事后后悔的不知其數。 晏少卿心里也萌生了希望,且愈發壯大,頹喪漸漸消失,他不動聲色坐直,等待著家里人來與他說他迫切想聽到的話。 “少爺,木檀jiejie使我來與您說,櫻桃姑娘收拾東西呢,房里現在還亮堂著,恐不知道要收拾到什么時候?!?/br> 晏少卿表情凝固,恐慌無法自抑地席卷全身。 青娘不是在開玩笑,她是認真的,她真的要與他和離。她說長痛不如短痛,她說開弓沒有回頭箭,她說她想趕在月底回家去,統統都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