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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冰是個無神論者,即使發生了穿書、魂力之類的奇事,她也不信去拜個佛就能平安一生。 她本來要婉拒的,但白見思起了興致,替她一口應下。 “兒時爹爹常帶我禮佛,去除我上輩子業障。我十年未拜,想去虔心求運,許個心愿?!?/br> 他手上繡著荷包,是前天岳糍給他的。繡好后在里面寫下心愿,掛大剎中的千年古樹上,愿望就能實現。 蘇冰自然是順著他來,瞅到他滿手的針眼,以及荷包上逐漸成形的鴛鴦,如何不知道他內心的想法,唉聲嘆氣:“你要繡也該繡天鵝,鴛鴦才不專情呢?!?/br> 做著針線活的手一滯,臨到結尾,又將鴛鴦頭裁剪抽出,繡了兩根長脖子鵝頭上去,白頸彩羽,拼在一起不倫不類。 可是沒時間重改,還有荷花池塘沒繡,白見思微微悵然。 連續下了幾日的小雪,外面的雪地有大腿深。臘八這一天,天氣難得晴朗。 近兩天,岳糍的身體不怎么好,今日出門全靠顧芭芭背,裹在厚厚的棉被里,僅露出一抹黑發。 蘇冰不太贊成顧芭芭帶他出門,但那兩人堅持己見,非要爬千臺階梯登頂求佛。 臨行出發前,岳彌過來找顧芭芭,臉色稍顯憂愁:“之前蘇大師寫信讓我派人給你送去,誰想到現在,那兩人還沒回來?!?/br> 岳糍擠出腦袋,咳嗽聲不斷,虛弱地安慰她:“姑姑別擔心,雪大路難行,過些日子就回來了?!?/br> 青麓山由成片丘陵組成,最高的那座在北,高五百余丈,左峰陡峭,右坡緩斜。 側峰峭壁上有兩條細小冰瀑,環霧玉煙,在澄明天氣間凌駕霧凇,逶迤入山底凍溪。 石梯的雪被人跺成水,踏上去有些濕滑。顧芭芭背著岳糍,行動不便,爬幾十梯就要歇半晌。 四人磨磨蹭蹭,費了半天時間才登到山頂。 長長的隊伍從寺廟門口,彎彎繞繞,止在階梯口。榆香灰煙憑風起,自火壇那吹來,熏得蘇冰時不時擦淚。 白見思要和顧芭芭他們排隊喝粥,蘇冰沒興趣,等得無聊,繞過人群和分粥的和尚,跑到里面逛。 這座古剎不知多少年了,正對山門的六重正殿朱漆斑駁,戧獸飛檐淋了千百次雨后滄桑老舊,石臺和佛像的手光滑錚亮。 佛像周圍總有幾座新修的矮堂,色澤艷麗,一眼就可以分辨出來。 廟內的銀杏樹大多四十多米高,最中央的粗壯到幾人才能環抱,每棵枝頭系滿紅繩荷包,赤色彩帶迎風飄飄,頂上的好些褪了色。 佛像神龕繁多,蘇冰在這里不僅見到釋迦牟尼佛和其他名字拗口的佛,還瞧見了灶神、土地神、財神等神像,覺得不可思議。 這到底是個佛廟還是道觀? 逛了一圈,她回去找白見思他們,正巧三人剛喝完粥,氣色紅潤如春風拂面,被佛祖摸了臉似的,精神不少。 “妻主,我給你多要了碗粥?!?/br> 白見思戴著面紗,眼眸柔和,像獻珍寶般雙手捧粥過去。 被人記在心里,蘇冰有些感動,雖不信神怪之說,卻信白見思一片心意,接過碗咕嚕咕嚕喝下:“阿思這碗粥最是香甜?!?/br> 白見思被她夸得不好意思,交叉兩手,垂著頭走在最后面。 岳糍脫離棉被,披著大氅,在顧芭芭的攙扶下一路行至里面。 每見神像或佛像,他們三位便深投絕地,僅蘇冰無所事事站在旁邊觀覽。 “我要進去跪佛,求生平健安?!?/br> 岳糍忽然推開顧芭芭的手,遞給對方一個鴛鴦荷包:“芭芭待會兒幫我掛樹上?!?/br> 他這么一說,白見思也要跟著進去,不理會蘇冰勸他頭磕輕點的話,重重砸地三聲。 蘇冰抬頭,昏暗的佛堂內,神像官帽長髯,下方寫著“利市仙官”四個大字,于是多嘴一句:“這是財神爺,不保你們健康?!?/br> 岳糍掀開眼,他其實不認得幾個字,何況這是隸書,被蘇冰指出來有些惱:“你又不是財神,你怎么知道她不保安康?” 說罷,拉起白見思的手,跑到隔壁男菩薩下跪拜。 “第一次見注生娘娘是個男的”蘇冰喃喃自語,又道:“別人向他求女,你們向他保佑身體,現在的神仙佛祖真累,什么活都接?!?/br> 岳糍病白的臉被她氣得通紅,拽著白見思的衣袖,越過照壁,重新找了兩個神像跪,左邊寫著神荼,右邊寫著郁壘,心想總有一個能保佑他。 “門神驅邪辟鬼,治病別想了?!?/br> 蘇冰跟個煩人精似的,走在他們尾巴后絮絮叨叨。 岳糍面色鐵青,扭頭瞪她:“你能不能閉嘴!” “唉?!碧K冰嘆氣一聲,不再煩他們,說了句“求人不如求己”,去銀杏樹下的石臺坐下。 顧芭芭跪完佛,爬上假山巨石,把岳糍繡的荷包掛得很高,讓下面的岳糍笑瞇了眼。 白見思望著樹上好看的鴛鴦荷包,再低頭凝視自己的,繡工粗糙,不仔細認,別人都看不出這是一對天鵝游荷花池。 他目光暗淡,正要把荷包塞進袖子里,不再拿出來。 一只手突然伸過來,將他的荷包勾出。 蘇冰見不得他傷心,魚珠眼里含著柔柔笑意,站起來在就近的枝頭掛上,問他:“你許了什么愿?” 白見思揪住里袖,語氣慌亂:“說出來就不靈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