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1)
蕭雪揚轉得頭昏眼花,下意識地動了動手指。 聶秋趕緊扣住她的手腕,順勢抬高,免得里面掉出什么蛇蝎。 聶,聶哥?蕭雪揚也嚇了一跳,趕緊將袖中的東西收了回去,好暈,我想吐 收到聶秋的眼神暗示,黃盛嘖了一聲,只好收回了金鞭。 你不是進山了嗎,怎么在這里? 聶秋松開了手,等著蕭雪揚緩過神來。 蕭雪揚按了按太陽xue,指著里面的郎中,你問他呀,他叫我來的! 郎中手一伸就把簾帳放了下來,遮住床上的方岐生。 他走過來,很無奈地向眾人解釋了一番。 原來他剛剛去換水的時候,正好遇見背著藥箱準備出門的蕭雪揚。 蕭雪揚本來也沒有注意到他,是聞到了血的味道,轉頭看了看郎中手里的盆子,很隨意地搭腔了兩句:穿心散,石中花,百步殺這人身體里的毒還不少。 郎中意識到面前這個小姑娘是光憑鼻子聞出來這些毒物的,不由得直起身子,看了看她肩上的藥箱,你會醫術? 略通,略通。蕭雪揚反倒謙虛起來。 那你說說,你覺得這個人還有救嗎?郎中問。 蕭雪揚很驚訝,這人還活著嗎? 她吃驚之余,又有些躊躇滿志,覺得現在正是大展拳腳的好時機。 我得看看具體情況,現在還不敢妄下定論。 郎中心想,反正教主已是那副樣子了,這小姑娘看起來還有幾分真材實料,不如叫她過來看一眼,死馬當做活馬醫了即使她有心想要動手腳,還有自己在旁邊監視著,她用的什么藥自己都知曉,也不用太擔心。 于是郎中大概講了講,蕭雪揚聽罷,說她過會兒就上來。 就是這么一回事。 蕭雪揚也沒想到她要醫治的人就是聶秋要去見的人。 兩人面面相覷了一陣子,最后是方岐生開口讓她進來了。 蕭雪揚撩開簾帳,把手放在方岐生的手腕上探了探,又瞧了一眼他手臂上的新傷。 絲毫沒有猶豫,也沒有故意搪塞,她直接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辦法治。 身上有傷,體內有頑疾,血液里全是毒,我勸你們還是 她下意識地想要按往常那樣說,無意間瞥見聶秋的神色后又將話咽了回去。 難道說,面前這人對聶哥來說很重要嗎? 蕭雪揚收回手,很惆悵地掂了掂肩上的藥箱子。 所有人其實都已經猜到她要說什么了,也沒有太失望。 畢竟連魔教教主專用的郎中都不知道該如何醫治,蕭雪揚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 一念至此,郎中有些煩躁地撓了撓頭發,果然只有那個妙手回春能治了。 聶秋還沒想出他口中的妙手回春到底是誰,就看見蕭雪揚蹭的直起了身子。 他能治?她語氣中是實打實的懷疑。 那可是正邪兩道,連朝廷都公認的神醫,有什么是他治不好的?郎中聽她語氣,莫名地感到窩火,不由自主地嚴厲起來,唉,可惜他如今在宮中,服侍在皇帝身側。 這我知道你確定他一定能治好? 要是他都治不好,那就真沒救了!郎中怒道。 蕭雪揚啞了聲兒,低頭思索了半晌,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聶哥,他是你的朋友嗎?她虛虛地點了點躺在床上的方岐生,問道。 迎著郎中、黃盛和方岐生的眼神,聶秋莫名覺得臉上有點燙,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蕭雪揚深吸一口氣,語氣很堅定,既然是聶哥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 這病,我接了。她說。 郎中感到頭痛,怪道:你不是說不能治嗎? 蕭雪揚這時候都走到門邊了,聞言回過頭來,露出了個奇怪的表情。 你不是說我爹肯定能治嗎? 聶秋一下子想起來了。 妙手回春,毒醫雙修,一手殺人一手救人,那位世間公認的壞脾氣神醫,蕭無垠。 作者有話要說: 四人組正式碰面啦~ 第78章 、神醫 可蕭無垠此時在宮中, 皇帝的邊兒上,又有什么手段把他請出來? 蕭雪揚晃了晃手指,向聶秋解釋道:皇城中消息流通, 宮內就傳得更快了。 她立即動身去了附近的藥房,故意把動靜弄得很大,以天價賣出了一瓶藥。 雖說不知道藥效到底如何, 但是光看掌柜那顫抖的手就知道,應該不是尋常的東西。 我爹只要一聽見風聲,肯定就知道賣藥的人是我了。蕭雪揚愁眉不展, 嘆著氣說道, 你可別不信, 他即使是翻墻出來都要把我揍一頓。 然后再拎回家里。 后半句話,蕭雪揚咽進了肚子里,沒有說出來。 知父莫若女。 如蕭雪揚所說,身處宮中的蕭無垠一接到消息就坐不住了。 他默不作聲地起身收拾東西, 旁邊的老五見著他的動作,有些茫然, 爹,怎么了? 你meimei身上的銀兩終于花光了。蕭無垠冷聲說道, 至于老四私藏的小金庫里究竟有多少銀兩, 我回去再找他仔細算上一賬。還有你,蕭玲瓏, 那天是你搭的梯子吧? 被寄予厚望,結果生成了個男孩的蕭玲瓏心里產生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大哥去把您支開的, 二哥收拾的衣物,三哥收拾的藥箱。 秉著要挨打就一起挨打的想法,他毫不愧疚地把其他幾個人也拉下了水。 蕭無垠懶得回他的話, 收拾完東西,把藥箱往肩上一背,大步跨出了門檻。 蕭神醫,您現在是要去哪兒?皇上今日的藥 剛走出去沒兩步,就有侍從急匆匆地跑過來,也不敢攔,只好苦口婆心地勸他。 我是要出去買藥,若是耽誤了皇上的病情,你賠得起嗎?蕭無垠擺了擺手,隨口說道,至于今日皇上的藥,方子和昨日一樣的。 哪有什么藥是宮里沒有,只有外面才買得到的? 侍從瞧他這副一走了之的架勢,心知他只是隨便找了個借口出宮。 然而蕭無垠脾氣古怪,稍有不順就會發火,皇帝又說過要好生招待他,侍從也不敢強留,眼珠子轉了轉,只好說道:神醫,那您至少留點什么東西下來。 這樣至少還會回來拿,不至于從此銷聲匿跡。 蕭無垠已經有些不耐了,正好蕭玲瓏也跟著跑了出來,他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的五兒子,那就把他押在宮里吧。 剛出門就聽到了這番話,簡直是飛來橫禍。 蕭玲瓏身體僵硬地指了指自己,確定父親沒有說錯話。 蕭無垠看也沒看他一眼,轉身離去。 眼見著蕭無垠離去的背影,侍從滿臉無奈地走了過來,站在門邊說了句請,蕭玲瓏福至心靈,突然明白了父親的想法:他們都很清楚,蕭玲瓏跟過去了肯定是要護著蕭雪揚的,又因為他也是幫兇,蕭無垠看見他就煩,剛好借此機會把他甩掉。 要是放任爹一個人去,六妹今天肯定是難逃一劫了。 蕭玲瓏假意陪笑,隨侍從回了房,心里卻琢磨著該如何逃出去。 而此時的蕭雪揚打了個噴嚏,內心不安的感覺越發強烈。 我感覺我爹快來了,而且他肯定沒帶我五哥來。蕭雪揚目光飄忽,喃喃自語道。 聶秋安慰她:你爹不一定會斥責你,你好好和他談一談,他應該會理解的。 郎中在旁邊,覺得聽別人的家事不好,然而蕭無垠是所有學醫之道的人心中的目標,更確切地來說,說是崇拜的對象也不為過至于壞脾氣,學醫的哪個脾氣是好的?于是他面上裝作不在意,耳朵卻豎了起來,聽得津津有味。 許是覺得屋內的氣息太過壓抑,黃盛雙手抱胸站在門口,一直沒進來。 片刻后,他瞧見有人氣勢洶洶地上來了。 而蕭雪揚此時聽了聶秋的話,覺得心里好受了一些,抬起頭笑道:也是,我爹 蕭雪揚!門外很及時地傳來熟悉的聲音,把門打開! 她話剛說了一半出來,另一半還在喉嚨里滾著,就嚇得咽了回去。 往年爬雪山摘草藥的時候怎么不見她爹體力這么好?從皇宮到望山客??刹凰憬?。蕭雪揚聽到那聲音,嚇得瑟瑟發抖,恨不得鉆進地里才好。 可床上躺著個病情嚴重的人,聶哥也還在這里等著。 蕭雪揚看了看他們兩個,咬住牙關,小心翼翼地向門邊移動。 她猶猶豫豫、磨磨蹭蹭地伸出手,想要握住門把手,把門外討債的惡鬼放進來。 還沒等她的手指碰到門把手,外頭的人好像失了耐心,嘭地一聲將門推開了。 蕭雪揚嚇得愣在了原地,那扇門要是撞在她臉上,不毀容也得疼上個好幾天。 幸好黃盛手中的金鞭及時地纏住了門把手,把木門又拉回去了幾寸,這才堪堪停在了蕭雪揚的鼻尖不遠處,強風拂面,她霎時間醒轉過來,打了個激靈。 她趕緊小聲地道了謝,抬起眼睛就看見蕭無垠滿臉的陰翳。 哈哈,爹,好久不見。蕭雪揚尷尬地摸了摸后腦勺。 蕭無垠脾氣再不好也是知道家丑不可外揚的,他沉著臉看了看屋內的人,也不管里面的到底是何方神圣,拉住自家不省心的小女兒就要往外走。 ??!等等,爹!蕭雪揚吃痛,趕緊說道,您要打要罵我都受著,我是肯定跑不了的!您就先看看這個人的病情吧 蕭無垠確實是沒想到還有這一茬,不由得停住了腳步。 見父親的腳步稍頓,蕭雪揚趁熱打鐵,我實在沒轍,所以就想起您來了。我知曉您醫術高超,能從閻王爺手里要人。要是您都沒辦法解決的病人,這世上大抵沒人能救了。 這話基本上是照搬的郎中之前說過的話,蕭無垠卻聽得很受用,松開了緊緊抓著蕭雪揚的手,轉過頭來,語氣緩和了許多:你就是為了這個才故意引我過來的? 他原以為蕭雪揚身上的銀兩用光了,迫于生計才去賣的藥,現在看來似乎并非如此。 難道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這個小女兒身上悄悄發生了什么變化嗎? 雖然蕭無垠自己感覺語氣緩和了許多,但是在旁人聽來他的語氣卻是實打實的質問。 要知道,蕭無垠和誰說話都是這個口氣的,就算是皇帝也得不了他幾分面子。 蕭雪揚聽著他嚴厲的質問,縮了縮脖子,以前那種熟悉的畏懼感又升上了心頭。 她下意識地轉過頭,求助般地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聶秋。 聶秋悄悄地比了個手勢。 蕭雪揚搖頭如撞鐘,覺得自己大概是理解錯了聶哥的意思。 蕭無垠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皺了皺眉頭。 說話??磩e人做什么?他能替你回答不成?他心生不滿,語氣又重了幾分。 蕭雪揚頓時感覺房間內猶如冰窖,冷得她兩股戰戰,幾乎站不穩。 要是五哥在就好了,她就不用一個人面對父親的質問了。 她倒是很想轉頭就跑,又或者是像以前那樣和蕭無垠頂上兩句嘴,可方岐生的病情耽擱不得,聶秋又是如此信任她,她不可能退縮。蕭雪揚想,她頭一次在外面交到朋友,不能因此就錯失一切,再活成從前那副孤獨寂寞的樣子。 見蕭雪揚低著頭不說話,蕭無垠徹底失去了耐性,好了,你跟我回去 他話還未說完,就看見蕭雪揚猛地抬起了頭。 然后面前的小姑娘滿臉通紅,很不情愿又害羞地撲過來抱住了他。 蕭無垠趔趄了一下,差點沒站穩。爹,您非要讓我承認我想家了嗎?耳畔是小女兒因為不好意思而抬高的聲音,有一絲絲的顫抖,是坦白心聲時的緊張無措,他們都是我的朋友,對我很重要。您也很重要,還有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都是我心中獨一無二的。 別說什么故意引您來的我就是想見見您了。 說著說著,她沒忍住,眼淚涌了出來,卻還是緊緊環住蕭無垠的脖頸不許他看。 蕭雪揚很少在蕭無垠面前哭。 她為了證明自己,總是偷偷地躲在被窩里流眼淚,就怕蕭無垠說她還沒長大。 年紀還小,心智不夠成熟,外出闖蕩很容易被騙走的。 諸如此類的話,她聽得夠多了。 所以這時候猛地一哭,就停不下來了。 蕭無垠感覺到有液體不斷地順著他的脖頸滑進領口,燙得嚇人,他難得有些手足無措,手臂在蕭雪揚身后揮了又揮,最終還是輕輕在她背上拍了拍,替她順著氣兒。 這么多年來,他最擔心的小女兒還是頭一次向他袒露心聲。 蕭無垠心中嘆氣,好了,別哭了。 往日里再怎么打你罵你都不掉一滴淚,怎么現在哭成了這副模樣? 蕭雪揚聽完他的話,哭得更兇了。 蕭無垠專心安慰懷里的蕭雪揚,無意間抬起眼睛才發現屋里的幾個人都盯著他看。 察覺到自己被發現,三個人若無其事地轉過頭,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 先前的氣氛全部毀于一旦,蕭無垠的身子僵了僵,覺得老臉都丟盡了。 但是蕭雪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蕭無垠又不能松手,只好拿出了平生最溫和有耐心的聲音勸道:既然想家了,那就和我回去吧。 我不、不回去。 蕭無垠貼在蕭雪揚背上的手一頓,反手推開了她。 蕭雪揚一抽一抽的,用袖子抹著眼淚,很茫然無助地看著忽然推開自己的父親。 既然不回去,那 那治病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蕭無垠是鐵了心要帶蕭雪揚走。 他張了張口,正要狠心說出這句話,卻有個人氣喘吁吁地踩著樓梯爬上了六層。