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5)
沈千眷貼了貼他額頭:沒事了,我在呢。 云舟渡嗯了聲,失去意識。 血犼! 血犼從遍地被炸毀的冰蓮中探出頭來,抖了抖毛幾步躍了過來。 沈千眷將他放在血犼背上讓血犼帶走。 再看向窮奇時,眼神冷了下來,七朵巨型冰蓮同時綻開,他站在最高的那朵冰蓮上,佛光降臨,九天之上仿若有鯤游過,硬生生將黑夜撕裂。 適應光亮后,頭頂的大陣下挨著一座橋暴露在眾人視線之下,那是用成千上萬尸骨堆成的道路。 眾人心中升起一個荒誕的念頭這就是他們期盼已久、可令他們一步登天的通天道? 如今浩淵已死,元玉姝不在,天都眾修士失去了主心骨亂成一團不足為慮,至于窮奇 他從身上扯下一片瓷,一到手里就化成了琉璃,他打了個響指,琉璃碎成三柄旋轉的飛刀,朝著沈千眷飛掠而去。 法相與他擦肩而過,目的卻不是窮奇,而是那通天道。冰藍色的火焰轉順間燒著了通天橋,一時間整個應蒼山脈如有萬鬼慟哭。御劍在空中的修士受影響落了下去,他們紛紛往外撤去,這場戰斗已經不是他們能參與了的。 沈千眷結了個道印,卻不硬接,躍起側身從三柄飛刀間隙避過,下一息已經近在窮奇眼前。窮奇又扯下一片,還未化出什么來,沈千眷一掌按在他頭頂,但道印到底沒打下來。 靛青色眼眸中燃著怒火,窮奇卻勾起了個挑釁的笑:不敢啊。 沈千眷抬指一勾,他手中的琉璃飛到了沈千眷手上。 不敢?他嗤笑了聲,我只是在想,誰的麻煩誰解決,你還是交給二師弟處置的好。 三柄飛刀逆懸飛來,沈千眷沒有回首,屈指一彈,三把飛刀撞在一塊,變回琉璃的模樣。 你可知這幾萬年他是怎么過來的? 本尊為何要知道。 從窮奇扯下琉璃碎片開始,沈千眷便確認了鹿樟就是不知為什么化成了人形的鎖元燈,既然如此不如物盡其用。 冰蓮悄無聲息出現在兩人腳下,沈千眷抬手在他額頭點了一下,白芒在指尖一閃而過。鹿樟眨眼間轉化成了鎖元燈應有的模樣,被扯壞的兩片琉璃碎片重新與鎖元燈貼合,完全看不出曾有損壞過的痕跡,一道橘紅色的光在里面橫沖直撞。 很快你就會知曉了。 云舟渡做了一個夢。 夢里他曾在好久好久之前見過沈千眷。 那時沈千眷還是一個幼童模樣,正被幾個龍族太子圍著欺負。他長得軟軟的,臉頰上有兩道一指寬的紅紋,眼眸是好看的碧藍色,像浩瀚大海,及腰的發微卷,讓人辨不清男女。 他低垂著腦袋,一副快哭了的模樣。 你們在干什么?云舟渡快步走去。 他穿著修羅族的服飾,衣領大開,左耳上戴著一個夸張的大耳圈,腰上掛著各種小物件,走起路來叮鈴作響。 修羅族! 幾個半大孩子一見他扭頭化龍就跑,有個還不忘回頭給他做鬼臉。 沈千眷扯下脖子上套著的繩索,歪著頭向他看過來,云舟渡彎下腰摸了摸他腦袋:小道友沒事吧? 什么小道友,我可長于你好幾十萬歲。沈千眷拍開他的手,大眼睛一眨一眨,一本正經地道,不過是化形晚了些。 云舟渡:那你怎么還讓人欺負? 沈千眷:語塞。 懷塵,我們該走了。一個修羅族男子走了過來。 沈千眷看了眼他身后跟著的飛虎碧音鯨,對云舟渡道: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云舟渡怕他不知道似的道:我可是修羅族。 那有什么,我還是開天辟地第一大兇獸呢。沈千眷挺著胸膛,揚了揚下巴,嘚瑟道。 云舟渡笑了起來,他用這般模樣說這話可真沒說服力。 知他不信,沈千眷氣呼呼化回原形:上來吧,我載你一程,我飛得可比它快多了。 云舟渡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看到的,那是一只足以遮天蔽日的鯤,可它卻好像是虛象所化,只能看到個輪廓,也觸不到。 一股力將他掀到鯤的背上。 抓穩了。 虛鯤歡快地穿梭在云層間,幾次在他快跌下去時及時接住。幾次下來,云舟渡被顛的有些受不了,拍了拍他道:你飛慢些。 虛鯤聞言,果然慢了下來,羞惱道:你是第二個騎我的。之前那位明明無論怎么飛都沒事的。 這下平穩了許多,云舟渡盤腿坐了下來:還有一個是誰? 昆侖那位仙尊唄,我跟你說 虛鯤絮絮叨叨說了許久,云舟渡便含笑聽著。 微風輕拂,浮云淡薄。 再見他時,修羅界已經不存在了,他從人人畏懼的修羅族少君變成了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腳的塵泥。他們修羅族除了襁褓中的嬰兒,就是失去戰力的老者,活下去都難,若他再與人爭斗,恐怕修羅族真的就不存在了。為了族人他只能處處隱忍,不知不覺間幾乎都忘了何謂修羅道。 二次化形后的沈千眷五官長開了,卻依然生得溫良無害,在外若遇到危險,他通常都是第一個受到保護的。溫良無害的沈千眷一眼便認出了他,見什么雜魚都敢來欺他,為他登上生死臺,連挑三十三天,殺到無人再敢對修羅族不敬。 一醒來沈千眷就在眼前,他竟枕在他腿上睡著了。 沈千眷正閉目修煉,元舟渡睜著眼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抬手朝他的臉摸去,可伸到一半又緩緩垂下。 沈千眷雖閉著眼,卻在他睜眼的一刻便察覺到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托起他的背,作勢要吻上去。 云舟渡緊閉著眼,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那個吻沒有落下來,隨后就聽他道:從前膽子那么大,這會兒怎么就不敢了。 我膽小著呢。云舟渡小聲辯解。 那你倒是說說,我幾時將你關起來,封你靈力,鎖你雙手,日日夜夜與你歡好。 云舟渡望著他眨了眨眼,想起他當時那副被雷劈了似的表情,噗地笑出聲來,笑得雙肩顫抖,縮進他懷里。 沈千眷不滿地俯身親他:你就會騙我。 又笑了會兒,云舟渡緊緊抱住他:師兄,成親吧。 唇角漸漸揚起,沈千眷道:現今我可是一無所有。 我稀罕的是你,別的,我不在乎。說著,云舟渡從懷里摸出一個乾坤袋,喏,這是我所有家當,我養得起你。 瞧他得意的小表情,沈千眷哈哈笑著揉了把云舟渡頭發,將他拉了起來:走。 去哪? 回家,我帶你回昆侖。 ***尾*** 通天橋下。 余燼被風吹散后,一具燒焦的尸身手指忽然動彈了下。 接著他如破殼般從燒焦的皮囊中坐起,烏發爭先恐后地生長出來。如果有人還在此地,一定會驚訝的叫出聲來。 此人正是已經在天道之力下徹底湮滅的浩淵! 他緩緩睜開眼,一雙金色眼瞳看向被燒毀的通天橋,眼中仿若有大慈悲。 他一抬手,漫天黑灰凝聚而來覆到他身上,形成華麗的衣袍。 起身時抓了朵飄落的冰蓮,一把捏碎。 虛鯤窮奇 我們的恩怨不會就此了結。 這一局,才剛開始。 作者有話說: 正文完。 謝謝觀閱。 52、番外:前塵(一) ◎上回你將我丟下我還記著仇呢?!?/br> 在兩人沒交惡之前,沈千眷曾是喜歡過云舟渡的,但他不承認也不覺得那是喜歡,哪怕旁人都看出來了。 由于在無上瀾山互換過靈魂印象太過深刻,導致他對云舟渡甚至是火云宗都多了幾分關注。 那天他撞見幾個火云宗弟子鬼鬼祟祟的,便跟了過去,哪知陰謀沒見著,反倒是自己被困在了靈寶里。他追到一座紅瓦白墻的府邸前,幾人就沒了蹤跡,然后他躍上墻就被一股吸力給關進了這間屋子。 屋子里處處都是禁制,防得密不透風,看著像專門關人的。 沈千眷倒也不急,昭天劍宗少宗主的身份多少讓他有些有恃無恐,他若不見了,宗門自會派人來尋。 他打量起這間簡陋的屋子,一張書桌,一把椅子,一疊畫紙,一張塌還有一個人?! 沈千眷驚魂未定地丟了支毛筆過去:你怎么不出聲啊,嚇了我一跳! 那人垂著頭,束發帶斷了,垂落的長發擋住了他的臉,沈千眷一時沒認出他是誰來。 毛筆打在他額頭,那人不知躲,頭順著毛筆的力道向后仰了仰,隨后再次垂下。 這下倒是看清了是誰,沈千眷不敢置信地走過去,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那人睜著眼毫無反應,沈千眷戳了戳他的肩,叫了他一聲。 云舟渡這下有了反應,他抬起頭看他,眼神空洞。 沈千眷心里發毛,忍著奪門而出對他道:把手給我,我給你把個脈。 云舟渡默默抬起手,完全聽令于他。 沈千眷盯了他白皙的手腕半晌,才抓過他的手,注入一絲靈力,查看他的情況。 而在一旁,靈魂出竅狀態下的云舟渡靠在墻邊看著這一切。 他被迫服下七日離魂丹開始,便知逃不過這一劫,哪知道闖進來的會是沈千眷。 傷的不輕啊,該不會是傻了吧?沈千眷探了探他額頭,卻仿佛被燙了下縮回手,喃喃道,燒傻了。 他摸出一個玉瓶,倒出顆丹藥來給云舟渡服下:九轉丹,保命的,我就這一顆,你下次再出事我也救不了你了。 即便是元舟渡不懂丹藥也知道九轉丹的珍貴,傳言無論傷的多重,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吃下九轉丹就能令人起死回生還能修為大漲。 他從小到大沒感受過世人對他有多少善意,哪怕有也是另有目的。自從成了楚棲后,在昭天劍宗見過沈千眷幾面,也沒見他對這個師弟有多上心,于是云舟渡在心里將他歸類為另有目的。 果然沈千眷沒走幾步,忽然回過頭:上回你將我丟下我還記著仇呢。 他嘿嘿笑了兩聲走回來,既然你現在沒意識,那就怪不得我了。 云舟渡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靠著墻抱膝坐了下來。 卻見沈千眷撿了落在腳邊的毛筆,返回書桌蘸了墨就要往他臉上畫王八。 云舟渡: 他移開視線,過了片刻,卻見沈千眷還是維持著那個動作,好似不知該從哪落筆。 墨汁從筆尖滴落,沈千眷臉上蒙了層薄紅,起身拿毛筆另一端撓了撓后腦勺。 一個大男人,怎么生得比姑娘還好看。 沈千眷嘟囔著擱了筆,在案上伏下,想著不看他,五指在桌上胡亂點了一陣,眼睛又忍不住偷偷瞟向他。 久了見他還是那樣,就正大光明地看,目光中不帶一絲雜念,純粹是在欣賞美人。 云舟渡也在瞧他,那樣干凈的眼神,讓他對沈千眷方才的夸贊生不起氣來。 不知不覺度過了一天,沈千眷伏在案上睡醒,又無事可做,除他之外的大活人也不能陪他說話。這里與外面不同,沒有半點靈氣,修煉還不如睡覺。他隨手拿了支筆走過去將云舟渡散亂的發挽起,又替他整理好衣裳,再將他面朝自己擺正:坐好了,別動。 沈千眷照著他畫起了小像。 云舟渡便撐著腦袋看著他畫。 過了會兒,沈千眷怎么看都覺得不對勁,將畫紙一揉隨手扔在地上,也不看他了,低頭憑著記憶重新畫。畫完看了看畫像和真人對比了下,嘆道:這才對嘛。 云舟渡有些好奇,湊過去看了眼,沈千眷給畫上的小人左耳上加了耳圈,還改了身敞著衣領的衣裳,服飾上有很多繁瑣的梵文,除了臉他真沒看出來還有哪像。 后來這副畫流傳出去被拍出了天價,當然這是后話了。 靈魂離體的狀態會維持七日,等到了第四日,火云宗修士終于坐不住了。 他們被放出來時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了,沈千眷看這深山老林,明白他們恐怕是想殺人滅口。 沈千眷,昭天劍宗少宗主。持劍的藍衣修士道,我們無意與貴宗結仇,只要你將我宗弟子還給我們,并發誓不會將此事說出去,我們自會放你離開。 對方看著有近三十人,修為還各個不低于地靈境,此刻將他們團團包圍,只要他們不配合,顯然不打算放他們活著回去。 每次見云舟渡都是一身的傷,見他的同門這般,便猜到火云宗對他而言,說不定就像火坑。既然救都救了,哪有再次把他往火坑里推的。 沈千眷擋在云舟渡身前,漫不經心抽出了劍,寒光掠過雙眼,那雙漂亮的眸子中滿是不再隱藏的譏笑。 若是我說不呢。 你找死!他的態度顯然將人激怒,藍衣修士道,他只有孤身一人,死在這也沒人知道,一起上! 沈千眷并不擅長使劍,但常年耳濡目染下挽的劍花像模像樣,無端叫人覺得他成竹在胸。 云舟渡在某個瞬間仿佛看到了他的另一面,就像是藏在漂亮皮囊下休憩的兇獸終于露出了獠牙。 就憑你們?不能夠吧。他踩上刺來的劍一躍而起,白衣飄然間劍與符齊出,離得近的兩人被符上的道法擊飛出去,寂秋劍眼看就要將一名修士誅殺,卻在他面前停滯了一瞬,被人躲了過去。 有聲音自心底傳來,勸他不要造殺孽,不可妄動殺心,還念起了佛經。沈千眷聽得有些煩躁,持劍一劃,地面震顫中裂開了條深深的溝壑。 不慎掉進去的修士紛紛御劍飛了出來,眾人沒明白他這么無意義地消耗靈力是為什么,但很快他們就沒心思再去考慮這些了。 沈千眷不愧是一宗的少宗主,能使用的靈器、術法層出不窮,不過片刻已經有不少弟子被重傷,雖不致命卻也沒了一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