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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反常的舉動不禁讓人想起外界的流言,萬歲爺這一個多月來其實壓根兒不在京中,而是在這座山上落草為寇。這消息太過荒唐,大家本來都不當真,如今看到官兵這樣興師動眾,忍不住想,難道這竟是真的?! 真定府府衙正房里,劉瑾低著頭,小心翼翼道:“爺,大伙兒把到處都找遍了,沒有……沒有您說的那位姑娘……” 朱厚照坐在紅木大椅上,食指按著額頭,閉目不語。他臉色看起來不太好,這也難怪,這段時間他幾乎沒怎么好好休息,大火撲滅的當天,他甚至不顧眾人阻攔,親自去藏龍山上找了一圈。 男人深吸口氣,慢慢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怎么會找不到?” 劉瑾心中發慌。他已經聽說了,原來萬歲爺這趟出來不僅自己當了土匪,還擄了個壓寨夫人,那晚陷在山里沒逃出來便是她。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當晚的火燒成那樣,就算找著了也認不出來了啊…… 畢竟伺候這位主子多年,劉瑾心思一轉,笑道:“所以奴儕想著,那位姑娘興許是已經逃出去了,所以才找不到。爺也別太傷心,有您龍威庇佑,相信姑娘無論去到哪兒,都能逢兇化……” 后面的話卡在喉嚨里,因為他看到了朱厚照的眼神。 劉瑾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只是磕頭不說話。 朱厚照站起來,踱步窗前,遙望初升的太陽,許久,淡淡道:“她死了?!?/br> 劉瑾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他知道的。早在看著她離開時,他就想到了,也許那一別,便是他們最后一面。 那樣危險的境地,她一個柔弱的姑娘家,怎么可能還有生機?只是心中還是抱了萬一的希望,也許她足夠聰明、足夠好運,能夠尋到生機,就像當初他也篤定她逃不出他的看守,她卻撂倒守衛,一路爬到了高墻上。 可現在看來,是他妄想了。 朱厚照閉上眼。所以,她不僅死了,連尸首都在大火里燒成了灰燼…… 他忽然輕輕一笑,劉瑾看過來,卻見君王自嘲道:“爺的壓寨夫人,爺說過會保護她,卻教她給保護了。真是丟人丟到家了?!?/br> 劉瑾想了想,輕嘆口氣,“爺,夫人她不會怪您,否則也不會以身救您,不是嗎?您安然無恙,就是夫人最大的心愿了?!?/br> 是嗎?他想起分別時,她眼中的堅定,還有唇畔的笑容。其實他不明白,她為什么對他這么好…… “比起這個,現在外面各種消息都傳開了,接下來怎么辦,還請萬歲爺示下。您是想繼續待在這兒呢,還是回京?又或者移駕別的地方?” 朱厚照負著手,良久方道:“之前她說,想回京師過年。她回不去了,我替她回去吧。擺駕回京,這真定府,爺是再不想來了?!?/br> 劉瑾一喜,朱厚照又道:“不過,爺好像說過,救不回她,要讓你們通通陪葬?!?/br> 劉瑾愕然。朱厚照目光陰沉,盯的他腿又軟了。不、不是吧?這小祖宗來真的?! 朱厚照終于嗤笑一聲,“那些山匪呢?全部給爺帶回京,爺要一個一個活剮了他們!” 說罷,不再管嚇得不輕的劉瑾,拂袖而去。只是經過院子時,不自覺望向藏龍山的方向,原本沉沉的眸色里,溢出一絲難言的溫柔,和悲傷。 小美人兒,你的仇我會幫你報。你若在天有靈,記得托個夢來說說,想讓他們怎么死。 時年打了個噴嚏。 聶城在馬車外面問:“感冒了?說了讓你多穿一點,遭報應了吧?!?/br> “如果不是你非要騎馬,我怎么會感冒?現在還說風涼話?!睍r年揉揉鼻子,不滿抗議。 他們從藏龍山離開后,在真定府又等了五天,確定朱厚照啟程回京后,也踏上了前往京師的路。不過圣駕走的是官道,他們為了避開,選擇了走小道。 聶城一開始堅持騎馬,時年不會騎,被他架在了自己的馬前。這樣速度倒是快,可惜一天下來時年就瘋了,全身骨頭被顛得要散架似的。于是第二天,聶城終于換了馬車,這才避免了她死在路上的命運。 想到這兒,時年嘆氣,“看來還是我們想得太簡單,我本來以為,朱厚照回宮,任務就完成了呢!” 那晚的經歷那樣驚險,如果不是聶城給京中官員送了信,又及時趕回來救她,自己和朱厚照可能就一起玩完了。但都這么折騰了一通,居然還是不夠,她感覺不到,但聶城告訴她,弦并沒有恢復平靜,這意味著他們還要在大明朝繼續待下去。 聶城沒接話,時年又道:“不過,你讓我很驚訝哦,居然就這么帶我離開了。我還以為你會讓我繼續在朱厚照身邊臥底呢?!?/br> “怎么,你想留下?那也可以,我看朱厚照對你挺放不下的,見到你回去一定很開心?!?/br> 在真定府那幾天,時年也聽說了官府搜山找人的事,說來也是湊巧,他們本來只是打算溜之大吉,沒想到剛離開藏龍山,就看到起了山火。那些被聶城打暈的山匪大概沒逃出去,也就沒人告訴朱厚照,她其實已經被救走了。 所以,他以為她死了吧。 時年覺得這樣挺好,比起后患無窮的失蹤,這樣更加干凈利落。 她輕哼一聲,“才不要,咱們趕緊去京城吧,跟蘇更路知遙會合!” 他們在次日中午抵達京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