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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瑞景和孩子本該享受著護工精心的照料,等到了預產期那天再按部就班地分娩。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急產在一個舉目無親的陌生城市里,和那么多待產孕婦擠在一個產房,像砧板上的魚rou一樣任人宰割。 陳毅失魂落魄地坐下,手術室里的紅燈一閃一閃,門縫隱隱透出里面的產婦鬼哭嚎叫說著‘我再也不生了’的聲音。 都說生孩子是鬼門關走一趟,在十級疼痛的折磨下,哭喊咒罵才是常態。 可李瑞景好像總是很沉默,習慣了隱忍的人,連痛呼都會咬碎了吞進肚里。 陳毅慢慢垂下頭,抬起自己的手臂。他的虎口還留有一彎淺淺的牙印,是李瑞景咬的。其實算不上太疼,和李瑞景正在經歷的產痛相比是九牛一毛。 他的掌心和袖口都沾上了淅瀝瀝的渾濁羊水,這會兒已經干涸,結成了一塊一塊,仔細一看里面還摻雜了些許血色。 陳毅有些潔癖,他應該要嫌棄地脫下衣服,再大罵一聲晦氣。 可當下,他的心思卻全然不在這個上面。 孩子下來得太快,宮口卻沒開全,這屬于胎膜早剝的現象,一不小心就會宮腔感染。而李瑞景又是急產,zigong收縮乏力很容易造成產后大出血。 他的腦子里嗡嗡作響,周圍到處都是嘈雜的聲響,立體環繞式在他耳邊炸開。 ——聽說是產后大出血,最后沒有搶救過來。 ——這小孩以后可怎么辦啊,爸爸出意外走了,這當娘的也沒抗住。 ——要我說這大姑娘也是命苦,怎么偏偏就…… ——唉!才28歲啊,太可惜了。 ——話說回來,這孩子生下來健健康康,沒缺胳膊少腿的,總不能送到福利院去吧? ——一個孩子而已,我們陳家養得起。 …… …… “兄弟、兄弟你沒事吧!”一個大嗓門推搡了陳毅一把,大臉盤子湊到跟前,討好的笑了笑。 陳毅從恍惚中驚醒,一眼就看見了這個憨厚肥胖的中年男子。 那男人道,“你這是頭胎嗎?我瞅你嚇得臉都白了。放心,老婆孩子肯定沒事!” “哦……”陳毅緩過神來,看了眼依然亮著紅色的急救燈,道,“是頭胎?!?/br> 中年男子笑得更開心了,拍拍他肩頭隨口道,“我老婆也剛進去,生第三胎呢,估計十五分鐘就出來了。頭胎是要久一點,頭胎的時候我倆都緊張得一夜沒睡,現在想想真傻,嘿嘿?!?/br> 陳毅懶得應付這人強烈的攀談欲,只嗯了聲,那男人自討沒趣,又轉到下一個目標去了。 陳毅看了一眼手表,李瑞景已經進去三十分鐘了。 不久后,小劉秘書、盧宏他們也相繼趕到。 盧宏先帶著建檔檔案給李瑞景辦理轉院手續,可由于李瑞景是急產,事先也沒有人跟院方打過招呼,醫院根本沒辦法臨時調一個VIP床位出來。 后來在小劉秘書積極斡旋下,才給李瑞景爭取到了一個普通病床的床位。 又經歷了幾個小時難言的痛苦,李瑞景在下午2點04分艱難地產下了一個皺巴巴的男孩。 那嬰兒又瘦又小,只有3斤9兩,都沒有陳毅的一只巴掌大。 因為是早產,小寶寶的心肺功能還沒有發育完全,無法自主呼吸,落地的哭聲就像幼貓那樣孱弱,陳毅沒能多看一眼,孩子就被送進了保暖箱里。 李瑞景遭了大罪,剛生完就虛弱的昏睡過去。 其中,在外人看來屁事沒干的陳毅竟然臉色也很差,李瑞景從手術室里被推出來后,他脫力到差點摔了一跤。 小劉秘書給嚇了一跳,趕緊預定了附近的酒店,安排司機送陳毅過去休息。 等到了第二天,一切兵荒馬亂都已經收拾妥當。不知道陳毅從哪找來的關系,當天夜里就把李瑞景從多人病房轉移到了單人VIP病房。 李瑞景醒來后,顧不上自己走路還踉踉蹌蹌,堅持要去看看孩子。 他的寶貝睡在單獨的新生兒培養箱里,渾身皺巴巴的,皮膚通紅。腦袋和四肢都連著長長的針管,弱小的身軀正因痛苦不適而輕微顫動。 李瑞景幾乎要巴到玻璃門上,他想盡可能的多看一眼,只有近一點、更近一點,才能看清那個孩子小小的五官輪廓,好好記住兒子的模樣。 才八個月的早產兒,實在是太小了,手臂都好像比他的手指粗不了多少。李瑞景看不了多久,雙眼就憋得通紅,尤其是見到孩子身上扎了那么多針管,他心里更是難受得要命。 ——當初明明叫你待久一點再出來的啊,為什么不聽爸爸的話呢? 孩子當然不會回應,只是微弱地動了動。 李瑞景抵著玻璃門,難受地闔上眼。歸根結底,還是他這個做父親的沒有保護好孩子。 陳毅在病房撲了個空,順著護士提示趕過來時,看到的就是李瑞景佝僂著的背影。 他大步走向前去,皮鞋踏地的信號聲叫李瑞景反應過來,轉過頭,才發現是陳毅。 陳毅也看了眼那干瘦得跟小猴一樣的生命體,心里同樣的不太好受,但他畢竟沒有經歷血脈在體內共生長的過程,再怎么樣也不會有李瑞景那么大的情緒起伏。 而且比起小崽子,顯然是面前的大崽子更重要。 陳毅道,“看夠了就回去,護士還等著給你換藥?!?/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