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頁
白小仙捏緊暗暗自頭上取下的花簪,聽聞他這句帶著挑釁的話后, 微微怔了一下,見他這玩世不恭的浪蕩樣子,眉間蹙起。 “季沉,我……” 他打斷了她的話,冷冷泠泠的聲音道:“白小姐,這是第三巴掌了。每一次,你是不是都要打我一巴掌才會舒心???” 白小仙訕訕地,欲言又止,她鼓起勇氣開口道:“若不是你每次都這么過分,我怎么會打你?!?/br> 說到后邊,她的聲音也有點弱,“這還不是你逼我的?!?/br> 季沉臉色有些蒼白,也陰沉得快滴得出水來了?!靶〗?,你還真是……真是會顛倒黑白呢?!?/br> 明明每一次都是她先開始,她先招惹他的,臨到終了,她又開始退縮了,掩耳盜鈴地先聲奪人。 每一次輸的人都是他。 為什么呢? 他雙眸盯著她,如密密黏黏的網,化作牢籠般束住她。 那雙漂亮的眼珠猶如名貴的寶石一般,天真而燦爛,接住他的目光。 今夜的他,也許是因為那些過往的事情而瘋狂了,再也無法克制心中的戾氣。 他竭力想要冷靜,那雙眼睛的主人也漸漸察覺到了,他以為她會退后,可是她卻朝他走近了一步。 “今晚,是我錯了,我道歉?!彼f。 她瞧著他有些發紅的眼角,又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他勉力支撐著身體不倒下,冷嘲熱諷地道:“小姐不是討厭我嗎?我這樣孟浪的人并不值得您的關心?!?/br> 聽他左一句小姐,右一句您,白小仙甚是覺得陰陽怪氣,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季公子,你現在是堂堂謝國公府的貴公子,我只是一個商家女,沒有那個福氣消受您啊、小姐的稱呼。你還是讓我多活兩年吧?!?/br> 論陰陽怪氣,她就從來沒輸過。 果然,她驕傲地瞧向他的臉,就見他有些怔然,隨即臉色有些難受起來。 他咬住唇瓣,眸色沉浮,聲線微微顫抖,“你說得對,我們之間已經是陌路了?!?/br> 小仙皺眉,總覺得他這句話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她再認真瞧一眼,總算看出了些不對勁了?!凹境?,你……是不是身體不適?” 他正欲冷嘲地答上一句,可是身體遠比他這個人要誠實,在他還沒落下話時,眼前少女的面容都有些重合之相,他身體不聽使喚地便要往前一栽。 白小仙也被他嚇了一跳,剛才還那么兇氣凜然的一個人,怎么一下就往她跟前栽了,她下意識地撐住了他的肩頭,使了好大的力氣,才立住了。 “季沉……?”她被壓得發疼,咬牙切齒地喊了一聲。 肩頭上落著的那顆腦袋喘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聽見他冷得有些顫抖的聲線?!拔摇瓫]事?!?/br> 白小仙將信將疑,肩膀承受不住他的力道,猛然一倒。她也被嚇到了,干脆就拉著他往地上坐下,讓他靠著墻。女蘿花過夜沾著些花露,長藤都牽到了墻外,微些月色之下,那長街之上的熱鬧也渡到了這邊。 他咬著唇,月色照亮他的面容,有些扭曲的,掙扎的,再好看的容顏在這樣猙獰的表情下,都說不上好看。他那修長的指節輕輕地按著痙攣的胃。 白小仙這下便看懂了,這家伙是胃痙攣了。她頭疼極了,也不能就這樣看著他,不管不顧,可是若是去找大夫,怕是等她把人找回來了,他人都涼了。 她瞧著他那樣脆弱可憐的樣子,嘆息了一下,使勁搜刮著前世的記憶,好不容易,終于找出了一個法子。當即,掀開他的衣袍,找到膝蓋骨旁邊的梁丘xue,以指尖重重地刺激著他的xue道。 按了好一會兒,她的指尖都酸痛了。她抬頭瞧了一眼,慢慢地,眼前的少年倒是終于挨過痛意了。 白小仙才收手。 見他睜開了眸子,面色仍然是蒼白,比那月色還要涼薄幾分。 白小仙便松了一口氣,起身。 “你……要走了?”他聲音微啞。 白小仙無語,回頭,撇了撇嘴角,“不然呢……” 少年瞧著她毫無駐足之意,走出了清冷的深街,走向那繁華的燈會。 他抵著冷冷的墻,一朵女蘿花落下點點寒露。 他漠然地闔上眸子,輕輕地按著胃部。痙攣已過,可仍然還有微些疼意并未解表,心中郁氣、失調的情緒都一一涌上了心間。 六年前的那一天,他也是這樣,等了好久好久,爹娘再也沒有回來。 從那一天開始,他的世界分崩離析。 那一天,是元宵節的前一日。 從此,每一個元宵,都是他爹娘的忌日。 疼得真厲害呢。 只不過是三餐不繼,也會有這樣讓人難以忍耐的痛意啊。他本該習慣了才是。 今日鬼使神差地,他想要看一看娘親看過的煙火,那望仙樓無邊無際的天燈,北道河上一盞盞的河燈。 孤寂地一個人行走在熱鬧的人群之中,他本該有自己的驕傲,不屑于這些人間悲歡。 可是……六年了。娘,我好想您給我做的那碗餛飩啊。 他眼角滑過一滴淚珠。 他猛然一怔,手指用力地抹去那滴淚珠,不愿意留下這么脆弱的一面。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受制于嬸娘的孩子了。他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決不能現在就倒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